第18章 你納妾啊

許連山的豐厚家資,以不可擋之勢飛快散盡,他無力再養活嬌美可人的小妾們,最先被他賣掉的,是跟他最久的金香兒。

他以一千五百兩的價格,把金香兒賣給了一個過路的商人。然後用這些錢,重新請了大夫,給王玉蓮和小桃診脈安胎。

他不再叫周大夫來府裏,更是囑咐下人們,絕對不許一個叫趙仁的年輕大夫來府中。

羅衣沒有說什麽。

她又想起那日趙仁對她說的話。

“我只想娶你。”他的目光執着而純粹,話一出口,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什麽時候的事?”她問他。

趙仁紅着臉,眼神飄忽,并不敢直視她,輕聲說:“不知道。”

他說他不知道。可羅衣回想他往日裏的舉動,卻發現這個孩子從始至終都對她有一份異樣的維護。

“以後不要再來見我。”說完,她就轉身進了府裏,再沒見過他。

她還對趙五和小蘭囑咐,以後不許放趙仁進來,更不許為他傳任何的話。

她沒說趙仁表白的事,只說許連山忌憚他,他最好不要出現在許府周圍。

她最初救他,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孩子。哪怕後來他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出落得越來越出色,她也沒有動別的心思。

不成想,她眼裏的孩子卻對她生出異樣的心思。

羅衣慶幸自己命不久矣。只要不再見面,趙仁就會漸漸忘了她。待她死後,更是會成為他漫長人生中的一道不起眼的灰色剪影。

她沒想到,趙仁的執着出乎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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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善休沐時,羅衣帶他去吃醉江樓。才上樓,就遇到了趙仁。

他笑着掏出一把零食,對李一善道:“我有話同你姑母說,你先去玩好不好?”

李一善是個孩子,哪裏想到他們會說什麽?笑着接過零食,體貼地跑走了,叫他們單獨說話。

“我說過,不要再來見我。”羅衣冷淡地道。

“我想不明白。”趙仁往前走了半步,與她隔着一臂的距離,低下頭看她,“姓許的是個混賬,夫人為什麽還要跟他過?”

他頻繁地吃壯陽藥,身子垮得不像樣。從前豐厚的家底更是被糟蹋一空,賬面上連兩千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他脾氣又差,動辄打女人。還誣陷羅衣不貞,想要休了她。

這樣卑劣的男人,羅衣為什麽不離開他?

“這是我的事。”羅衣冷冷地道。

趙仁并沒有被她冷漠的态度傷到,他臉上微微漲紅,似乎有些激動,但他努力壓住了,低聲說道:“我哪裏比不上他?我會待夫人好的。我不會打你,不會罵你,我掙了錢都給你花。”

“夫人,我行醫掙錢的。”他認真地看着她道,“雖然我如今還不能自行出診,但我配出了一個修複疤痕的方子,師父看過了,說很不錯。等我把它做成藥膏,就放在夫人的鋪子裏售賣,一定會賺錢的。賺得的錢,都給夫人。”

他的情意熾熱而真誠。

羅衣幾乎要被他打動了。

如果她是真正的李曼娘,或者任何一個人世間的普通姑娘,她都會嘗試着給他一個機會。

能夠跟這樣一個俊秀溫柔,心眼實誠,又細心體貼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一定是件美好的事。

但她不是。

所以她拒絕了他:“趙仁,你是個好孩子,但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麽?”趙仁眼裏湧出傷心,看着她問道:“我哪裏不好?夫人告訴我,我改。”

“你沒有哪裏不好。”羅衣想了想,擡起手,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如果她附身的不是李曼娘,而是一個還有數十年可以過的女人,她會答應他的。

可她的時間不多。她答應了他不要緊,可是等她死後,叫他怎麽接受?

趙仁不懂她的想法,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急急道:“你告訴我,為什麽?如果你能說服我,我不再糾纏你。”

他一意要一個理由。

“好,我告訴你。”羅衣見他不肯輕易罷休,便把原因告訴他,“明年的八月五日,我會死。”

趙仁聽罷,頓時愕然:“這是什麽話?”

但羅衣的表情卻不似玩笑。

他頓時急了,甚至忘記了分寸,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幾分:“這是哪個騙人的江湖術士說的鬼話?夫人不要信!這不是真的!您是這樣好的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兩人在山百味的窗邊說話,沒想到落在樓下的一個人眼中。

這人正是許連山,他湊巧路過這邊,無意中擡頭,就看見自己的妻子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那個男人,比他年輕,比他俊秀,比他高大。

他眼底一片陰狠:“好,你們好!我還道冤枉了你們,原來你們早就背着我勾搭在一起了!”

那日之後,王玉蓮便動了胎氣,他找了城裏僅次于周大夫的孫大夫給她開了藥,日日吃着,效果卻并不好。他有預感,這個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小桃的肚子裏還有一個,而且胎相極穩,但他并不敢掉以輕心。他子嗣艱難,想要留個根,需得比旁人更努力才是。于是,他買了壯陽藥,日日在陳綿綿的身上耕耘。

許是壯陽藥吃得多了,沒什麽作用,三次裏頭有兩回是成不了事的。他還不到而立之年,居然就落得這樣。再看年輕靓麗,極富魅力的羅衣,以及挺拔英俊的高大青年,嫉恨得扭曲了臉。

“走着瞧!”他陰狠地道。

羅衣到底沒有答應趙仁。

她跟他說,給她批命的是當世高人,絕不會有錯,便撇下他走了。

李曼娘的任務快要結束了。

王玉蓮的孩子留不住,小桃的那一胎看着穩,但無論如何也生不下來。

至于許連山的家財?早已經折騰盡了,如今連下人都養不起,遣走了幾個。

許連山的身體更是徹底壞了,她上回見他,發現他腳步虛浮,身形佝偻,兩鬓甚至見了銀絲。

羅衣盤算着,等到塵埃落定,她差不多還有半年的時間可以自己支配。

李父一家已經搬到了安定城,李家兄弟又都是勤快人,一家子蒸蒸日上,不必操心。

李一善的學業不錯,想必将來能夠給李家争光。至于小蘭,她為李一善經營着胭脂記,也不必憂心。唯有趙仁,只怕要傷心一陣,才能徹底抛開去。

總的來說,羅衣認為這次任務做的不錯。她心裏想着,等到任務結束,她就帶着銀子遠走,去別的城池瞧一瞧。最後悄無聲息地死去,也不至于叫這些人傷心。

她打算得很好,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夫人,趙仁給人抓錯藥,吃死了人,被抓進大牢關起來了!”趙五急慌慌地來報。

羅衣驚愕:“什麽?!”

她臉色微變,難道是她上回對他說的話,惹了他傷心,以至于抓錯了藥?随即,她搖搖頭,趙仁不是這樣脆弱的孩子。

“我去瞧瞧他。”羅衣起身,往衙門行去。

但她沒見成趙仁。有人給牢頭使了銀錢,不許任何人探望趙仁。

羅衣沉着臉回來了。

“去看你的姘頭了?”才進門,就見到笑得一臉古怪的許連山,“他怎麽樣?是不是很不好?”

羅衣瞥了他一眼,腳步不停,擦過他就往裏進。

許連山的臉上頓露怒色:“你給誰臉色看呢?姘頭沒救了,就給自己的丈夫臉色看,李曼娘,你這樣無恥,不知道你父母兄弟知不知情?”

羅衣的腳步頓了頓。她轉過身,看向許連山:“他不是我姘頭。我為人如何,我父母兄弟自然知道。大爺有閑心操心我的事,不如去陪一陪王姨娘,她肚子裏的孩子可不樂觀呢!”

被戳了痛處的許連山頓時跳腳,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以為你能把他救出來不成?在這裏裝模作樣的淡定,呵!我告訴你,不僅你救不了他,誰都救不了他!”

羅衣神色一動,擡腳朝他走過去,打量着他猙獰的臉:“是你做的?”

“不錯!”許連山揚起下巴,一臉快意地看着她,“沒想到吧?你們兩個勾三搭四,不知廉恥,沒想到會被我撞見吧?李曼娘,你不肯叫我近身,就一輩子在府裏守活寡吧!”

他篤定羅衣和趙仁有茍且,無論如何,也不肯叫自己頭上越來越綠。羅衣既然不叫他近身,也不肯給他生孩子,那就像一棵無人理睬的雜草,在府裏枯萎吧!

“不好了!”忽然,不遠處傳來下人驚慌的聲音,“王姨娘小産了!”

本來一臉得色的許連山,聞得此言,頓時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王姨娘她剛剛小産了……”下人哆哆嗦嗦地道。

許連山一把推開他,大步往王玉蓮的院子裏走去,連身後的羅衣都忘了。

羅衣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拍掌:“好啊,好啊!許連山,你害人害己!你前腳害了無辜的人,後腳自己的兒子就沒了!實在好啊!”

下人聽了她的大笑,也很唏噓。他曾經聽人說,大爺頭些年做生意的時候,沒少做坑蒙拐騙的事,還曾經把一個美滿的家庭給坑的家破人亡。如今瞧着,只怕是真的了。不然,怎麽會連個孩子都保不住?

王玉蓮的孩子沒保住,只有小桃的肚子裏還揣着個寶貝疙瘩。

“還不放人?”羅衣笑吟吟地道,“再不放人,只怕小桃肚子裏的那個也保不住。”

許連山瞪她:“你少胡說!小桃的肚子好得很!”

他不肯相信是自己做了害人的事,才使得子嗣艱難。

“我看你撐到幾時!”羅衣輕蔑地道。

許連山每天吃飯一樣的吃藥,在陳綿綿的身上耕耘。

他受得住,陳綿綿卻受不住了,哭着求他饒命。許連山勃然大怒,把她打了一頓:“你是不是覺得爺不行了?告訴你,爺再不行,也能叫你死去活來!”

但陳綿綿的肚子始終沒消息。

倒是小桃好吃好喝,肚子穩穩當當,吹起似的大了起來。

“如果你順利生下兒子,我就把你扶正!”

這句話傳到羅衣耳中,笑了笑,沒有往心裏去。

前些日子,她花了些銀錢,把趙仁從牢裏撈了出來。

趙仁并沒有真的抓錯藥,雖然死了人,卻與他無關。羅衣使了銀錢,叫那些人不要再鬧,又買通了跟許連山交好的官員,順利地把他撈了出來。

只不過,他在裏頭着實吃了些苦頭。衙役們得了許連山的拜托,把他一頓好打。羅衣把他撈出來時,他一條腿斷了,肋骨也斷了好幾根,有一根差點就戳破他的肺。

羅衣把他養在客棧裏,每天給他送吃的,給他換洗上藥。過了些時日,他身上的輕傷漸漸好了,只還有斷骨的地方需要長期休養。

這一日,趙仁趁着羅衣給她上藥,忍痛起身抓住她的手:“夫人……”

他看着她,什麽也不說。薄唇倔強地抿起來,一臉執着地看着她。

羅衣這次沒有如往常那般拂開他。

“想報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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