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昭襄王崩
秦王一病不起,眼看着大概是要不行了。
這個節骨眼上,四方風動,誰都不願落下,呂不韋都沒這閑心去管嬴政了,要論投資,他還是嬴子楚的大股東,首先得保證人家的遠大前程才行。
鶴唳一面要和杭朝義聯系,一面覺得肖一凡可能會被立春鑽空子,一個人啪嗒啪嗒跑不過來,有些發愁,有時候煩躁起來,真想摸過去跟立春打一場,打死了了事,打不死也要弄得比自己還殘!
幸而呂不韋的住處離王宮并不遠,她打聽了嬴子楚在春夫人處休養,便跑出去找杭朝義。
杭朝義竟然不在。
她百無聊賴的在呂府裏晃了許久,才終于與一臉不安的杭朝義遇到,瞧見她,他大松了一口氣:“你可算來了!”
“你居然跑出去玩!”鶴唳叉腰指責,“人家都沒出去玩!”
杭朝義擦汗:“我還不是為了任務!”
“什麽任務?!你任務有我多嗎?”
“我得找你啊,呂不韋讓的。”
“人家不是會自己站在這的嗎?!”
“那我至少得假裝在找你啊!”
“……”鶴唳提氣,繼續叉腰指責,“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幹嘛跑出去啊,多浪費時間知道嗎?!”
“行行行。”杭朝義認了,“我的錯我的錯,凡凡還好嗎?”
“不好!這兒,到這兒,那麽長一道口子,嘩啦啦流血,胸都紅了!”鶴唳比劃着,比心,“好心痛!”
“……”杭朝義嘴唇發白,他是真心痛,“那現在我找着你了,接着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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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見呂不韋,我要快點把立春幹掉,嗨呀,好氣啊,那個壞人!”
“還有嗎?就這樣?我,我怎麽介紹你?”
“我叫什麽?”
“鶴唳。”
“那好咯。”
“不行!”他大叫,“你是要搞刺殺的,萬一被記載了……不會闖大禍嗎?”
“你是不是傻?”鶴唳頂他的頭,“史官連當今聖上的孫子的小妾被殺都管啊?”
杭朝義愣了一會兒,長嘆一口氣:“為了殺當今聖上的孫子的小妾我們這樣折騰也是挺傻的。”
鶴唳嗯了一聲,默默的拿出了刀子,低喃:“是挺傻的。”
“……你冷靜。”
“我覺得自己有點傻,我想給自己加點活兒冷靜冷靜。”
“不不不不!”杭朝義退後兩步,“我我我我我亂說的。”
“你就讓我練練手吧,求你了,看在我對你那麽好的份上。”
“哪哪哪哪裏好了!”
“如果你有命跟我回去,我會讓你知道我對你到底好不好。”
“好好好好好!”
“晚了!”鶴唳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撫摸着跳動的脈搏,“你想好了嗎?”
“啊?”
“進宮啊,小寶貝兒天天想着你,你不要他了嗎?”
杭朝義臉色一變,他手下意識的摸着腰間,那兒放着肖騰寫的小抄。
“我說過,你要回去之前,來找我一下。”
“我怎麽這麽不相信你呢?”
“那有什麽意義呢,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可以弄死我不是嗎?”他頓了頓,“你很喜歡凡凡吧。”
鶴唳拍拍他的臉:“何、止、喜、歡!”她雙手捂臉,“我願意為他死啊~”
杭朝義聳肩:“走吧,呂不韋等着你呢。”
呂不韋一直派了家仆與杭朝義聯絡,一看一個人進院子,出來卻兩個人,二話不說前頭就帶路了。
鶴唳不遠不近的跟着,她發現呂不韋的院子看起來很普通,但是卻很精妙,随便一個拐角站在那兒,都看不到前後左右的景致,可是這麽站着的時候,卻完全不覺得視線受阻撓,隐秘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多。
偏不遠處還立着一個高閣,只有兩層樓高,卻能把景致一目了然。
她擡頭望了望,挑了挑眉。
“有趣。”她拉住杭朝義的手臂,“走!”
“什麽?”杭朝義退後兩步,一臉茫然,“怎麽了?”
“人家根本用不着我呢。”鶴唳假裝冷笑,“我鶴唳什麽時候做過備胎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王子,真當自己是棵菜了,走!”
“诶”杭朝義這蠢貨還沒反應過來,一臉着急,“你做什麽呀?都走到這兒了,別發神經了好嗎?!”
“你不走我走!”鶴唳甩手,“不帶這麽瞧不起人的!”
“诶诶诶!”杭朝義當然是拉不住她的,簡直要跳腳,“有什麽事你說啊,你用英語都行啊!你別讓我配合不上啊!”
鶴唳又朝閣樓斜了一眼,冷哼一聲,往外走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聲大笑傳來,高樓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往下望着,深深的鞠躬一禮,“英雄大才,萬不敢怠慢,可否入內一敘?”
鶴唳停下,轉頭似笑非笑的看過去,緩緩伸手,指向他身邊一處陰影,揚聲問:“何意?”
呂不韋還是笑着,偏了偏頭,陰影處走出一個輕裝男子,大冬天的,他面容冷峻,蜂腰猿背,一身麻布單衣,前胸擋有皮甲,小腿和手臂裹着皮毛和護膝,如墨的長發高高紮成一束垂下,整個人如一尊塑像,站在呂不韋身後,靜靜的和她對視着。
杭朝義也意識到什麽了,小聲問:“你,同行?”
鶴唳笑盈盈的,她嗯了一聲,老遠朝那個年輕男子抛了個飛吻。
男子繃着臉轉過頭,過了一會兒,白淨的臉上漸漸透出紅色來。
“哈哈哈!”鶴唳笑起來,她拉着杭朝義,迫不及待的上了高閣,待呂不韋指了座位,卻不照做,而是一屁股跪坐在了男子的身邊,緊挨着他,仰頭問:“你叫什麽呀?”
男子全身繃直,寧死不躲,扭頭假裝一臉認真的看呂不韋。
“诶诶,別不理我呀。”鶴唳擠擠他,“我叫鶴唳呀,你呢?”
“……”他死死扭着頭。
“哎你看我一眼嘛,我挺好看的,看我一眼呀。”鶴唳歪着頭窮追猛打。
旁邊呂不韋笑眯眯看着,一點撈一把的意思都沒有,杭朝義更不敢管了,左看看右看看。
“……青山。”男子終于受不了了,開口止損。
鶴唳眨眨眼,笑得更甜了:“小山哥你多大啦,有老婆沒呀?”
“青山尚未婚娶!”呂不韋大笑出聲,“汝等堪為良配!”
青山臉色一變,上半身都轉了過去,深深低頭。
鶴唳依然開開心心的:“說得對呀!”
看青山表情,很像是想說:對個屁!
“咳咳咳!”杭朝義坐不住了,大聲咳嗽,結果同時接到呂不韋和鶴唳似笑非笑的眼神照拂,又閉上嘴,一臉苦惱。
呂不韋笑了一聲,還是拉回了正題。
“青山少年英雄。”他開頭就誇自己人,“如吾之臂膀,吾信之,如信吾子弟。”
青山垂下頭,一臉嚴肅。
鶴唳聽着有些累,看向旁邊的杭朝義,見他聽得一臉認真,便不再費勁自己翻譯,而是認真觀察起青山來。
他是個同類,剛才她就感覺到了。
大概是同類的稀少或是對自己身份的自信,他完全沒有收斂自己的壓迫感,也有可能是為了震懾其他人。
只是沒想到卻撩撥了一個蛇精病。
但要說同類,卻也不完全,青山明顯就是典型的會“士為知己者死”的國士類選手,為了“知己”或恩人的政治理想和自身的抱負可以奉獻畢生所學乃至生命的那種。
她就完全不同了,要說她是殺手,她不會為利益冒死,要說她是刺客,她目前還沒為別人而死的情操。
所以總的來講,她和青山,并不是一類人。
這可不能讓這個青山知道,她有感覺,要不是她剛才沒有發現青山,傻不愣登就被請進去了,呂不韋根本不會相信她是一個合格的刺客,更不會有現在這樣的談話了。
青山雖然什麽都沒做,卻是呂不韋擺在前頭當HR的初試官。
沒一會兒,杭朝義的表情越來越放松,他朝呂不韋連連保證了什麽後,便示意鶴唳往外走,被一個家仆帶到另外一處院子,簡單,但是五髒俱全。
等到周圍沒了別人,杭朝義幾句話總結了剛才交談的結果。
呂不韋的智商果然在線。
他雖然贊同趙姬的說法,認為嬴政被刺的背後有韓夫人母子的身影,但是卻完全沒有答應趙姬所謂的“讓韓夫人也嘗嘗兒子被刺的滋味”的荒唐要求,反而要求趙姬在這個節骨眼上以守為攻,絕不出動,甚至為了安撫她的不甘,将曾經保護過嬴政的刺客又“找回來”前去保護嬴政,以示他對她的重視。
這樣一來,既穩住了趙姬,又成功在宮裏安插了個刺客,以後要幹什麽,還不都是一句話的事。
“他說只要你需要,趙姬母子宮中但凡他的人,你可以随意驅使!”杭朝義一臉激動,“終于有幫手了!只要凡凡指認了立春,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帶人動手了!”
“嗯,不錯~”這都計劃內的事,竟然沒有意外,鶴唳有些索然。
杭朝義卻又收了笑:“可他又說在适當的時候,确實需要你給韓夫人一點教訓。”他有些發愁,“你不能殺成蟜啊,絕對不能殺!他還不能死呢!”
“大不了讓研究院再派個小孩兒來,和凡凡作伴呗。”鶴唳輕描淡寫。
杭朝義分不清她真心還是假意,悲憤道:“你人性被狗吃了嗎?!凡凡一個我都要心痛死了!”
鶴唳不痛不癢,輕佻的汪了一聲,問:“那你呢,沒你什麽事了?”
“我,我沒什麽用,”他臉紅,“呂不韋還是沒提把我送進去。”
“你是不是很慶幸?”
杭朝義縮了一下,臉漲得通紅。
“哎。”鶴唳輕嘆一聲,“那行吧,我去保護小寶貝兒吧,雖然人家并不需要我。”
杭朝義沉默不言,待呂不韋派來的家仆來給鶴唳送進宮用的侍女服了,才猶猶豫豫的說:“我,這兩天出去……打聽了一下隐宮,的地方……”
“隐宮?什麽地方?”鶴唳換着侍女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興味盎然,“哎呀,好素,但我穿什麽都好看對不對?”
“隐宮……就是……”杭朝義咬牙,“那個,那個,趙……”
“大人!”門外忽然有家仆沖進來,大喊,“主人有請!”
鶴唳望着杭朝義:“指我?”
“指你……”杭朝義憋着氣,“去吧。”
“隐宮是什麽?”鶴唳慣常喜歡刨根問底。
“沒什麽……”
“大人!秦王崩!主人請汝速速進宮!”
“崩?”鶴唳望向杭朝義,“不是駕崩?”
杭朝義似乎驚呆了,臉色雪白,嘴裏卻下意識的解釋着:“駕崩不是一來是就連一塊的,雖然兩個字單獨出現都在周朝,可是真正在書面上連着用卻是出自《漢書》,而民間口頭上流行起來卻是元朝才開始……現在在禮法上,帝王都用崩,之前周朝還在的時候,按禮法,秦王死都不配用崩……等等,能不能別問題外話,我很緊張啊,天,居然遇到秦王死這種事了,我有點喘不過氣,怎麽辦,秦王死了,怎麽辦?!”
“我走了。”鶴唳已經開門出去了,朝後擺擺手,輕描淡寫。
“別呀!回來!計劃下啊!”
“我煩死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見招拆招吧!”鶴唳頭都不回。
“不不不這回不一樣了!”杭朝義追出去,難得男子氣概爆棚,一把拉住鶴唳的胳膊,将她拉近自己,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快速道,“三天!只有三天!”
“什麽?”
“秦昭襄王崩!秦孝文王繼位!三天後!秦孝文王崩!秦莊襄王繼位!嬴子楚很快要繼位了!凡凡馬上就是太子了!”他機械的背誦這,緊張的臉都在抽搐,“三天,三天內再不殺立春,就不僅僅是當今聖上的孫子的小妾的事兒了!”
鶴唳也明白過來,嘴巴成了O型:“哦呀,那不就是……”
“是當今聖上寵妃的事兒了!”杭朝義面容扭曲,“你很容易被載入史冊的!不可以!死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