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休妻
趙舒隔着水晶窗子看着窗外:“想法子在晴雪院裏移植六株老梨樹。”
到了春天, 梨花盛開之時, 滿院雪白梨花,一定很美, 素梨應該會喜歡吧?
還有晴雪院的後花園,待見了素梨,好好與她商議, 細細畫出圖樣,請工部的園林名家督建......
阿保答了聲“是”, 又道:“王爺,晴雪院重新鋪排是要交給阿壽麽?”
趙舒“嗯”了一聲,輕輕道:“家具都用黃花梨木。”
他預備把晴雪院裏裏外外都重新鋪排布置。
阿保:“......是。”
他想了想, 又道:“王爺,連尚書昨日又來了一趟......”
趙舒低聲道:“他的吏部尚書已經做不長了。”
舅舅的次女成了端王府的連側妃,在某種程度上連氏已經進入了端王陣營, 父皇如何會讓他繼續擔任吏部尚書一職?
阿保擡眼:“王爺——”
趙舒輕笑一聲:“父皇春秋鼎盛......”
這下阿保明白了過來。
泰和帝不好女色, 不喜游獵,得空就打坐煉丹修仙, 給人以年已老邁的印象,其實他老人家如今還不到四十歲。
三十多歲的泰和帝, 是無論如何不會松開權柄的。
想了想如今熱鬧非凡的端王府, 阿保也不禁笑了:“王爺, 可惜有些人看不清楚這一點啊!”
八月三十這日,天氣一下子涼了下來,朔風漸起, 刮落一地黃葉。
天還沒大亮,秦義成就起來了。
他一邊洗漱,一邊想着心事。
昨天他與幾個同窗前往京城郊外的周家花園游玩,有人派了個十一二歲的小厮偷偷遞了一封密信給他,
秦義成拆開信,發現裏面是三個字——“三十九”。
最奇異的是,他正在看信的時候,信紙上“三十九”三個字竟然消失了。
昨夜秦義成一直輾轉反側,到了清晨還沒睡着,索性不睡了。
小厮胡楊伺候罷秦義成洗漱,當下道:“秦大爺,小的這就去貢院看榜吧!”
他是胡大官人借給秦義成的小厮,一直稱呼秦義成為“秦大爺”。
秦義成到底有些忐忑,略一思索,道:“拿件夾袍過來,我也去吧!”
秦義成帶着胡楊過去的時候,貢院門前已經擠滿了等放榜的學子和家人,以及一些看熱鬧的人。
看着這密密麻麻的人群,秦義成都有些發憷了。
正在這時,随着一聲鑼響,貢院的大門打開了,幾個衙役拿着榜文出來了。
秦義成往後退了幾步,心髒怦怦直跳,雙腿直打顫,顯見是緊張到了極點。
未娶陳氏時他就考中了秀才,也算是年少得意。
可惜自從娶了陳氏,在科舉上他一直未能向上一步,以至于到了三十多歲,依舊只是秀才功名。
這一科能不能考中,對他真是太重要了!
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衆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些衙役刷上漿糊,展開榜單貼了上去。
這一瞬間人群開始沸騰着往前擠。
有人在狂呼“我中了!我中了”,然後哈哈哈哈大笑起來;有人淚流滿面,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捂着臉向外跑去;也有人面無表情,死死盯着榜單,似乎希望用眼神把自己的名字給印在上面......
胡楊年少靈活,早擠到了人群裏,這會兒就擠了出來,眼睛發亮沖到秦義成面前:“秦大爺,您考中了!您中了!”
秦義成臉上一片空白,渾身輕飄飄的,夢游似地問道:“正榜還是副榜?多少名?”
大周鄉試錄取的榜文一向分為正榜和副榜,名列正榜,就是正式的舉人;名列副榜,卻不能算中舉,只是得到了京城國子監的入學資格。
胡楊滿臉是笑:“恭喜秦大爺,您高中正榜第三十九名!”
秦義成咀嚼了一下:三十九,三十九.......
他忽然覺得不對:第三十九?這不是昨日收到的信中寫的數字麽?
秦義成悚然而驚——要知道,大周科舉之嚴密嚴酷,史所罕有,在這樣的狀況下,也有人能夠作弊?
他雖然答應了柳翎的條件,卻根本不敢指望柳翎能讓自己中舉的。
如今他考中舉人,到底是不是柳翎出力呢?
想到這裏,秦義成用指甲掐着手心,竭力令自己平靜下來,沉聲問胡楊:“你去看一下柳翎柳公子中沒有。”
片刻之後,胡楊得到了一個更震撼的消息——鞏縣柳翎高中正榜第六。
秦義成眼睛亮得吓人——原來柳翎能力如此之大,不但讓他考中舉人,自己小小年紀,居然也高中正榜第六!
他忙吩咐胡楊:“去準備拜帖,咱們這就去端王府!”
胡楊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秦大爺,蔡二爺說不定在等着您的好消息呢!”
他口中的蔡二爺,正是太尉李修的管家蔡明通,如今秦義成正暫居在蔡明通宅裏。
秦義成一聽,當下便道:“我現在便去見蔡二爺。”
觥籌交錯之際,蔡明通到底說出了太尉府守寡的二姑娘許嫁之意。
秦義成正端着金盞飲酒,聽了蔡明通的話,一時愣住了,飲也不是,不飲也不是:“這......秦某家中本有妻室......”
蔡明通笑了起來:“妻室?休了就是!一個農家粗陋婦人,如何能比得上金尊玉貴的太尉府千金?簡直是拿天來比地!”
秦義成端着金盞,沉吟片刻。
因為在蔡府多次偶遇,他倒是記得太尉府那位守寡的二姑娘,雖然是再嫁之身,卻也風韻猶存,氣韻高貴......
更重要的是,李二姑娘能送他一條通天梯......
不過片刻,秦義成就做出了選擇,他放下金盞,恭恭敬敬向蔡明通作了個揖:“萬望蔡兄成全!”
蔡明通笑:“這件事,趕早不趕晚,您先寫信安置令前妻,我這邊安排婚事,待一切齊備,您就可以攜帶嬌妻美眷衣錦榮歸。”
秦義成按捺住心中的興奮:“多謝蔡兄,一切交給蔡兄了!”
哈哈!終于搭上太尉府了!
九月初二這日,刮了兩三日的風終于停了,天氣晴朗碧空萬裏。
王四兒收購了四百斤素菊回來,素梨和王四兒整整一日都忙着在後院作坊內出處理這些素菊。
到了傍晚時分,活計告一段落,他們這才出了作坊,相跟着去了前院。
素梨正捧着一盞蜂蜜薄荷茶在喝,陳三郎就趕着馬車回來了。
陳氏見弟弟回來,忙扶着肚子過去問:“三郎,縣裏發榜沒有?”
陳三郎笑嘻嘻道:“二姐,好消息,二姐夫考中了舉人,我還擔心消息有錯,特地去白玉蘭胡同的秦宅打聽了一下,原來報喜人已經去過了,只是秦老太不肯給賞錢,和報喜人糾纏了好一陣子,最後是胡大官人看不慣,令小厮拿了賞錢給了報喜人。”
陳氏眼淚撲簌簌往下落:“素梨,你爹......你爹他考中了......”
素梨端着那盞蜂蜜薄荷茶走了過來,悻悻道:“我爹考中舉人,那幺蛾子可是在後面一個接一個呢!”
她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小厮的聲音:“是花兒陳家麽?”
王四兒出去應門,很快就帶了個陌生小厮進來。
小厮長得甚是機靈,先團團行了禮,然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小的是在胡大官人宅裏侍候的胡楊,被大官人撥去侍候秦大爺,秦大爺在京城有事暫時不能歸來,命小的送回書信一封,給陳家莊陳老爹。”
說罷,他從褡裢裏掏出一封書信奉了上去。
陳氏歡喜極了,上前一步便要接信,卻被素梨攔住了:“娘,這封信是我爹寫給我姥爺的。”
她覺得這封信一定有問題。
陳老爹笑道:“素梨,你幫姥爺念吧!”
素梨走上前接過了書信,當着衆人的面拆開了信封,掏出了信紙展開。
信紙只有薄薄兩張。
這是一封休書。
陳氏不孝,不能侍奉婆婆,從此休棄,聽憑自嫁。
陳氏所出之女秦素梨,已由秦義成做主,許給了新科舉人柳翎。
素梨一目十行看完書信,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先看向陳三郎:“舅舅,你趕緊去請莊子上接生的鄧老娘!”
陳三郎剛才已經跟着素梨看罷信了,他神情凝重,答應了一聲便跑了出去。
姐姐的産期預計是九月中旬或者下旬,不過這件事非同小可,萬一姐姐動了胎氣,可得提前做好準備。
見舅舅跑了出去,素梨這才把信紙遞給王四兒,沉聲道:“四兒,你念給大家聽。”
把信紙遞給王四兒後,素梨走到陳氏身側,緊緊扶住陳氏,低聲道:“娘,您還有我,還有姥姥姥爺舅舅,還有姨媽他們......”
陳氏還不知道秦義成的信裏到底寫了什麽,這會兒見素梨如此凝重,便猜到不是好事,身子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素梨攙扶着娘親,心裏滿是悲涼。
雖然她一直盼着爹娘和離,卻沒想到秦義成居然無恥到這種地步,一邊抛棄即将生産的發妻,一邊又把發妻所生之女許配于人。
王四兒掃了一眼書信,眉頭當即皺了起來——這世上居然有如此無恥的男人!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念了起來。
陳氏到底還是受不住,身子一軟就要倒下。
素梨畢竟做好了準備,當即抱起母親,在陳老爹的幫助下往西廂房而去——西廂房原本充當客房,裏面常常打掃,潔淨得很。
把陳氏安置在床上後,素梨一邊麻利地服侍娘親,一邊竭力安慰:“娘,別擔心,你還有我,和離了也好,以後咱們娘們可算是自由了。”
陳氏牙齒一直咯咯作響,整個人瀕臨崩潰,聞言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訴說着:“他......他是個......是個畜生啊,他怎能把你許給柳翎......”
素梨笑盈盈道:“娘,您忘了?我可早就和春冰表弟訂婚了,有婚書為證,大不了将來咱們和他們打官司!”
陳氏淚如泉湧:“不是說柳翎也考中舉人了麽?”
素梨依舊輕松得很,掖好被角,利利索索拿了個靠枕墊在了陳氏背後,讓陳氏躺得舒服些:“娘,我告訴你,趙小哥是河道總督金大人的親戚,真不行咱們去求趙小哥幫忙疏通,我不信柳翎一個小舉人能鬥得過河道總督!”
一番話說的陳氏心裏好受了些,一邊陳老太也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誰知就在這時,陳氏忽然又“哎呦”起來:“啊,肚子好疼——”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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