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周三清晨。

中島敦懷抱着高漲的情緒、滿心的期待, 走進了武裝偵探社的大門。

“早上好!”

“……”

然而元氣滿滿的招呼聲卻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偵探社的諸位目前正圍在江戶川亂步的位置前竊竊私語——說是如火如荼的讨論也沒有什麽問題, 畢竟光從他們臉上的表情來看,實在是……八卦得不能再八卦了!

“……這是怎麽了?”

敦略顯茫然地湊了過去,亂步先生的桌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散亂零食與糖果色紙, 還多出了一份早餐。

是的。

就只是早餐而已。

但這項在任何普通人身上都在平凡不過的“尋常事件”, 放在生活事項上完全白癡的亂步先生身上,就顯得頗為神奇了。

尤其,亂步先生根本還沒有來上班。

“嗯?你們在我的位置上做什……哦,這樣啊。”

疑問不過兩秒,甚至不需要其他人任何的提示, 更罔論是解答,推開門走進來的亂步在粗略一眼下已經得出了答案。

只見他泰然自若地走到位置前,幾人不約而同為他讓開道路。

亂步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送過來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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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謝野頓時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虎狼神色,眼裏幾乎要冒出瑩瑩的綠光:“噢~是送的啊~是誰送的呢~”

一句話一個波浪線毫不誇張, 尾音飄忽得險些要翹到天上去,意味深長着表露着想要繼續挖掘內情的八卦之心。

“櫻花送的。”

亂步咬了一口面包, 無可無不可地咀嚼着,“可是我今天想吃和式早餐來的啊……喔喔,這個面包意外的很好吃嘛!”

國木田思索了一陣:“櫻花是哪位?”

“說的應該是……櫻川小姐吧?”

敦不知為何,那種仿佛見到了轟和櫻川站在一起的緊張感又浮現出來了,雖然內裏情緒的組成成分有很大差別, 但主心似乎都是……危機感?

——太宰先生, 求求你做點什麽吧!當事人不急, 他這個旁觀者可是都快急死了!

“櫻川見我?”

與謝野微微攏了眉心,不自覺的擡手掐了掐下巴,“雖說……不過為什麽她會給亂步送早餐?”

她眉梢一挑,揶揄地拍了下專注于吃喝大業的亂步:“——難不成是看上亂步你了?”

敦還沒有抗議,國木田一聲大喊:“我不同意!”

敦:“……诶??”

與謝野翻了個白眼:“你不同意有個屁用。”

國木田勃然大怒:“櫻川見我那麽棘手!誰知道這是不是對方試圖将我們的頂梁柱亂步先生勾走的詭計!”

敦:“……”

與謝野:“……”

與謝野:“你平常都看的什麽片子啊……不是,國木田你這也太會腦補了??——而且為什麽不能是我們把對方勾走?”

國木田憤然地一拍桌子,伸手指向亂步:“你看亂步先生那個樣子,怎麽可能把對方勾走!”

“………”

空氣立刻安靜下來了。

只有亂步最後喝了一口牛奶的聲音還算是有點動靜。

與謝野和中島敦看向國木田的眼神有着分外一致的震驚與恍然:原來你是這樣的國木田!罵起人來半點都不迂回曲折,活的真是毫不做作!

亂步舉着牛奶,還是那副眯着眼睛沒什麽威脅的模樣:“國木田。”

“——是。”

這一刻,穩重老練如國木田,竟然出現了聲線上的戰略性顫抖(?)。

亂步用一種尤為一言難盡的表情看着他:“你是在挑釁我嗎?”

(就算我是挑釁亂步先生您也真的沒辦法把對方勾走的啊!)

……這句話國木田是萬萬不敢說的。

國木田只是以站軍姿的分外尊敬姿态杵在原地一動不動,額上默默地滑下冷汗:“對不起,亂步先生,我并沒有懷疑你能力的意思。”

與謝野适時點頭附和:“我猜國木田他就是那個意思。”

她自己點頭,還拉着敦一起點頭。

迫于強權的敦:“啊??……嗯、這個……”

最後,這件事以國木田承包亂步一個月的紅豆年糕粥作為結束。

到了第二天,敦見到的就不只是早餐,還有送早餐過來的櫻川。

櫻川正坐在亂步旁邊——一張椅子應該是從隔壁的空位子上拖過來的,兩人湊在一起……非常開心地吃着早餐。

早餐是和式。

亂步歪着腦袋,眯起的眼睛彎着,顯然心情很好:“難得有這麽合我胃口的早餐,你是在哪裏買的?”

因為心情不錯,說起話來的調子更加像小孩子,帶着一份純真與肆意。

“就在街對面。”

櫻川的語氣實際上跟他差不多,兩人湊在一起莫名有種大齡幼稚園的感覺。

她一邊将嘴裏的食物咽下去,一邊用手肘輕輕撞了撞亂步的:“要不是你嫌昨天的有點涼了,今天我本來想給你送更好吃的那一家,就是有點遠。”

“唔,那我們可以明天一起去吃嘛。”亂步毫不在意地說,一邊給櫻川塞了顆糖。

櫻川接過,順口說:“啊,可以應急低血糖。”

“你身體那麽健康,才沒有低血壓呢。”亂步撇撇嘴。

櫻川卻并沒有注意到這句随随便便就能吐出的真相,只是自然而然地認為“這本來就是事實”,輕而易舉地忽略了過去。一面打量着糖果,一面又咬了一口食物。

敦:“………”

他實在不想說,這場面竟然特別和諧,和諧得讓他有種錯亂的感覺。

但對于太宰先生的擁護之心,還是讓敦頑強的找回了自己僅存的理智——雖然太宰先生沒有和他一同抵達背面都市,在那個晚上卻說了很多令他永生難忘的話,這份恩情敦會一直記在心裏。

……現在就是報恩的時候了。

“櫻川小姐!”

敦鼓起勇氣、無比決絕地喊出了這一聲,将那邊湊到一起的兩個腦袋吓得頻率相同得一抖。

“敦、敦敦?”

櫻川吓得氣息都不穩了。

“抱歉,吓到你了…… ”敦轉眼就心虛起來,縮了縮肩膀,又忍不住往那邊踏了兩步,“我只是……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櫻川小姐現在可以照顧好自己了嗎?嗯……比如說,吃飯什麽的……”

敦已經說得夠委婉了,然而考慮到櫻川對人情世故的不了解比他更甚,最後還是給出了相對清楚的暗示。

“沒有啦。”櫻川相當誠實地擺擺手,“這是太宰先生給我的錢,不然我還是要去刷盤子的。”

敦:“太、太宰先生的錢?!”

由于激動,敦直接破音了。

“……嗯。”

櫻川不自覺的往亂步那邊靠了靠,感覺到後方好歹還是有一個人支撐着自己,這才繼續說,“那天太宰先生很奇怪,說了一通我不懂的話,又把錢包給我了——他說就算帶在身上什麽時候被河水沖走了也不知道,索性就放在我這裏。”

敦:“……………然後你用太宰先生的錢來給亂步先生買早餐了??”

櫻川觀察着他的臉色,不敢說話了。

腦袋都不敢點了。

“………”

敦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顫抖着嘴唇發問:“為什麽……你要給亂步先生送早餐啊?”

“我吃了他的東西啊。”櫻川有點莫名其妙,“敦敦那天你也在的。”

“什……原來是這個嗎?!可是為什麽是早餐!——而且我說過會賠的,櫻川小姐你完全不用費心!”

腦海中思緒紛雜,敦說出來的話呈現出了跳躍式的邏輯錯亂。

櫻川看着他的表情就更奇怪了:“可是那是我吃掉的,敦敦你又沒什麽錢,當然是我付了。”

“雖然我知道櫻川小姐你是在關心我,但用太宰先生的錢來……”敦不忍直視地垂下腦袋,捂住上半張臉,“……救命,我有畫面了。”

仿佛看見了太宰先生腦袋上冒着源源不絕的燦爛綠光,還會旋轉,一輪一輪的,跟基督教的聖光似的。

……太宰先生你給出錢包卻反而是給了櫻川小姐更為廣闊的展示舞臺啊。

敦決定再做最後一把努力:“櫻川小姐……”

“嗯?”

“對于太宰先生給你錢包這件事,你沒有什麽想法嗎?……或者說,太宰先生他沒有特意交代些什麽嗎?”

有的吧!

一定是有的吧!

剛剛櫻川小姐不是說昨天“太宰先生表現很奇怪”了嗎?說不定正是因為櫻川小姐總是毫無防備地接受別人的請客吃飯,太宰先生才吃醋、看不下去了的!

“交代?”

櫻川仔細想了想,“哦,太宰先生好像是說,讓我可以随便去吃自己想吃的,這樣就不用特意去找別人吃東西了……感覺這也不是什麽交代。”

更像是符合邏輯,随便說出來的一句話。

“這就是交代啊!!”

敦迫不及待地糾正她,“太宰先生這不是讓你不要去随便找別人吃飯了嗎?他的意思就是——!!”

櫻川驚得抓住了亂步的袖子,背脊一縮,看上去像踩了尾巴的貓:“他的意思……?”

“讓你只去找他吃飯啊!!”

敦忍無可忍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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