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遭遇人熊

鶴呖回到自己的茅草屋中時,已經月上中天。

簡單吃了兩口東西,她坐在草席鋪的床榻上,出了會神。

心是振奮的,但是身體卻真的疲勞。

半個多月前在雲兮樓裏的苦肉計那絕對沒摻半點水分,趁着看守自己的人離開,她死命的抽打自己,以至于身上現在還有些尚未痊愈的血痕,時刻提醒她現在正在計劃進行時。

她故意穿着粗麻的衣服行動,感受着粗砺的布料摩擦着全身的傷口,不斷折磨着她可憐的愈合力。

這身傷還有用。

到附近的林子裏又布置了一番,她總算坐在了自己的桌前,拿出一張紙一步步對着自己的行動計劃。

紙上寥寥幾個字使她的計劃看起來很簡單,但是每一步都包含着無數可能,像她編織的李遠佞的關系網一樣,同樣存在一個擁有程序語言一般的計劃網。

從毋庸置疑的“人肉李遠佞”,搜集他所有的信息之後,就開始各種尋找機會制造巧合,務必讓小将軍記住她但是不懷疑她,心系她以至于願意幫助她。

這個度很難掌握,可是卻非常有意思。

李遠佞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世界上有一個人這樣關注他,從他早上起來到夜間入睡,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雙眼睛用盡辦法緊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滿心滿眼全是他,腦中考慮的全是他,甚至到後來還會以預測他下一步反應為樂,目前預測的準确度已經直逼百分之九十。

細思起來,還是恐極的。

鶴呖有時候站在角落裏看着遠處一無所覺的小将軍時都忍不住想笑,想象有朝一日李遠佞要是知道了,會是個什麽樣的表情。

她做的還遠不止于此,不僅要掌握,還要控制。

就好比前兩日言蟾小築之行,若不是她在暗處及時滾出鵝卵石弄翻李遠佞,不知道這個滿腦子裏“奇女子”的小破孩能說出什麽爆身份的東西來。

不過好像又被嚴青镕察覺了,這個唐朝吳彥祖看來還真不止臉好看。

還好他似乎沒什麽心情摻和進來,目前來講,一切發展井然有序。

小屁孩的腿既然沒廢,在小築裏丢了這麽個大臉,小夥伴們為了開解他,早就口頭約定過的年前最後一次圍獵,自然是勢在必行了。

而放棄了諸多大小機會,将一切賭注都放在這次圍獵的鶴唳,也已經蓄勢待發。

洛陽城外的業冬獵場隐在一片山林中,與皇家獵場接壤,但地域更加廣闊,相比皇家獵場某些地方固定圈養着一些獵物來取悅王孫,業冬的獵物自然是更加天然散漫,也就更為難以追捕。

所以一些本來就有資格去皇家獵場圍獵的貴族子弟偶爾結伴去業冬獵場時,都會下意識的去與皇家獵場接壤的那一塊地方,雖然是一個密林叢生的小山坳,但是卻從不缺放養的獵物。

縱使年少氣盛,但是初來洛陽的李遠佞剛一來就被張铎秘授了這一“秘密基地”,自然是毫不猶豫領了這份好意,雖然貴族的私人獵場都會放養獵物,但哪比得過皇家手筆。之前三回,回回往這兒溜,雖然不至于拔得頭籌,但卻總是收獲頗豐,很是得了一番稱贊。

張铎雖然把這當秘密基地使喚,可他到底是來了無數次了,并不像李遠佞這樣的熱衷,待把衆多小夥伴帶到,就讓所有人自由活動去了,壞笑着看李遠佞假裝跟着大部隊忙活了一會兒,随着人群的散開,打着馬一溜煙去了“外挂區”。

他大概是有些心神不定的,站在遠處猶豫了一會兒,想想每個人都有獵場的扈從不遠不近的跟着,總不會出事,便管自己進了獵場配備的帳篷,吃酒聽曲兒。

“哎喲,真是好樣的。”遠遠觀察的鶴呖就擔心張铎這回突發奇想跟上,那計劃就要複雜的多,見他這麽“自覺”的放李遠佞獨行了,當場給他點了個大大的贊,哼着歌兒一路追着李遠佞過去。

進了那個小山坳,就是她的副本了。

李遠佞順着記憶中的路線一路快馬,很快便到了接壤處的小山坳,後面侍從自然是清楚這塊地方的貓膩,只是不遠不近的跟着,但此時雖然已入深秋,常綠植物依然茂盛,還有地方落葉沒膝,轉眼就丢了小将軍的蹤影,更別提聽到一點聲響,他這才着急起來,拍馬往前趕,順帶叫着:“李公子!李小将軍!”

“在前面!”李遠佞聽到了,不耐煩的回聲,“別吵!吓走了我的獵物!”

聽聲音還不遠,侍從有點放心,但看不到人還是不安,只能委屈的回:“小公子!你慢點成嗎!就算獵到了獵物,也得有小的給你提着啊!哎喲!”話剛說完,他的馬忽然一拌,摔倒在地,他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撲到了前面,旁邊傳來馬兒沉重的身軀跌進落葉堆的聲音,他自己也摔到了落葉上,心裏正慶幸幸好有落葉接着,就聽馬兒忽然一聲長嘶,他正看過去,餘光瞥見什麽東西淩空飛來,正砸在他額頭上。

侍從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暗處,鶴呖蹦蹦跳跳的走過來,馬兒身重蹄輕,在軟綿綿的地上起來困難,但很快便門起身了,見到來人,一向溫順的馬兒竟然驚恐的嘶叫起來。

鶴呖笑眯眯的走過去抱住馬兒的頭,摸摸它順滑的鬃毛,柔聲道:“你乖乖喲,我送你個小禮物,嘻嘻!”

說罷,她起身,拿出了一個陷阱夾,直接夾到了馬的後蹄上,馬嘶鳴一聲,蹄子掙動了一下,又痛得叫起來。

“哦哦乖不要動哦!”鶴呖一邊埋頭幹活一邊慈祥的哄着,“你只要不動,就不會廢噠,你這麽聰明,肯定會明白的吧!”說着,她專心致志的去與馬兒對視,馬兒自然get不到,但還是安靜了下來,動比不動更痛,畜生這點還是分得清的。

這夾子碩大,一頭連着鐵鏈,鶴呖将另一頭緊緊固定在旁邊的樹樁上後,确保馬兒掙脫不了,便又去觀察那侍從。

她原本用來砸他的是随手撿的石頭,她拿走了石頭,将侍從挂在馬上的箭筒拿來,一角在他額頭抹了點血後,仔細的放在原本放石頭的地方。随後她按了一會兒侍從頸間一處穴位,使侍從因短暫缺氧陷入更深的昏迷,又四面打掃了一下看沒有疏漏了,才站直了誇張的抹了把汗。

鎖住識途老馬,弄昏會壞事的侍從,再不會有人打擾了。她望着密林,一臉溫柔:“親愛的,接下來,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李遠佞打了個冷戰,他咬牙低罵了一聲。

侍從喊得固然有理,可卻反而激發了他心底裏的潛望和叛逆。

打了那麽多次獵,卻連血都沒見過多少,每次看過了屍體就讓侍從帶着,等回去進帳篷吃酒休息一會兒後,出來已經變成了毛皮和烤肉……這算什麽男人!

連一個女子,在那般血腥中,都冷硬如鐵!他一個将軍之子,怎麽能連這點心性都沒有!

那個蠢貨沒跟上正好!這次小爺非得自己剝個皮不可!

鶴唳是考慮過自己演繹的形象是會在李遠佞空洞的腦補中被各種補全和升華的,但是卻沒想到向往血性氣概的男孩兒已經把她腦補到了行為标準的地步,事事都要想若是那女子會如何,說是愛豆都不為過了。

李遠佞謹慎的搜索着獵物,奇怪的是,他繞了很多圈,都沒看到平時滿地爬的野兔野鹿。

正當他心裏失望之時,突然不遠處的草叢動了一下,他立刻張弓搭箭,剛準備好,就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樹叢後,一只棕熊人立而起,前肢搭在肥碩的肚皮上,小眼睛正兇狠的看着他!

人熊!

李遠佞臉色都變了。

這兒不該有人熊!這麽危險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皇家獵場!

他當場就顫抖了,人類欺軟怕硬的劣根性立刻湧現,他一時間連箭都不敢射出去,唯恐惹怒了這人熊!

可他哪裏能想起來,此時正是人熊準備冬眠,大肆補充營養的時候,它可不管他心裏多想讨好它,只想吃了這頓肉去睡覺!

人熊嗷嗚一聲撲了過來!

“駕!”李遠佞臉都吓綠了,連忙抓着缰繩死命的踢跨下的馬兒,馬兒也早已吓得失了常性,想轉身跑又被抓着缰繩,一個往右一個往左,意見不合之下,馬兒竟然一陣狂跳,往人熊那兒狠狠一踹!

驚慌之下馬兒後蹄的巨大力道自然是不容小觑,可李遠佞來不及高興,同樣被馬兒巨大的動作颠了下來,啊一聲摔到了地上,還沒等回過神,一腳踹怒了人熊的馬兒狂叫着跑了!

前面馬蹄聲迅速遠去,身後不遠處人熊憤怒的嚎叫已經越來越近。

完了,小命休矣!李遠佞心裏一片慘痛,他茫然的爬起來,下意識的拔出腰間的寶劍,指着狗熊,卻發現這細薄的利刃給面前的人熊剔牙正好……

人熊四肢着地,撲了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李遠佞自知跑不掉,也激起了血性,他好歹是将門後人,從娃娃起就開始舞刀弄槍,論底子遠好過普通水準,當即凝神應對,仗着身法靈活,連滾帶爬的和人熊周旋起來,他又慌又急,雖然躲來躲去,卻并沒有很好的脫身之法,偶爾揮劍割到了人熊,反而越發激起了它的兇性,于是兇得越兇,怕得越怕。

“救命啊!來人啊!”李遠佞無助的叫着,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面,還在企圖往遠處跑,卻跌跌撞撞的,果然很快就摔倒在地上,他連忙翻身往後看,正看到追上來的人熊一掌拍上來!他拿劍一擋,熊爪正中劍柄,他啊的一聲淩空飛了出去,撞到了樹上,吐出一口血。

李遠佞已經絕望了,他知道自己私下跑了多遠,也知道這山坳有多難找人,就算那個侍從聽到他的呼救,恐怕等尋過來,自己也已經死透了。

“嗚嗚嗚!額咳咳!來人啊!”他還在掙紮,泣不成聲,忍着劇痛和劇烈的顫抖爬起來,捂着肚子手撐着地跑着,身後人熊幾步追了上來,腦後似有勁風拂過,帶着股屬于畜生的騷臭,這次他不回頭了,他不想死得太難看……

“嗷嗷嗷嗷!”人熊忽然怒吼了一聲,預料中的熊掌并沒有落到身上,取而代之的是連聲的吼叫,還有一聲不屬于熊的悶哼。

李遠佞又一頭栽倒在了地上,他頭抵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腰來,他的頭上也留了血,糊了一眼,可他還是努力睜開來,從自己的腿間往後看。

……呼吸一頓。

熊的脖子上正紮了一支箭!它人立起來,正一掌揮向旁邊,一個瘦小的人影就地一滾躲過了這一掌,立刻帶着滿身的枯葉又站起來,速度極快的張弓搭箭,一支箭飛出,正中熊的右後肩!

熊再次怒吼。

可聲音卻沒響過李遠佞的心跳。

他認得這個人,他認得她!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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