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根羽毛
早上九點的陽光被紗窗過濾了刺眼的鋒芒，柔柔灑灑地落在女孩白皙如瓷的臉上。
南楓整個人裹在被窩裏，小腦袋包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臉蛋在外面透氣，身體蜷成軟綿綿的一團，像襁褓中的嬰兒。
今天早上她要去劇組定妝。
寧川站在南楓卧室門前敲了敲，沒人應。
他看了看時間，要遲到了。
門把擰動，金色的陽光傾瀉而入，男人修長的影子斜斜地闖入女孩的世界，他走到床頭，面無表情地盯着熟睡中的女孩，皺眉：
“南楓。”
沒反應。
“南楓，起床了。”
他又叫了一次。
“……”
女孩的臉紅撲撲的，睡得香甜，睫毛又卷又翹，像羽扇一樣掃在下眼睑，櫻唇微抿，呼吸均勻而安靜。
寧川揉了揉眉心，語氣無奈：“……睡得跟頭豬一樣。”
女孩仿佛半夢半醒間聽見了，卷着被子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一條腿從裏面探了出來，不悅地嘟囔：
“你才是豬呢……我要吃豬蹄。”
“在夢裏都惦記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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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一滞。
目光落在她膝蓋一直向小腿處三十厘米長的深粉色傷疤。
襯着乳白細膩的膚色，那道傷疤顯得更加猙獰可怖，像一條扭曲的蜈蚣。
他微怔。
女孩迷迷瞪瞪地轉醒，一臉懵地揉了揉眼睛，只覺有道人影站在自己身後，遮住了陽光。她打了個呵欠，眼睛模糊地扭頭——
看見了一張撲克臉的寧川。
“啊——！！！”
南楓被吓得猛地一跳，彈簧一樣坐起，發現他正看着自己腿上那條極為醜陋的傷疤。
她突然羞窘地亂了手腳，慌忙扯過被子，整個人像春卷一樣卷入，由于被長不夠，還裸着一抹纖白的雙肩和鎖骨在外面，臉很紅，頭發亂亂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懶音。
“別看，很醜。”
她從來不穿裙子，也從來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腿上的傷，那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就連平日換裝，她也從來不照全身鏡。
尤其是在他面前，她更不願意讓他看見。
寧川看向女孩，對視的一瞬，他眼底是一閃而過的尴尬。
空氣一下子沉默。
南楓死死地卷着被子，像一只倔強的小蝸牛，嘀咕道：
“你這人怎麽進女孩子房間都不敲門？”
“我敲了。”他淡淡地說，“你沒聽見。”
南楓想起了什麽，把耳塞從耳朵裏□□。
“哦，我眠淺，睡覺習慣塞耳塞，沒聽見。”
“……”他遲疑問，“你腿上的傷？”
“以前斷過，手術後留的疤，去不掉了。”她并不是很想和別人提起這件事，尤其是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咬了咬下唇，支支吾吾道：
“那個……你能先出去嗎？”
他看起來有些出神，還沒反應過來，只看見女孩的臉紅得像顆飽滿的蘋果，聲音更低了：
“我有裸.睡的習慣，一直一個人住，忘了……”
寧川：“……”
南楓眨眨眼睛：“死神大大，你臉紅了。”
他移開目光，輕咳一聲，“以後自己調鬧鐘，別再讓我喊你起床。”說罷，轉身離開房間，附加一句自我懷疑。
“她是不是對死神這個職業有什麽誤解……”
要幫她實現願望。
要幫她做飯。
還要負責叫她起床？
怎麽算都覺得自己虧了。
“诶，死神大大~”她喊住了他。
寧川回頭，看見女孩趴在床上，從頭到腳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臉蛋，柔軟的短發順着臉頰的弧度垂落，發梢暈着金色的光，眉目黑白分明，笑起來的樣子像只嬌豔狡猾的小狐貍。
“早上我想吃番茄雞蛋面~”
寧川：“……”
真把他當保姆了。
現在向人類收個靈魂容易嘛他。
寧川默默地合了門，走向廚房。
南楓換好衣服出來，聞到了滿屋子香溢的味道。
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端上桌子，裏面還加了鮮蝦和牛肉，小小的番茄鮮豔欲滴地點綴在千絲萬縷的挂面裏，看了就讓人很有食欲。
她谄媚地跑過去給寧川捏肩膀：“辛苦大大啦！”
然後屁颠屁颠地跑到餐桌前坐下開吃。
她今天換了一身簡單的修身水洗牛仔褲加白色針織長衫，收腰的設計凸顯得女孩身段窈窕而玲珑，該翹的地方翹，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有肉，搭着她那張明豔的臉，走在大街上對男女老少的殺傷力都極強。
然鵝，生了一副傻瓜性子。
寧川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樣面無表情說：“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她嘩啦嘩啦地吃完了，喝得連湯汁都不剩，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唇，狗腿地抱住他一只胳膊搖呀搖，“有你真好~”
女孩年輕白皙的臉在金色的陽光下仿佛會發光。
他目光淺淺地落在她的臉上，不帶情緒地開口：“工作罷了。”
“诶，你們死神每個月難道也有考核制度？我一定給你五星好評！”南楓笑嘻嘻地道，繞過他跑到廚房，瓷碗裏放着剛剛煮面剩餘的小番茄，色澤鮮潤，上面墜着晶瑩的水珠，拈起一只塞進嘴裏，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化開，滿滿的幸福感。
“你不吃嗎？”她蹑手蹑腳地跑到他身後。
“不……”
他剛開口，就被女孩眼疾手快地往嘴裏塞了一顆。後面要說的字也被堵在了口中。
她指尖細膩的觸感落在他的嘴唇上，帶着小番茄淺淺的果香味。
他怔了怔。面前是女孩嬌媚的笑臉。
“怎麽樣，好吃吧？”她很得意。
“……”目光掃過女孩唇邊兩朵比番茄還甜的小梨渦，他緩緩地嚼了兩嚼，淡淡道：“還行。”
她笑得眉眼彎彎，将大拇指和食指放到唇邊嘬了一口，上面還餘留小番茄的汁。
“……”
寧川突然覺得自己把她帶回家的做法簡直是引狼入室。
沒錯，她才是狼。
他起身，“走吧，進組第一天不要遲到，不然印象不好。”
“诶，好。”南楓應了聲，跟着他身後走。
剛出小區，南楓見太陽有點猛，從小包包裏掏出一把傘，打開，蹬蹬蹬地跑到寧川身邊給他撐傘。
寧川狐疑問：“你做什麽？”
南楓：“給你撐傘，怕你曬到太陽融化。”
寧川：“……什麽年代了，吸血鬼都進化成日間動物了，我曬不曬太陽沒有影響。”
“哦。”她悻悻收了傘，仰頭，看見金色的天光穿過錯落的紅楓葉，被割裂成一小個一小個的板塊，仿佛一顆顆小小的星星。
頭頂上是湛藍的天空，雲朵被風吹開千絲萬縷的模樣。
這樣好的天，看得人心情都舒暢很多。
南楓望着天空作癡笑狀。
“小心。”寧川拉了她一把，她險些直直地撞上電線杆，“天空好看嗎？還是你喜歡用鼻孔看路？”
“唔……”南楓收回目光，陽光底下，他臉上的神情依然還是淡淡的，只不過像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輪廓柔軟了許多。
兩道的楓樹茂密遮天，葉子的顏色如火焰般鮮紅，仿佛烈烈燃燒的大火，蔓延向無盡的街頭。
風拂過，葉子簌簌地響，揚起漫天飛舞的紅楓葉，像晚會裏嬌豔女郎飛揚的紅色裙擺。
女孩笑着上前跑了幾步，在街頭最茂盛的那棵楓樹下轉起圈圈，雙手是飛翔的姿态，光影在她臉上錯落地閃動，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寧川停了腳步，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她分明是那種十分明豔的長相，笑起來的時候，眉眼之間有股天生的千嬌百媚，但她認真看向你的時候，眼神中卻又帶着幾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她蹦跶着跳回他面前，雙手背在身後，眼睛很亮，像藏着小星星。
“诶，你聽過楓葉的傳說嗎？”
“沒有。”他聲音淡淡，他對這些女孩子家才喜歡的傳說故事不怎麽感興趣。
一片紅楓葉飄搖而下，恰巧落在他肩頭。
南楓拈起那片楓葉，想了想，從包裏掏出一支筆，趴在街邊的長椅上寫下幾行字，遞給他：“喏，作為你給我羽毛的回禮。”
他垂眸，楓葉上的字跡扭呀扭的，一個個圓滾滾，像是撒嬌的孩子。
字如其人。
【南楓家出品許願楓葉，使用權歸寧川大大所有。
憑此楓葉，可以向南楓許一個願望。
任何願望都可以哦。】
他哧笑，猶如聽見孩童要跟你拉勾勾蓋章般不以為意，“我可沒有什麽願望。”
“那你要還是不要？不要別後悔哦。”女孩笑得狡黠。
他沒再說什麽，接過那片楓葉，放進衣服的口袋。
南楓笑吟吟。
他繼續往前走，雙手随意落入兜裏，微風揚起他墨色的發絲，唇邊有不自覺上牽的弧度。
“反正你的靈魂也是屬于我的，不要白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寧川，一個嘴巴上說着不要，行動很誠實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