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怪物是蝙蝠?

如果是蝙蝠的話,那發出的詭異聲音倒可以理解。畢竟,蝙蝠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能發出高頻率超聲波。

可是,秦雪曼卻分明看見,怪物的形體,和人類很像。

難道,怪物是蝙蝠的一種變異體?

人類對蝙蝠總是有種莫名的恐懼。

提到蝙蝠,有人會想到好萊塢打造的“蝙蝠俠”形象,面帶微笑有關特殊異能的英俊俠客。更多的人卻聯想到吸血鬼,臉色蒼白,身份高貴,表面舉止優雅,其實兇殘暴戾,以吸食人類血液為生。

秦雪曼郁悶地走回來,看到吳小倩連站都站不直,擔心地問:“你還撐得住嗎?”

吳小倩點點頭。

她慢慢地走到怪物原先所在的地方,跪了下來,在地上找到倩兒,撿了起來。

倩兒的身軀軟綿綿地,仿佛死了般。

吳小倩輕輕地撫摸着倩兒的頭,眼瞳裏有血紅色的斑點。

起初,紅色斑點很微弱,要仔細留心才能看到。

可沒過多久,紅色斑點仿佛如黑夜裏的星星般熠熠生輝,讓人無法直視。

秦雪曼和方媛都沒有打擾她。

顯然,倩兒被那怪物重創,就算沒死,也只剩下半口氣。

吳小倩咬咬牙,用新月刀在手腕上割了個口子,将殷紅的鮮血倒進倩兒的嘴裏。

她的臉色,原本就蒼白如紙,此時更是完全沒一絲血色,看上去剛從墳墓裏爬出來不見陽光的僵屍般。

秦雪曼輕輕地扶住吳小倩,她知道倩兒對吳小倩的重要。

在某種意義上,吳小倩和倩兒同為一體。倩兒在這個世界的所有感知,吳小倩能身同感受。

“醒來啊!”一向堅強的吳小倩,竟神經質般的喃喃自語,“倩兒,快醒過來啊,別睡了……”

血液如潮水般湧了出來,卻僅有一部分湧進兒的嘴裏,更多的是滴落到灰黃的土地上,将土地染成鮮豔的血紅色。

吳小倩見倩兒還沒醒過來,急了,伸出新月刀,想要把左手腕的傷口割大點。

“別這樣,你會失血過多而死!”秦雪曼抓住了吳小倩的右手腕。

“你別管我!”吳小倩想要掙脫,卻被秦雪曼緊緊地抓住右手腕,動也動不了。

此時,她的身體極度衰弱,根本就不是秦雪曼的對手。

“你這樣救不了它的。”

“那怎麽辦?你讓我眼睜睜地看着倩兒死?”淚水從吳小倩的眼眶中滑落下來,伴随着血液一起滴落到倩兒的身軀上。

“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死。”秦雪曼強行将吳小倩的傷口包紮好。

可秦雪曼一放手,吳小倩就賭氣般地将包紮的紗布一把扯開。

“夠了!”秦雪曼終于怒了,“你要知道,你的生命,不僅僅只屬于你一個人。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你的家人,還有整個苗寨,将會怎麽樣?”

吳小倩愣住了。

相識這麽久,她從來沒看到過秦雪曼發過脾氣。

“死亡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在挫折面前選擇死亡的人,是徹頭徹尾的懦夫。我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是,那又怎樣?我還不是一樣要艱苦修煉,坦然面對。即使是現在,明知道九死一生,也不得不壯着膽子往前走。因為,這是我攝魂秦家的責任和宿命。其實,我也想過一個普通女孩的生活,像她們一樣,買漂亮的衣服,用精致的化妝品,找個優秀的男孩,談場風花雪月的浪漫愛情。可是,我沒得選擇。”

“是的,我們都沒得選擇。”吳小倩嘆息了一聲。

方媛很想勸解,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以前,總認為自己有多坎坷不幸。和她們相比,卻不知道有多幸福。

起碼,她是自由的,沒有那麽多責任和束縛,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忽然,倩兒的身體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

原來,在鮮血的作用下,倩兒總算恢複了點元氣。它睜開了眼睛,望着吳小倩,有氣無力地擡起頭。

吳小倩十分歡喜,趕緊将倩兒重新吞入腹中滋養。

“要不,我們回去?”看到吳小倩這種模樣,方媛建議着說。

“不行。”秦雪曼斬釘截鐵地說,“月神已經受傷。錯過今天,讓她恢複後,我們所有人,都在劫難逃。”

吳小倩也一臉堅毅:“即使我們願意放過她,她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對月神來說,吳小倩和秦雪曼會對她構成威脅,必然會想辦法消滅掉。

三人休息了一會兒,繼續前行。

一路上,不斷有小股的蝙蝠群沖擊。

按理說,除了極少部分吸血蝙蝠外,普通的蝙蝠是不會攻擊人的。這些蝙蝠,看上去只是普通種類,卻發狂般攻擊她們。

到處都有倒懸着蝙蝠,尖尖的耳朵,黑褐色的翅膀,嘲諷的嘴唇,冷幽幽的眼神,耷拉着腦袋,居高臨下地凝視着她們。

有的蝙蝠還随着悄無聲息的陰風左右搖晃。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似乎搖到她們的心坎裏,令人情不自禁地心虛氣短,心跳加速。

蜘蛛、蒼蠅、蚊子……全都沒有。除了蝙蝠,沒有其他的洞穴生物。

方媛她們越走越心寒。

穿過降頭、蠱毒殿,來到魔音殿。再往前走,就是冥火殿,然後是她們的目的地——月神殿。

“咦,你看……”方媛指着一只懸挂的蝙蝠對秦雪曼說。

那只蝙蝠的頸脖被一條繩狀的物體勒住了,懸挂在壁頂一個橫向突出的石梁上,身體軟綿綿地垂下來,耷拉着腦袋,居高臨下的凝視着她們,眼神冷幽幽的。沒有風,蝙蝠的屍體卻在輕悠悠地晃動,一下、兩下、三下……

勒住蝙蝠脖子的繩狀物體的另一端,正纏繞在一個迷你版的年輕女子的手上,她神氣十足地站在橫梁上,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盡管,它只是一副壁畫,此時看上去卻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在瑩石的映照下,臉上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邪氣和惡毒的神情。

方媛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來了。

壁畫上的女子,和她一模一樣。

一股涼氣從腳底直沖頭皮,方媛全身都發冷,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她深深地呼吸,調整好洶湧澎湃的心緒,強自壓抑心髒狂亂地悸動,壯着膽子慢慢地靠近蝙蝠的屍體。

被勒死的蝙蝠,目露邪氣的年輕女子,這副壁畫,到底隐喻着什麽?

“小心!”身後,傳來秦雪曼的警告聲。

方媛吃了一驚,急忙往後退。

橫梁後面,飛來一群蝙蝠,少說也有幾百只,瘋了般往她這邊撞過來。

秦雪曼已擋到了方媛面前,雙手平推,仿佛在推着一件看不見的東西般。

和上次一樣,飛到秦雪曼身旁的蝙蝠,突然間失去力氣般,從半空中掉落下去,連翅膀都無力舉起。

方媛剛舒口氣,耳邊聽到有人叫:“小心!”

這次,是吳小倩的聲音。

一股腥臭的怪風呼嘯而來。肩膀突然一陣刺痛,似乎是被銳利的東西深深穿透進去。緊接着,整個身體都被往上拉起,脫離了地面。

疼痛讓方媛差點暈眩過去。

抓住她肩膀的,是一雙巨大的黑色爪子,如鐵鈎一般,硬生生地鈎住方媛,帶着她往前飛翔。

一雙巨大的尖耳朵,醜陋如老鼠般的臉,尖銳的門牙。

這是什麽東西?巨型蝙蝠?

然而,那張臉,怎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方媛被巨型蝙蝠般的怪物抓着飛離了魔音殿,穿過冥火殿,直接飛到月神殿。

濃濃的腥味,刺激得方媛無法呼吸。

鮮血,從方媛的肩膀上湧出來。

月神殿還是像上次來的那樣,各種美玉流光溢彩。

支撐着月神殿的七個圓形玉柱,原本是按北鬥七星方位排列好的,現在依然沒有損傷,靜靜地屹立在那裏。

牆角的水晶棺材還在,裏面的那個年輕民國女孩,卻神秘地消失了,僅剩下那只不死金蝶,也已死去多時。

巨型蝙蝠将方媛扔到中央那根圓形玉柱旁,收起了翅膀,竟然像人一樣站立着。也不知他從如何啓動機關,将方媛牢牢地鎖在玉柱上。

方媛沒有說話,更沒有求救,眼睛一直盯着巨型蝙蝠的臉觀察。

她總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直到他将自己鎖到玉柱上,才想起來。

“你……你不是月神!你是章校長!”方媛失聲叫了起來。

她的想象力再豐富,也想不到,章校長沒死,居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巨型蝙蝠竟然能聽懂方媛的說話,陰森森的眼神盯着方媛,張開嘴對她怪叫了一聲。

方媛越看,越覺得這蝙蝠像章校長。

可是,章校長不是死了嗎?

他怎麽會變成這種模樣?

科學家說,人類的進化有很多種可能,如能抗輻射超強免疫力的幸存者,基因和藥物相結合的基因人,植入電腦芯片和機械相結合的機械人,用刺激性藥物激發潛能的藥物人,等等。在漫長的歲月中,人類歷史不會輕易湮滅,無論遇到什麽困難,總會有極少部分人适應環境而活下來。

按照進化論的觀點,人類本身就是從最簡單的生命衍變而來。将來,人類也會随着環境的變化而不斷進化。

但章校長這種蝙蝠人,也是進化?

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進化,更像是一種奇異的結合,蝙蝠和人體的詭異結合。

這樣的情形,更像美國科幻電影《蒼蠅》所描述的那樣,在某種條件下,人類基因和動物基因相融合,變成具有兩者特色的新型種族。

事實上,人類和猩猩的基因差異不到2%。而蝙蝠也是哺乳動物,差異率并不大。

“你是因為七星奪魂陣變成這樣的?”方媛試探着問。

蝙蝠人冷冷地看着方媛,沒再恐吓,似乎默認了方媛的推測。

七星奪魂陣是傳說中的古陣法,收集地底靈氣,以七陰之體為引,能讓月神複活,原本就凝聚着某種神秘和深奧的力量。

整個月神地下宮殿,都是為了這個七星奪魂陣凝聚神秘力量而設計的。

這種力量,原本就是讓複活的月神和人類的基因相融合,産生新生命。因方振衣等人的破壞,神秘力量沒有被新月神所吸收,卻鬼使神差地被瀕死的章校長吸收了。

問題是,章校長所吸收的神秘力量,并不純粹,不知在哪個環節出了毛病,竟然摻雜了蝙蝠的基因,才讓他變成蝙蝠人般的怪物。

也許,在七星奪魂陣啓動的時候,原本作為宿體的方媛被一只無意掉落的蝙蝠所代替,才讓他變成這般模樣的吧。

月神殿裏有這麽多蝙蝠,想必是章校長招引來的。月神殿建在地下,難免有些地方和山裏的洞穴相連。而這些蝙蝠,也算是他的同類了。

“你想做什麽?”方媛發現七根圓形玉柱竟然開始緩緩地轉動了。

蝙蝠人沒有回答方媛,眼神中竟然有幾分欣喜。

方媛驚駭萬分。

章校長啓動了七星奪魂陣!不是說,這種古陣法,六十年才能啓動一次,現在才過幾個月,他就能再次啓動?

方媛卻從蝙蝠人醜陋的臉上發現興奮的神情,就像小孩子即将得到心儀的玩具般。

他想幹什麽?

效仿月神,借方媛的身體複活?

難道,七星奪魂陣所隐藏的力量并沒有全部發揮出來,還可以再融合一次?

想到如此醜陋惡心的蝙蝠人将附身在自己身上,甚至是融為一體,方媛不禁毛骨悚然。

全身都癢了起來,偏又沒辦法去抓撓。

七根圓形玉柱緩緩轉動,漸漸轉到七星連線的位置。

月神殿原本就是用各種美玉雕砌而成的,寶座、桌椅、屏風上面都嵌有一層流光溢彩的玉石,雕着飛龍、麒麟、鳳凰等各種圖紋,在熒光的照射中若隐若現,仿佛活的一般游離不定。

中央那座整玉雕琢而成的玉山,上面原本刻有書生、小姐、亭榭、流水、山林,各具形态,巧奪天工。

故老相傳,每塊玉都是有靈魂的。吸天地日月精華,形卓爾不群靈氣,發恒久不滅光澤,瑰麗得攝人心魄。

此時,翡翠、瑪瑙、貓眼、珊瑚、青金、綠松、羊脂,所有的玉器,仿佛剛從沉睡中喚醒般,同時發出柔和絢麗的光澤,将整個月神殿都襯托得恍如夢境。

各種光澤,如霧一般凝結起來,輕輕将方媛籠罩進去。

雖然看不到,但方媛能清晰地感覺到,似乎有些東西,從她的毛孔中悄然侵入身體裏。

原本流着鮮血的傷口,竟然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慢慢痊愈,很快就恢複如初,完全沒有受過傷的痕跡。

更奇異的是,她的感官比過去靈敏許多。眼睛能透過茫茫光霧看到月神殿的全景,耳朵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如嬰兒哭泣般——那是蝙蝠所發出的超聲波。

身體裏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讓她有種精力極其充沛的感覺。

這是怎麽了?

她睜大了眼睛,隐隐看到玉器所散發出來的光澤裏似乎有些極其細微的小亮點,緩緩地凝結起來,透過她皮膚的毛孔鑽了進去。

再看蝙蝠人,似乎也看到那些小亮點,不斷地伸手去捕捉,想要吞食進去,卻只是白忙一場。

那些小亮點,似乎是虛無的,根本就無法捕勞。

蝙蝠人不懷好意地盯着方媛,眼神仿佛一條即将噬人的毒蛇般,張開血紅的嘴,涎水流了出來。

方媛打了個冷顫。她總算明白蝙蝠人的意思——吃了她。

霧氣,越來越濃,将方媛和蝙蝠人裹到了一起。

蝙蝠人張着嘴,怪笑着,慢慢地靠近方媛,露出尖銳的牙齒,猛然咬向方媛。

方媛本能地偏頭躲閃。

蝙蝠人咬在肩膀下,帶下一大塊血肉,歡喜地撕咬着,仿佛在吃着美味佳肴般,嘴上滿是血水。

痛,很痛。

然而,不僅僅是肩膀處的疼痛外,大腦卻仿佛在爆炸般。

似乎有某種奇異的力量,緊緊地裹住她的大腦,裹得她無法呼吸。

眼前的世界,模糊起來,意識仿佛不受控制般,漸漸渙散。

這是怎麽了?

紅色,綠色,藍色,各種色彩,慢慢變淡,最終全部變成了一片灰沉沉。

世界消失了,一片混沌,萬物無光。

籠罩着這個混沌之地的,是那些似有還無的灰霧。

寂靜無聲,連身體的意識都沒有,對空間失去了感覺。

仿佛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又仿佛很大,大到仿佛另一個宇宙。

時間停滞。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體會,似乎回到生命最原始的狀态。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出現一些白色的亮點,微微地閃爍,如有磁性般,吸引着她一路飄到一個發光體前。

“是你?”走近了,方媛才發現,發光體裏裹着一個年輕女人,依稀是民國女子的打扮,容顏清麗,正是方媛所見過的月神模樣。

月神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方媛:“方媛,我們又見面了。”

“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我的世界。”

方媛怔住了:“這是你虛構出來的精神世界?”

月神說:“你可以這麽理解。”

“山林老宅的死亡循環事件,也是你搞的鬼?”

月神微微笑着說:“那不過是一個游戲,或者說是一個賭約。”

“賭約?和誰的賭約?”

自寧惜梅***後,月神并沒有找到新的宿主。也就是說,現在的她,并沒有實體。這樣的話,她又能和誰訂下賭約?

“一個不錯的小夥子,他用生命為賭注。如果他輸了,他的生命就由我主宰。如果我輸了,我就離開這裏,不再打擾你們441女生寝室的任何一個人。”

方媛心念一動,失聲問道:“你是和方振衣訂下的賭約?”

月神不懷好意地說:“怪不得他對你念念不忘,果然心有靈犀。”

“他輸了?”

“那當然。”

“你們是怎麽賭的?”

“很簡單,我說人性本惡,全無是處,不如毀掉算了。他說人性本善,被名利所累,終會自省,不如循循引導。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于是訂下這個賭約,讓你們六人的意識進入我構建的精神世界,善惡自分。”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她清楚地記得,老宅的死亡循環裏,人性的醜陋一面暴露無疑。

淩雁玉為嫉妒所迷,想謀害方媛。自己雖然是自衛和想解開謎團,卻也先後害死多人。至于悶哥,被色欲所控制,意圖對她不軌,自然談不上什麽善良了。

方媛不甘心地說:“他沒輸!六個人當中,蘇雅舍己救人,吳浩東追查兇手,柳雪怡不離不棄,最多算是平手。”

月神冷笑:“吳浩東不分青紅皂白,便欲殺人,是犯了暴怒。柳雪怡不明真相,一意複仇,是愚昧偏執。也就那個蘇雅稍好一些。”

方媛無語。

過了半晌,她問:“那方振衣呢?他們現在怎麽樣?”

“能怎麽樣?願賭服輸,他又打不過我,被我囚禁起來。其實,我想消滅他,并不太難,只是要多費些手腳罷了。”

方媛又問:“你害死了夷大師?”

月神“咦”了一聲,對方媛知道夷大師有些驚訝,沉默了一會,菀爾一笑,說:“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我們是公平決鬥。”

方媛叫道:“為什麽?夷大師那麽好的人,你都不放過!”

月神沉聲道:“我說過,是公平決鬥。他主動提出來的,我只能應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要怪,就怪他食古不化,礙手礙腳。”

“礙手礙腳?新傳染病毒的事,果然是你搞出來的?你不會真的想毀滅人類文明吧。”

“你把你們人類文明想得太高了。你們人類的文明,又不是沒被毀滅過,再毀滅一次,又有什麽關系?”

“你為什麽想毀滅現在的人類文明?”

月神恨恨地說:“是的。我讨厭現在的人類,讨厭現在的世界,太亂了,太髒了。好好一個地球,被你們人類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劇毒橫流,吃的,穿的,沒一樣能讓人放心。就算是嬰兒用的奶粉,也能毒死人。吃的油從地溝裏煉出來。你們自稱的母親河,長江黃河,現在一樣飄散着腥臭之味。便是連這地上的土地,也受到重金屬污染,種出來的稻米都不能讓人吃。至于轉基因産品,你們知道會帶來什麽後果嗎……”

月神唠唠叨叨,仿佛一個八卦的小女孩般,叽叽喳喳的發洩着對人類社會的種種不滿。

可方媛卻偏偏沒辦法反駁。

毒奶粉、地溝油就不用說了,就連長江,也因為人類的開發,生态環境受到嚴重的破壞。被譽為“水中的大熊貓”白暨豚,現在已經滅絕。五十年前,還有較大群體。十年前,據說剩下十餘頭,現在,卻是一頭也沒有,連人類圈養的那只也死了。

如果長江不能支撐白鳍豚的生存,也意味着不遠的将來不能支撐人類的生存。可是,人類會從白鳍豚的生存悲劇中吸取教訓嗎?

據說,全球超過上萬種物種瀕臨滅絕,滅絕速度超過了以往任何地質時期,人類正在“導演”地球史上的第六次生物大滅絕。

更有甚者,因為重金屬提煉,很多土地受到重金屬污染,癌症村、癌症鎮更是屢見不鮮。這種土地裏種出來的糧食,更是連吃都不能吃。

至于轉基因産品,将來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卻是誰也不敢下定論。

一時間,人心惶惶,人類對吃的、用的、穿的,都抱着懷疑的态度。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更是功利至上,相互利用。

有權有勢,你就是成功人士,哪怕無德無能,哪怕卑鄙無恥,只要你是上位者,就是別人的榜樣,就能坐在臺上道貌岸然。

無權無勢,哪怕你學識淵博,哪怕你兢兢業業,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良心,你都是失敗者,被當作笑料而傳播。

這是一個怎樣的時代?憂國憂民成為傻瓜的代名詞,兩面三刀成為世人景仰的對象。

信仰、道德、理想,這些字眼,早已從主流的媒體中抹去,取而代之的是金錢、權位、娛樂、惡搞、八卦。

方媛突然明白月神族為什麽能傳承數千年,因為普通人需要一種信仰,對真善美、對美好生活的信仰。

表面上,他們信仰的是月神,其實,他們信仰的是一種希望,借助更為強大的力量,過上幸福生活的希望。

方媛看着說累了的月神,嘆息着地說:“你雖然不是我們人類,卻也是用我們人類的方式來生存。從某種意義來說,你也是我們人類中的一員。子不嫌母醜,你為什麽不幫我們人類重新走上正軌?”

月神冷冷地說:“你以為我不想?可是,萬物皆有其定律。任何一個東西的發展,都是從小到大,發展到極致,然後面臨升華或毀滅。人類社會的文明,又不止這一次,幾千萬年以來,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再失敗一次,又有何妨?”

方媛半信半疑地問:“你怎麽知道人類文明經歷過很多次?”

月神傲然說:“我們月神,和你們人類不同。雖然都是生命體,但複雜程度,和你們卻有着天壤之別。我們月神,保留着深層記憶層,儲存着祖上的記憶和生存技能,遺傳給下一代。”

記憶遺傳?

方媛似乎聽說過,人的大腦遠遠沒有開發,大腦意識分為好幾層,最裏面的稱這深層記憶層,儲存着祖先這一層就儲存着你祖先的所有記憶和生存技能。卻因為信息太多,大腦無法全部處理,絕大部分給封存起來。

這也是蜘蛛一生下來就會織網、蚊子一生下來就會吸血的原因所在。

所以,月神并不能重生,只不過是另一種形式比較獨特的繁殖。

而且,這種繁殖,通常伴随着母體的死亡和新宿主的選擇。

方媛突然想起惡靈島上秦爺爺所說的話:“月神認為人類太自私、貪婪、卑鄙、殘忍、無恥,道德淪喪,到處是戰争、痛苦、死亡,與其這樣發展下去,不如毀滅掉現在這個人類文明,重新發展。”

“其實,毀滅人類文明,只能是你們人類自己。這一次傳染性新病毒,不過是一個警告。地球,不僅僅是你們人類的。”

既然如此,月神還顧忌什麽?為什麽還一直隐忍不發?

方媛很快就猜到其中原因,對月神說:“你是不是沒辦法寄宿?也就是說,直到現在,你依然沒有實體?”

月神看着方媛,點點頭,說:“你猜對了一半。我是沒辦法寄宿。我們月神族,遠比你們人類古老。月神族的文明,也是不斷毀滅、不斷重生的過程。發展到現在,已經進化到無限接近于虛體的狀态。但實際上,我們還是有實體的。”

“你們有實體,那你們的實體是什麽?”

“是血,如血一樣的液體。你們人類的生命信息,很多都濃縮在血液中,我們月神族也一樣。”

方媛突然想起一件事,說:“前幾個月,我對面寝室的一個女生突然被吓死,就是因為看到你的本體?”

“是的。我不知道,她會那麽恐懼我,這是個意外。”

“可是,你并沒有寄宿她的軀體。”

月神竟然苦笑着說:“寄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沒有原宿主的配合,很容易失敗。”

“可你卻寄宿在寧惜梅身上?”

“那是因為她願意。她不想就這麽死去,想再看看何家駿,和他在一起。”

果然,和方媛、蘇雅推測得一樣。

“而且,我和寧惜梅,從來就沒有寄宿成功。我和她的意識,沒有融合在一起。”月神的眼睛突然閃出耀眼的光芒,刺得方媛都睜不開眼睛。

“融合?”

“是的。和你們人類的精子、卵子一樣,需要将兩種生命信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才能寄宿成功。”

“可是,那是個新生命啊!”

“新生命?呵呵,你們人類,能解釋清楚‘生命’這個詞語?一條蚯蚓,被斬成兩半,兩半都能存活。我問你,這兩條蚯蚓,是不是兩個生命?原來的那個生命,又去哪裏了?”

“我……我不知道。”方媛原本想說,斬斷前,有着蚯蚓頭的那一半是原來的生命,另一半是新生的生命。可新生的生命,又是怎麽突然冒出來的?

“同理。融合也是一樣。兩種生命信息,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就成為新的月神。”

方媛明白了。所謂的月神,并不能永生,也不能複活,它是另一種形式的生命體,人類生命信息和另一種奇異生命信息的完美融合。

這種奇異生命,遠比人類複雜、先進,卻在進化的過程中瀕臨滅絕,不得不依靠人類來傳承其生命信息。

融合後的生命,既不是原生命,也不是寄宿主,而是一種全新的生命,有着原生命和寄宿主雙重記憶。

方媛問:“我才是你理想的寄宿對象,對吧。”

“是的。”月神詭異地笑了笑,說,“其實,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一直?”看着月神得意的笑容,方媛終于想通了。

寧惜梅***後,她回到寝室,做了個奇怪的夢,夢中的場景和現在很相像。那時,月神已侵入她的身體。

如血一般的無色透明液體,從身體皮膚的毛孔中滲透進去,融入自己的血液中,循環進入神經系統,慢慢控制中樞神經,進而控制整個身軀。

難怪,自己的感覺後來變得靈敏起來,能感受到張麗娜和林依依死後殘留的宇宙波。

山木老宅的死亡循環事件,也是月神搞的鬼。她一直在方媛的身體裏,控制方媛的神經中樞,所以感覺才會那麽真實,真實得和現實生活一模一樣。

她不僅僅控制着方媛的神經中區,還窺探着其餘五個人的神經反映,并反饋到所有人的大腦中,制造出那個身臨其境的精神世界。

在新病毒感染事件中,方媛被劉處長的人迷暈關押在實驗室的倉庫中。也是月神,運用她的力量,打暈看守的軍人,讓她及時醒來。

寒冰殿、魔音殿裏的兩個詭異壁畫,自然也是月神畫的。原本,她的記憶中,就存在畫畫的技能。

所有的一切,都是月神控制她的身體,在她沒有知覺的情況下做出來的。

夷大師的死,也是自己造成的?

方媛不敢置信地望着月神。

月神卻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點點頭,說:“你猜的不錯。我雖然沒能和你融合在一起,但在你大腦休息時,我能控制你的身體。”

一切的罪惡,源自自己。

方媛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如果我死了,這一切是不是都會結束?”

“不。雖然,你是最好的寄宿體,但你改變不了什麽,我可以尋找其她的替代品。”

是這樣的嗎?方媛總覺得月神對她隐瞞了什麽:“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來找我?”

月神嘆息了一聲,說:“因為,我和你的生命信息,已經開始在慢慢融合了。所以,我不能讓你死。”

方媛隐隐猜到了什麽:“但是,融合的過程很不順利?”

“嗯。七星奪魂陣沒有發揮作用,又失去血玉的幫助,我的力量稍稍有些欠缺。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會答應的。別忘了,方振衣還有我手中。還有秦雪曼、吳小倩,441女生寝室的所有人,以及你們整個人類社會的安危。”

方媛沉默了。

月神說得不錯,她手上有太多讓方媛屈服的籌碼。

半晌,方媛慢慢地說:“如果我答應了,你會放過他們?”

“沒問題。”

“不再對人類社會興風作浪?”

月神沉思了一會,說:“這個,我沒辦法保證。因為,融合後的新生命,有她自己的想法。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新生命中不僅僅有我的記憶意識,還有你的記憶意識。知道為什麽我不能和你完美融合嗎?”

“為什麽?”

“因為信仰。你看似柔弱,其實有着堅定的信仰。你不會受其他人影響,堅定的相信人性本善,相信這個世界有着純粹的真善美,有着美好摯誠的情感。而我,也有着自己的信仰,信仰弱肉強食、适者生存、物競天擇,從不相信所謂的道德和情感。我們兩人的信仰,相差太遠,這才是意識難以融合的主要原因。”

方媛喃喃自語道:“信仰?”

月神的神情也有些落寞:“将來,是什麽樣子,誰也預料不了。也許是我改變你,也許是你改變我。”

是的,将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

尾 聲

蘇雅是被一陣喧嘩吵醒的。

睜開眼,天還是蒙蒙的,寒冷的晨風透過窗戶的縫隙毫不留情地卷進來。

淩雁玉和柳雪怡已經起床了,身旁坐着傷痕累累的秦雪曼和吳小倩,正端着杯子喝溫開水。

兩人的神情,都很疲憊。

奇怪的是,方媛卻不見了。

蘇雅趕緊披衣起床,問道:“雪曼,小倩,出了什麽事?方媛呢?”

秦雪曼望了吳小倩一眼,見她不反對,沉吟着說:“剛才,我們和方媛,一起去地下月神宮殿尋找月神。”

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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