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沖撞

一輛馬車漸漸遠離了喧嚣繁華的花燈街,穩穩地穿行在濃重的夜色之中。

忽然之間,清晰地回響在黑夜中的馬車輪子滾動的聲音戛然而止,馬車突兀地停了下來。

“小姐!”一聲驚呼從前方前來。

正在馬車內閉目養神的沈桓緩緩地睜開雙目,皺眉道:“怎麽回事?”

“回王爺,前方有人攔住了車駕。”車外的寧澤回禀道,一頓,又補充,“是兩名女子。”

馬車的簾布被掀開,沈桓的視線往馬車外游移而去,很快,目光定在了一人身上。

望江樓此時正是客滿盈坐。

走進大門後,映入眼簾的是賓客滿座的熱鬧情景。座位上有穿着得體、舉止文雅的人士,他們在座位上低聲談笑,舉止投足之間風度可見。亦有爽朗的市井中人,正在豪放地喝酒猜拳。

沈樂蓉看到這副情景,忍不住感嘆道:“想不到望江樓的夜晚比白日更要熱鬧。”

三人一同前往預訂的包廂。

到達包廂時,蘇玦已在裏面等候,她的幾位閨中好友也在裏頭。

挑起簾子走了進去,蘇琬不由歉然道:“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見着蘇琬,舞陽縣主高興地喚了她一聲:“阿琬。”

沈恬在旁笑道:“琬琬你來得這般遲,這可不行,等下得讓玦表弟替你自罰一杯。”

蘇玦卻是目瞪口呆:“等、等一下!為什麽自罰一杯的是我?”

沈恬一個瞪眼過去:“你有意見?”

蘇玦連忙将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沒、沒有。”

蘇琬忍不住笑了。

她這位表姐只比蘇玦大三個月,幼時,沈恬時常會到蘇府上來找她玩,一來二去,也便與蘇玦結識了。這兩人卻像是冤家一般,互相看不順眼。因兩人并未有真正血緣的關系,兩人也從未以“表姐”“表弟”相稱。蘇玦被沈恬欺壓得厲害,于是在私下裏總是稱呼她為“野蠻的母老虎”,而沈恬則時常欺負這位小表弟,不屑地稱之為“手無搏雞之力的小白臉”。

這時,舞陽縣主注意到他們當衆有兩個陌生的面孔,不由好奇道:“阿琬,這兩位是?”

沈樂蓉落落大方一笑,問:“這幾位可是阿琬姐姐的閨中好友?”

“這兩位是衛王府的世子和韶顏郡主。”蘇琬一一為她們作出介紹。

衛王世子沒有說話,只是朝包廂內幾人颔首致意。

衆人皆是一怔。

她們顯然沒想到,眼前這位英俊不凡的青年正是最近上京極為聞名的衛王世子。

“多日不見,阿琬竟然有了新歡。”最後沈恬開口打破了略微尴尬的氣氛,“阿琬可就是為了他們,抛棄了我們幾個?”

“原來阿琬姐姐這般受歡迎?”沈樂蓉亦笑嘻嘻地接話道,“那能得到阿琬姐姐的陪同,我和阿兄豈不是榮幸之至。”

沈樂蓉果然極會說話,很快跟幾人打鬧成一團。

趁着衆人有說有笑之時,蘇玦湊了過來,問道:“琬琬,你怎麽這麽晚才到?”

“喵!”重新見到這個眼熟的愚蠢的人類,團子從蘇琬探出腦袋,施舍般與他打了一聲招呼。

“咦,團子這家夥怎麽也跟着來了?”蘇玦這才發現那小小的一團,不由伸手戳了戳,又擡眸看向蘇琬,問,“琬琬,你出門時,不是沒有将它帶出來嗎?”

他的動作惹來了團子不滿的抗議聲:“喵!”

蘇琬道:“我也是後來才發現,團子躲在馬車裏,偷偷跟我出來了。”

蘇玦低頭看向它:“是嗎?但我怎麽覺得……這貓兒好像胖了一整圈?”

多日不見,團子還是那小小的一團,但蘇玦卻總覺得它胖了不少,膽子也肥了不少。

此時團子正朝他龇牙咧嘴,還想要用尖利的牙齒咬他。

“是了。”想到什麽,蘇玦不由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問道,“你怎麽會跟衛王世子一同?”

蘇琬一怔,只簡單道:“他是跟着韶顏郡主一同來的。”也不多作解釋。

蘇玦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沈恬卻打斷了他:“琬琬,在想什麽?來嘗嘗這道菜。”

她用公筷将一片藕片夾入蘇琬的碗中。

蘇琬聽沈恬提起,方才注意到的一盤放在她面前的蓮藕。香滑的藕片中塞滿了軟糯的紅豆沙,一片緊壓着一片的擺放在青瓷盤中,看起來清爽雅致無比。

蘇琬點了點頭,夾起藕片順嘴咬了一口,立刻覺得齒頰留香,最令人驚訝的是這道清蒸紅豆蓮藕的紅豆餡中竟然還加入了黑芝麻,入口的感覺更加馥郁香濃。

這時,舞陽縣主正對衆人說着這晚上她遇到的趣事:“街市那邊賽詩會真是精彩極了。”說着,她看向蘇琬,略帶惋惜道,“阿琬,你沒看見真是太可惜了。”

立刻有閨秀插嘴道:“這次摘得桂冠的似乎是一名女子。想不到一個身子那般羸弱的女子,居然鬥贏了會上所有青年才俊。”

沈樂蓉聽得着迷,不由好奇道:“那位姑娘,真的這般厲害嗎?”

舞陽縣主贊同道:“是,她作出的詩詞,真是妙極了!不過聽她的口音,似乎并不像是上京人。”

“那真想見識一番。”

蘇琬對詩詞之類的話題并不感興趣,她環顧包廂一周,注意到席上并沒有宋瀾衣的身影,不由問道:“瀾衣怎麽沒來?”

沈恬道:“聽說她前些日子病了,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蘇琬略有些擔心道:“那等過了花朝節,我們一同去探望她吧。”

沈恬含笑點頭:“自然是好的。”

就在這時,包廂外傳來一陣争吵的聲音。

“……本郡主出十倍的價錢,難道這還不夠嗎?”

怒氣沖沖的女聲硬生生将包廂中熱鬧的氣氛驅散。

随後而來的是店小二着急的聲音:“這位姑娘,這間包廂早有人預訂。就算你出十倍價錢,我們也不能這般做,這并不符合規矩……”

“哎哎哎,姑娘,你可不能進去……”

包廂的簾子驀地被挑開,一道與方才那道聲音一般張揚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眼前。

蘇琬只聞其聲便知其人,此時見了人,也毫不驚訝。

眼前這人,正是向來嚣張跋扈的玲慧郡主。

在看見蘇琬的那一瞬,玲慧郡主一愣。上下打量蘇琬一眼後,玲慧郡主滿眼不屑道:“本郡主還道是誰呢,原來是‘天煞孤星’。”

“既然這樣,本郡主也不和這種人争搶了。本郡主的大喜日子即将到了,免得沾染上晦氣。司琴,我們走。”玲慧郡主冷哼一聲,招呼自己的丫鬟離去。

“是。”司琴道了一聲,在衆人沉默的注視下,垂首跟随着玲慧郡主快步離開了。

舞陽縣主待她離開後,仍不住摔下雙筷,不忿道:“什麽人吶,真是好生嚣張!”

蘇玦捋起袖子,憤憤不平道:“……竟然敢詛咒琬琬天煞孤星,真是豈有此理,看我不将她揍得落花流水。”

沈恬一個瞥眼過去:“你打得過人家嗎?”

蘇玦立刻慫了。

沈恬安慰蘇琬道:“琬琬,玲慧郡主的話,你不必介意。外面那些傳言,你也不必理會。祖母已經知道了此事,她會替你做主的。”

蘇琬點點頭,卻只覺得桌面上本覺得齒頰留香的紅豆蓮藕也失去了吸引力。

玲慧郡主怒氣沖沖地回到府上,第一時間便是去找自家兄長訴說今天所遭遇的不滿。

卻未料達到靖安王世子的書房時,卻見他失神般将一塊鵝黃色的抓在手心細細摩挲,純色的布料沿着頂邊繡着一枝梨花,邊上兩只翩翩飛舞的白蝶萦繞着梨花。幾點淡淡銀色和純白絲線穿插其間,竟然将整方手帕描繪的圖景帶出一片靜谧美好之色。

玲慧郡主不由喚了他一聲:“哥哥?”

靖安王世子被打斷思緒,忙将手中的絲帕收起,看向她,淡淡一笑道:“妹妹,你回來了。”

“哥哥,瞧你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莫非是見着心上人了?這帕子,是心上人送你的?”玲慧郡主頗感感興趣地問,“是哪家的姑娘?”

“你想多了。”靖安王世子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你今天怎麽又如此生氣?”

玲慧郡主哼了一聲:“沒什麽,不過是撞見了一個讨厭的人。”

“是那位端郡王府的嫡女嗎?”靖安王世子立刻從她臉上看出端倪,一頓,勸說道,“若你真的想讓一個人後悔,就不該這般生着悶氣。等到成婚那日,風光大嫁,才是最好的辦法。”

“哥哥,你不必再說,我都知道了。”玲慧郡主嘴上應着,心裏卻不以為然,“我出嫁的那天,自然會是風風光光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