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道觀佛龛
碧游觀并非大觀,但也是乘着這盛唐的翅膀興盛起來的,不管原身多麽樸實無華,多年發展起來的規模也不小了,各種隐盧香殿散落在山頭各處,連留客的屋子都有好幾排。
蘇追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了,但是這兩日卻真的覺得自己和初生的嬰兒一樣無知無能,女孩子能當面撒尿,中三箭能說能笑,道觀能藏着佛龛和地宮,是他的錯還是這時代的錯?
他先找迎客道士,把大半積蓄都交出來做了食宿費和香火錢,意思是還要多留兩日。迎客道士自然沒意見。還讓小道童給認了認房間,每日都按時送些吃食和茶水,得知還有兩個小孩子,怕他們凍着,還給他們勻了個爐子,蘇追感激不盡,沒告訴他們自家小崽子曾經玩火燒過房子……
波波和阿魯一路從西邊過來,不是沙子就是中“土”城市,還真沒認真的在山裏探險過,一時間激動無比,被反複叮囑了不要去幾個危險區域後,除了吃正餐,一跑半天沒影子,再見的時候,已經和幾個小道童勾肩搭背的玩起來了,相當能混。
蘇追也是在閑逛/瞎找的過程中看到他們的,雖然很想問小道童這兒有沒有佛龛,但是總覺得在道觀裏問這個問題很不妥,想叮囑兩個小崽子注意下吧,又怕他們起了疑心繼而發現自己床下一直躺着個血人會吓哭,只能獨自一人承受這甜蜜的負擔。
……可他真找不着。
晚上他愁眉苦臉的回去,仔細想着這偌大的山頭雖然還沒逛遍,但是基本有建築的地方都被他不要臉的尋摸過了,引了懷疑的眼神無數,立志在大唐做良民的他就欲哭無淚,最可怕的是,回去還有個催命的。
鶴唳一直躺在床底沒出來,以至于他開門進去的一瞬間,整個屋子毫無人氣到他都覺得鶴唳已經死了。
這一錯覺可把他吓得夠嗆,他連忙去探看鶴唳的臉,剛揭開一點皮毛,就對上一雙清醒冷凝的眼睛,又把他吓得一哆嗦,只能讷讷:“你,你活着呀。”
鶴唳瞄了一眼他腰間,嘴角勾出一抹笑:“沒找到?”
“……恩。”
“休息吧,明日繼續。”
“可,可這山這麽大,一,一直找不到怎麽辦?“蘇追真的是擔心這一點。
“你先找,找到我好了,我來,你走;如果找到我死了,那燒了我,你走。”
“燒……燒?!”蘇追驚恐的睜眼,“不不不,這怎麽可以。”
“可以的可以的,別激動。”鶴唳招手,“來,給我點會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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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和阿魯去撿柴了……一會兒給你點。”
鶴唳沉默了一會兒,伸出雙手:“那抱抱我吧,冷。”
蘇追猶豫了一下,看看外面,天色還沒全暗,有點擔心:“如果他們回來。”
“你肯定在他們進院子的時候就知道。”鶴唳笑眯了眼,“這個院子外面的動靜,我都聽着呢。”
蘇追已經沒什麽所謂男女大防的感覺了,乖乖的脫了外套也躺到地鋪上,剛靠近鶴唳,只覺得撲面一股帶血的涼氣,她躺了一天一夜,被窩竟然冰冷,只有若有若無的一絲溫度。
“怎麽這麽冷!”他下意識的摟緊了鶴唳,見識過她身材的他甚至産生一種恍惚感,這個單薄,好像一捏就會碎的身體,真的是那個一用力就能有男人都沒有的肌肉,一拳能打死街頭大胖子的女人嗎?
鶴唳在他懷裏舒适的嘆了口氣,反倒不以為意,在他耳朵邊輕聲細語:“是呢,失血過多,營養不夠,造血能力下降,免疫力下降,傷口發炎導致交叉感染……其實我額頭挺暖和的,你摸摸……“
“那,那找個大夫啊!”蘇追聽得肝顫,“我看到有道士拿着瓶瓶罐罐,他們,他們會不會懂啊,至少傷藥管夠啊……”
“不行。你回來,它也來了呢。”
“誰?”
“有人就等着我來找你呢……所以說你這一天,都沒感覺到有人跟着你是嗎,蠢貨。”
“……”這日子不是人過的!
蘇追定了定神:“但我把東西放進地宮,你就有救了嗎?“
“不知道。”鶴唳忽然捂住他的嘴,輕聲,“不要說話了,門外有人。”
蘇追連忙閉嘴,兩人相擁着又躺了許久,忽然鶴唳一推一踹,他整個人打着滾飛了出去。
蘇追:“……”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外面雙胞胎嘻嘻哈哈的聲音,阿魯在外的時候內向,可和波波一起玩的時候卻格外開朗,笑聲極大,老遠就能聽到。
他一臉苦逼的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确認鶴唳沒有露痕跡,便放心的套了外套,剛理了一下,倆無知傻樂的死孩子手拉手闖了進來。
“蘇追!明日我們還在這嗎?!”
“唔,嗯。”
兩小孩完全不想知道為什麽不幹活賺錢,只知道這小日子天堂般自在,頓時喜笑顏開:“蘇追,明日和我們一起玩吧!山後好大好好玩!”
“不都是樹嗎,哪裏好玩。”蘇追随口問着,專心點爐子,裝作無意的往床邊挪了挪。
“沒有!有舊房子,好大一片,都破了,沒人住,還有道士偷偷養了雞豚!”
“噓,小心道士聽見。”蘇追緊張的叮囑完,忽然一愣,“後山?那兒怎麽會……”
“他們說是以前砸掉的。”
“是廟嗎?”
雙胞胎已經塞了滿口的餅,聞言噴着碎末搖頭:“不知道。”
不過蘇追心裏已經有點數了,他下意識的望了望鶴唳的方向,她肯定已經聽到了,一切似乎已經無須多言。
第二天一早,準備好了飯食和水,清理了恭桶。蘇追又揣着包裹走了出去。
他雖然不知道身後有沒有人跟着,但是這次卻還是拿出了身為“藝人”的姿态,沿途就問道士:“有沒有看到我家那雙胞胎?”
有的說沒看到,有的卻真的指了後山的路,他便一臉緊張的追了過去。
後山果然有個荒廢的建築群,不大,但隐約可見曾經的紅牆,還真有可能是個廟宇,只是都已經是殘垣斷壁,隐藏在茂盛的樹木中,遠看絲毫不漏行跡。
蘇追精神大振,一邊裝樣子叫叫阿魯和波波的名字,一邊一間一間找過去,發現有佛龛的殿也就那麽二三個,哪個都沒看出別有乾坤的樣子。
有心想回去問問鶴唳怎麽找的地宮,但又覺得來回耗時太長,且會顯得自己更加無能。
又憋氣找了許久,他感到非常喪氣,坐在一段斷壁上,看着面前一片空曠的平地,這兒曾經應該是個天井,正中間是一棵蒼勁茂盛的銀杏樹,銀杏樹下露出一片粗壯的根系,緊貼着一根粗壯的根部的,是一個面目模糊的石佛,這種一臂長的石佛在這片廢墟中到處都是,四散在各個角落裏,他已經看到過不少。
石佛放在十臺上,面前有風幹的蠟燭油的痕跡,燭臺早就沒了,旁邊則有一口井,井蓋已經不翼而飛,大喇喇敞在那。
想到曾幾何時,在這個廟宇香火還鼎盛的時候,每一個在這兒打水的僧侶都會先拜一拜那個石佛,再去安靜離開,連銀杏都被熏陶出一股佛光,金黃的葉片被微風吹落,在佛像旁打折卷落到地上,那景象溫暖怡人,讓他有種想微笑的感覺。
要是鶴唳好了,一定要帶她來看看。
這麽一想,他又緊迫起來,站起來準備繼續尋找,剛轉身走了兩步,忽然耳邊傳來一陣清風,沒等他反應過來,後頸一痛,眼前一黑……
醒過來時,天已經有點暗了,秋風寒涼,他生生的凍出一身雞皮疙瘩。
蘇追感受了一下四肢,發現自己并沒有被綁起來,他眼前是一片茂密的金色葉子,在他昏迷的時候,襲擊他的人竟然還把他搬到了銀杏樹下!
那人想幹嘛?
他忽然一個激靈,伸手就去摸腰間的布包,發現布包完好無損,他滿心疑惑的坐起來,發現自己的左手被套在一個繩圈裏。
順着繩圈,他擡頭,自己正坐在銀杏樹下那口井邊,正對着那樽石佛,而那根套着他的粗繩只是在他的手腕上松松的打了個卷,其實一頭固定在井邊一個鐵環上,另一頭被扔進了井中,與旁邊的另一條一起,組成了一個繩梯。
他趴在井邊往下看,繩梯一路向下,卻沒到底,半路就斷了,斷口正對着井壁上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剛夠一人進出。
這……不就是地宮了嗎?!
……主神在上!打昏我的是阿胡拉派來的使者嗎!
縱使并非老家拜火教的虔信者,一天到晚在道教和佛教之間流連,他還是忍不住站在人家的地盤上喊了自家主神的名字,手臂擱在前胸朝着西邊虔誠的拜了一下,說了一段禱詞後,才放大聲音:“我進去了!你不會再打昏我吧!”
看來這小夥腦子還是清醒和唯物的。
蘇追已經沒精力多想了,他只想快點完成鶴唳給的任務,等了一會兒看周圍沒一點風吹草動,抖抖索索下井了,順利進入了那個門洞,裏面因為常年陰濕有些打滑,一段短短的通道過後,他終于看到了所謂的地宮……
……阿彌陀佛,一個酒窖。
蘇追混亂了,這一壇壇的,分明就是窖酒,可是鶴唳說的明白,要找的是個地宮!
可那個莫名其妙打昏自己的人,卻把自己引到了這裏!
他不大相信那個打昏自己的人是鶴唳的敵人,因為這麽麻煩的事情是要幹嘛,如果知道自己要去哪,那人不是先知道了嗎,如果想知道自己要藏什麽,昏迷的時候拿走不就行了嗎!
他不甘心的又轉了一圈,發現真的沒別的貓膩了,只能一咬牙,掏出包裹塞進了酒壇旁邊石壁上鑿出的一個洞裏。
此時他完全沒想過,這個貌似要交接的人,會在一千多年後才出現。
所以在這陰濕的環境裏,包裹可憐兮兮的縮在石頭裏,無限委屈的目送蘇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