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助我一臂

鶴唳蹲在一個圍牆的拐角往下看,旁邊一棵郁郁蔥蔥的棗樹擋住了她的身形,下面的人并沒有看到她。

她在判斷這一次出現的這個家夥是誰。

正街的騷亂果然是同門帶着本地炮灰前來刺殺,她到的時候,呂澤和報信的侍衛所說的“那個人”已經沒有蹤影,發生地點還有不少人在纏鬥,呂澤的兵大多身披軟甲穿着統一,而另一方則大多便衣蒙面,想走又走不脫,想殺卻也失了先機,最終不過也是被張良派來的援軍擒下的命。

她一路跟着追逃的痕跡跑了很遠,追殺的人很有心,一路都在盡量抹掉追逃的痕跡,幸好鶴唳專業追殺兩千年,終于在極遠的地方找到追殺現場,此時呂澤已經渾身浴血,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整個人宛若剛從戰場上下來。而他的身後,一個全身罩着頭蓬的人靠牆站着,沒有露臉,也沒有出聲。

他倆被追到死路裏了,而顯然,呂澤會用生命保護身後這個人。

他們的面前,一個男人輕松的站着,也蒙面,面上甚至繡着棋盤格的紋路,這并非臭美,而是從視覺美學角度講,這樣的格子能讓人看不清裏面的輪廓……一種障眼法式的面罩設計。

而他的身形,更是有着在這個時代看來非同尋常的健美和力量感,蜂腰猿背,翹臀長腿,從背後看,遠比號稱健身教練的季思奇更加有魅力。

自己人……哦不,肯定是同門。

鶴唳捏了捏手指。

“豎子安敢!”呂澤暴喝一聲,“當街行兇,枉顧百姓,待水落石出之日,必是你背後之人伏誅之時!”

“豎子不敢。”那男人笑了,聲音過了一層布,有些模糊,但聲線依然優雅,“豎子只敢殺人而已。”

他步步逼近:“夫人何必苦苦掙紮呢,大局已定,帶着孩子安穩一生不好嗎,何苦如此奔波費心,勞動大家都不得安寧。”

呂澤不停的看向他身後,表情緊繃,他緩緩舉起了劍,另一只手下意識的攏了攏身後的人,嚴陣以待,冷笑:“不過戚姬的一條狗罷了!只會雞鳴狗盜等腌臜之事!如此作為還妄想竊得天下,也不怕被這天道正義壓垮!你盡可再進一步,爺爺我縱橫沙場之時,你還沒生出來呢!”

“啧啧啧!一代呂氏大将,偉丈夫也,也有在雞鳴狗盜之徒刀下瑟瑟發抖的時候,在下真是值了。”男人一步踏前,手中匕首一遞,就向呂澤刺去。

“娥姁快走!”呂澤大叫一聲,拼力一擋,竟然大張雙手朝男子撞過去,意圖給後面的人攔出一條生路,堂堂一個将軍,硬是将自己拼成一個死士,其情也堪為慘烈了。

男子大概本以為雙殺已成定局,卻不想堂堂一個大将竟然會如此不惜性命,不禁也有些緊迫起來,擡手間殺氣畢露,只等手起刀落,直接幹掉呂澤。

Advertisement

“呵!”一聲輕笑忽然從鬥篷中傳來,一雙皓腕自袍中伸出,優雅的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張女人的臉來,“年輕人,你當我呂雉,是死的麽?”

男子手一頓,竟然被驚了一下似的,而呂澤又一把将他推了開去。

“哦呼!”鶴唳無聲的輕嘆了一下,她趴在牆頭,一手撐着下巴,癡癡的看着那女人。

這是個怎麽樣的女人啊。

她不年輕了,甚至眉眼間的滄桑和疲憊遠超同齡,可是她的容顏絕美,标準的丹鳳眼,俏鼻,櫻唇,鵝蛋臉,眉飛入鬓,英氣勃勃,雖然已經有不少細小的紋路在蔓延,唇角因常年緊抿而下垂,法令紋也若隐若現,但她挺直的脊梁和高昂的頭顱無一處不顯得她堅毅如鐵、強勢如王。

這就是呂後,不需要季思奇确認,也不需要誰介紹,鶴唳就是知道,除了她,沒人能有這般氣度。

好想好想感嘆一句什麽,但是她忍住了,悄無聲息的從另一處翻下牆,慢慢的從拐角繞了過去。

對于她心裏的新晉女神,她不能有任何冒險。

此時,呂雉正在說話。

“我不知你是何人,我也不需要知道。”她微微的冷笑着,眼神裏的輕蔑仿若在看一條狗,“只不過,若我死了,戚姬便是百般手段,也成不了皇後,你可知為何?”

男人竟然對這個話題有興趣,沒有繼續動手。

“因為這個江山,有一半,是我呂雉的!”呂雉傲然道,“從他一無所有,到富有四海,唯有我呂雉,為他守家,守軍,守天下!這個江山,這宮闱。他劉邦就算有這個膽給,她戚姬,也沒這個命拿!”

她說着,款款上前兩步,眼神直視男子,竟然顯得強悍無比:“來,倘若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必留戚姬一命。”她頓了頓,輕笑,“讓她生不如死……就如你那同伴一般!”

男子氣息一滞,咬牙:“你們把他怎麽了!”

話音剛落,他忽然臉色一變,往後一躲,一把長刀貼着他的臉滑下,驚險無比!

鶴唳偷襲不成,落在了呂雉的前面,笑嘻嘻的道:“你說潇潇呀,我把他殺了呀。”

“你……”那刺客眼一眯,“是你!”

“是我呀,長空。”鶴唳可愛的揮揮手,“你不聽話跑出來給別人打白工,師父可難受了,煙都少抽了兩口。”

被認出了身份,長空卻并不摘面罩,反而一句話不說,揮刀沖了上來,直撲鶴唳!

鶴唳卻仿佛沒有意識到這點,竟然大咧咧的站着,忽然腳一跨往旁邊挪了些許,手一伸一握,竟然恰好握住長空突然變招的刀鋒,那刀尖直指呂雉!

似乎沒看到自己手上滴落的血,鶴唳一把抓進匕首湊上去就笑:“吃一碗飯的,就別耍寶了。”一邊說,手裏的武器也捅了過去。

長空一被阻止就知道情況不對,冷哼一聲躬身一躲,狠狠的抽出匕首,連退好幾步,假裝聞了一下沾血的刀刃,鄙夷道:“惡臭!”說罷轉身離開!

“哎你別走呀!”鶴唳絲毫沒有覺得被罵,着急的追過去,但心裏也明白,一旦長空真心想跑,彙入外面的人流,她是很難尋到的。

而且如果一對一,她并無把握。

當年長空,可是角逐門主的一大人選,最後他自己退選爆了個大冷門,但并不意味着他的實力就不足了。

反正鶴唳自己是連角逐的資格都沒的。

不過說起他退選的原因……鶴唳眯了眯眼,她轉身走回去,呂雉正扶起呂澤,呂澤腿上劃了一道大口子,一用力就鮮血狂湧,呂雉低頭看着,脫下鬥篷就要裹上去。

“別亂碰呀。”鶴唳走上前,從腰間扯出一條繩子,蹲下來往呂澤大腿上一綁,然後直接背對他蹲着,“上來吧大叔~”

呂澤猶豫了一下:“你……”

“我能按距離收費嗎,你們可真能跑啊,那~~~~麽遠!要你自己走,還沒到就橫屍街頭啦。”

剛想感動一把的呂澤當即哼了一聲,毫不憐惜的趴了上來,盔甲叮當作響,要把切齒:“少不了你的!走!”

“得兒駕!”鶴唳自己給自己配音,直接站了起來,扶着呂澤的大腿跳了下來,穩定身形往前走,還不忘喊話,“高老莊女婿背媳婦咯!當當當滴當當……”然後豬八戒背媳婦的曲調就這麽跟了出來。

呂雉繼續背上鬥篷在一旁走着,一直沉默不言。

“娥姁,你還是回宮吧。”呂澤在一旁道,“萬莫又給人抓住話柄,如今劉季已不複當年,全無半絲往年情義,若再被那婦人尋到由頭折辱于你,為兄實在是……”

“無妨。”呂雉的聲音雲淡風輕,擲地有聲,“我已說過,這天下有一半是我的,就算他們從此封了我的宮,奪了我的位,我呂氏為這大漢做的事,也不是一個無賴和賤婦能掩蓋的。”

她微微昂頭,陽光照在她尖瘦了的下巴上,隐現一抹嫣紅的笑意:“有人有異心又如何,有人欲我死又如何,有父兄在,有丞相在,我的地位,我兒的地位,動不了!”

“……”呂澤不言,顯然對形式并不好看。

“更何況,”她笑容變冷,“我能幫他建立的……也能幫他毀掉,君既不仁,休怪妾無義了。”

“……好!這才是我妹!”呂澤大喝一聲,随後又咳嗽了起來,鶴唳感覺到有滾燙的液體落在頭頂,随後順着她的額頭流了下來,嘆了口氣,“叔,口水掉我頭上啦!”

“呵,不是呢。”呂雉笑了,拿出一塊帕子溫柔的給鶴唳擦額頭,帕子上很快沾了一條鮮紅的血跡,她又順便給鶴唳擦了擦臉頰,“像只小花貓。”

鶴唳被溫柔了一臉,只覺得臉上燒得慌,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我我我我喵……”

“哈哈!”呂雉全然沒了剛才的霸氣,她笑意柔和,微垂的雙目裏閃着光,“叫什麽,多大了?”

“我叫鶴唳……很大了。”

“看起來,還是能給我做兒媳婦的年紀呢。”呂雉意味深長,“誰家的姑娘?”

鶴唳低頭:“将軍家的。”

“恩,那是何處?”呂雉自己明白過來,“哦,兄長家,哈哈!”

“明明是丞相保舉的。”呂澤頓了頓,“她就是丞相所說,擊退函谷關外第一個刺客的人。”

“看來丞相所言不虛。”呂雉點頭,三人又走了一段,終于被将軍府的陳管事帶府兵找到。

對着一群跪下來高叫着“末将來遲将軍恕罪”的人,呂雉放下兜帽,筆直的站着,回身對着移交了呂澤的鶴唳道:“鶴唳,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鶴唳心裏激動,卻還是繃住,問:“怎麽說?”

她笑了一聲,緩慢而低沉的說:“讓刺我之人死無葬身之地,讓害我之人生不如死。”

好啊啊啊啊啊!只為你啊啊啊啊啊女神!鶴唳心裏的狂叫幾乎要沖破腦殼,她激動的嘴角到額角都在抽搐,強行握拳撫在自己左胸,低頭輕笑,連聲音都扭曲到有點變調:“但有所求,莫不敢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