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神從穎覺得自己也年輕了許多。陸韻說這話的時候,坦坦蕩蕩,沒有一絲一毫的旖旎夢幻之情,按說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正是向往愛情的時候啊!

看到神從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陸韻自動解釋道:“我不喜歡他!他都30了,太老!”

“……”神從穎今年32了呢!應該自稱黃土埋到腰了嗎?

“哎呀,我不是說你。我是說劉經理太老了……哎呀,怎麽越說越怪呢?反正我不是說你,從穎你別生氣。劉經理年紀太大,配我不好。”陸韻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通。

神從穎笑笑,完全沒放在心上。反而喜歡這種同事相互打趣聊天的氣氛。

張莉莉将目光從電腦上移開,扭回頭,譏笑道:“說得好似劉經理求着你嫁他一樣!”

陸韻讷讷半天,嘿嘿笑兩聲,摸摸鼻子,不再說話。

氣氛不好,神從穎趕緊給自己找了點事幹。陸韻年紀小,沒經過什麽事,說話有時候不過腦。她體型偏胖,穿大碼的工服,圓圓的臉蛋,圓圓的身材,額頭上時常冒痘。她似乎沒開竅一樣,對打扮自己、尋找男神統統不在意。

她自稱她的愛好就兩樣:上網、打麻将。

陸韻的打麻将和陳志宏的打麻将,不是一個國度的。星火百貨愛麻将這項娛樂的人也有那麽一些。逢周末或下班幾人約約,湊一起打幾圈。他們一般打一塊二塊,一晚上的輸贏也就百來塊。就算警察來了,也構不成賭博罪。

氣氛有點尴尬,神從穎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找了本百貨宣傳冊來看,餘光瞄到陸韻低頭在玩手機。

張莉莉雙手托腮,眼神放空,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氛的微妙,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又扭回頭,對着陸韻憤憤地說:“一樓XX家的化妝品專櫃,有一個叫餘青青的,記得不?聽說她去勾搭劉經理,結果失敗了。”接着又嗤笑一聲,“活該!以為自己胸大屁股大,就能無往不前了?哼!”

張莉莉說的這個餘青青,是星火百貨的一個尤物,前突後翹,長相……說實話,有一次經過一樓,陸韻拉着她看時,這姑娘臉上妝太濃,讓人看不出她的本來面目。也許是在身在化妝品專櫃的便利,她帶着長長的假睫毛,棕色的美瞳,粉粉的腮紅,鮮紅的嘴唇,臉型倒是不錯。身材好是有目共睹的,原本嚴肅正經的黑色小西裝,硬是被她穿出了一絲夜店般的誘惑。

張莉莉對于餘青青的求愛失敗,表達出十二萬分的得意。

陸韻聽到她說話,露出一種“氣氛終于破冰”的高興神态,湊趣說道:“哈哈!真丢臉!”

張莉莉看着陸韻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實在不想同她這個沒開竅的人讨論愛情的問題,于是轉身問神從穎:“從穎,你年紀大。你說說劉經理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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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莉莉今年27歲,聽說之前談過一個男朋友,已經分手。27歲,如果在外面一線大城市,算不得很大,但在XX省這樣的地方,即使是省會城市,也是被三姑六婆叮囑該結婚的年紀。因此,對于結婚,她壓力很大。再者,她的确也喜歡上了劉玉維。

劉玉維長相好,學歷不錯,工資也挺高,據說上萬了,怎能不令她們心動呢?

神從穎笑笑。她其實并不太願意剛來就讨論一個對她有恩的人的八卦,但維持同事之間的良好關系,也是很有必要的。于是,神從穎想了想,回說:“也許,他不喜歡這種類型的?”

豐/乳/肥/臀、清純鄰家妹……世間的女人們形形□□,哪能要求所有男人都喜歡同一款呢?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其他款的女人豈不是應該獨身一輩子?

“有道理。”張莉莉贊許地點頭,看看四周,沒客人沒領班,偷偷摸出小鏡子,低頭照了照。張莉莉很瘦,工服穿加小碼,身前身後一樣平,幾乎瘦到幹扁了。她照着鏡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從穎,你32了?”陸韻不敢去打擾正在顧影自憐、言語潑辣的張莉莉,生怕又遭受無情的攻擊,于是把興趣轉向明顯好說話的神從穎,“你結婚了吧?”

“我小孩都三歲了。”神從穎答道。

這不是什麽秘密,也沒有必要瞞着大家。就是……如果大家問她老公呢,她要怎麽回答呢?說有吧,她實在不願意承認。說沒吧?又沒有離婚。

“那你老公呢?也在雲市嗎?是做什麽的?”陸韻一臉天真。

果不其然,神從穎咧嘴笑笑:“沒老公。孩子放在老家,爸媽幫着帶。”

陸韻瞪大雙眼,一時間不太明白有小孩卻沒老公是個什麽意思。是離婚了呢,還是未婚先孕的單親媽媽?這麽想着,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問:“是——”

話未說完,就被張莉莉狠狠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快月底了,你這個月工資早沒了吧?又輸光了?”

雖然麻将打的小,但架不住陸韻頭腦簡單,又極度熱愛這項娛樂。她花錢沒計算,經常是20號就開始叫窮。雖然哥哥一定會幫她,但有一個嫂嫂,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做太多為好。

“要不要我借你兩百?”張莉莉主動問。心裏卻在嘆氣,這人傻得!神從穎來了快半個多月了,從來不說自己的老公。擺明了有問題,誰像她一樣,上趕着問!

“真的?那先我借吧。發了工資就還你。”陸韻要讨骨頭的小狗一樣。

張莉莉撇撇嘴,拿出錢包,掏了兩百塊給她,罵道:“就你這樣的,我要是你嫂子,早趕你出去自己住了。”

神從穎在一旁看着,并不插嘴。

張莉莉轉向神從穎:“你不知道,她一點也不愛幹淨。在家從不搞衛生、做家務。他哥沒結婚的時候,就和他哥一起住了,他哥照顧她。現在他哥都結婚一年了,她還和哥哥住一起,不過變成嫂子照顧她。我要是她嫂子,早不耐煩了,伺候老公不算,還要伺候小姑子,誰樂意啊?”

“嘿嘿。”陸韻并不生氣,甚至還配合着笑了兩聲。

“哈哈。”神從穎實在忍不住,也笑出聲來。

晚上十點,百貨關門,包括超市的員工也要下班了。神從穎今天是晚班。心裏慶幸,幸虧星火百貨關門早,如果是晚上11點才關門,那回家就麻煩了。走路肯定不行的,走夜路容易遇到“鬼”,公交車也收車了,只剩下騎自行車。

自行車不能随便亂放,容易被盜。她住四樓,如果每天上上下下地扛車到一樓,也是夠嗆。好在十點就下班,緊趕着走回家,問題還不大。十點鐘的時候,街上還是有一些人的。

正在客服臺收拾東西,關電腦的關電腦,做整理的做整理。這時,劉玉維過來了,斜倚在臺前:“下班啦?今晚我請吃宵夜,去不去?”

張莉莉和陸韻不約而同地說:“好啊!”

張莉莉是因為能和男神吃飯而高興,陸韻純粹是因為有免費的東西吃而高興。神從穎沒作聲,劉玉維剛才沒點名,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在被邀請的行列。

“神從穎,快點收拾。等下跟張莉莉她們一起下來。我在下面等你們。”劉玉維丢下這一句,潇灑地轉身走了。

“快點,快點!”張莉莉急不可耐。除了換衣服,她還想重新化個妝呢!可是讓男神在下面等太久也不好,于是,只好催起自己人。

等神從穎幾人終于從樓上下來時,劉玉維已經在車裏等半天了。

神從穎站在大門口處,四下看了看,沒見到劉玉維的人影。張莉莉熟門熟路地朝着一輛钛金色的帕薩特走過去。陸韻也跟了上去,神從穎只好跟上。

劉玉維滿臉帶笑,坐在駕駛室裏,副駕上也坐着一個男人。

“上車!”劉玉維搖下車窗,解開門鎖,對着外面喊道。

于是,三個女孩子擠進了後排的座位。

“這是張慶,二樓的保安。”劉玉維轉頭對着後面解釋道。其實,陸韻和張莉莉都認識張慶,這算是替剛來不熟悉人事的神從穎介紹了。

“你好,我叫神從穎。”神從穎意識到劉玉維是在向她介紹,趕緊招呼道。

“你好。”那人回了聲,側轉了臉。

他長得很高,身材比劉玉維要結實一些,身上正穿着公司的西裝制服。

“劉經理,去哪吃呀?”陸韻顯然不怕這個經理。她年輕,有本錢,東家不行去西家,所以她平時也不怎麽怵經理,更何況劉經理出了名的和善。

“是呀,你打算帶我們去哪?不會是想賣了我們吧?”張莉莉嬌聲說着,說完了還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

神從穎含笑看着他們。心裏卻在暗嘆,同事之間的聚餐,不參加不行。參加吧?時間又不太對,因為太晚了,如果地方較遠,安全是一個方面,更別提回程時打車的費用。一想到也許等下要花上幾十塊錢打車,心裏就一陣肉疼。

“姑娘們想吃什麽?燒烤還是喝粥?”劉玉維的聲音很清潤,态度很好,讓人一聽就容易放下心防。

“燒烤吧!”陸韻搶先回答,她饞燒烤了。

“要啤酒不?”劉玉維笑着問。

張莉莉本來想着燒烤攤油煙大,容易熏着她今天新穿的大衣,不過一聽到喝啤酒,就閉上了嘴。她也想跟男神喝酒。酒是色媒人,必不可少。

“神從穎呢?你想吃什麽?”劉玉維問道。

“啊?”神從穎愣了愣,“都行。我吃什麽都行。”

“呵呵,”劉玉維笑了笑,“那就去吃燒烤吧,我知道有一家,離你住得也近,一站路的距離,那家燒烤挺不錯的!”

神從穎還在納悶,他怎麽知道自己住哪。張慶調笑道:“劉經理真是心系公司啊,連員工住哪都知道。”

神從穎聽了這話,趕緊去看張莉莉,誰知張莉莉神色平靜,臉上甚至還帶着一絲笑容。

劉玉維:“說什麽呢!員工資料上不都有住址麽!神從穎是最近才來的,我當然還記得。”說完,又報上了張莉莉及陸韻的住所的大概位置。

張莉莉臉上的笑容愈發大了。

這時,有人在車窗外敲了敲車窗。

衆人扭頭去看,車外有一個騎着一輛電瓶車,也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正舉手敲着車窗。

“走!”劉玉維朝車外的人說道,又轉頭對車裏幾人解釋道,“車小,坐不下。楊清海就自己騎車跟着。”

☆、第 32 章

神從穎租住的豐園往前一個站,有一條食街。街邊食店林立,本地菜、外地菜、特色菜種類繁多。

木子燒烤就位于這條街上,店內大廳有一個超大的電視屏幕,遇到什麽比賽,比如球賽之類的,這裏人滿為患。包房裏備有卡拉OK,可以讓人盡情放開喉嚨。一到夜晚,店外也搭起很多張桌凳,五彩的夜燈亮起來,輝映着大門旁邊擺着一架古琴,據說周末的時候,還有人在這演奏。配上店鋪外牆抽象風格的壁畫,整間燒烤店和街邊推車小販簡直是天壤之別。

當然,在價格上亦是。

停好車,一行人站在木子燒烤的門口。

“坐大廳?包間還是在外面?”劉玉維問衆人。

張慶:“坐外面吧!外面風景好。大廳太吵,說話都聽不清。包房要唱歌才算不虧,今天太晚,不合适。”

劉玉維看看暗幕一般的天空,仰着臉,感受了一下風度,笑道:“不算大風。那就坐外面?”

找了張空桌坐下來,張慶搶先一步坐到張莉莉的身旁。服務員走過來殷勤地詢問,并遞上一張菜單。菜單上面列着各式菜蔬,有需要的就劃上,并在後面寫上數字,表明串數或份數。

“女孩子先點。”劉玉維笑着說。

張慶趕緊将菜單遞給他身旁的張莉莉,熱切地說:“你看看,想吃什麽就點。”張莉莉接過菜單,毫不忸怩,拿起鉛筆涮涮地開始點菜。陸韻是緊挨着張莉莉坐的,因此她也伸出頭去,嘴裏叽叽咕咕地,兩人商量着,不一會兒就劃了好幾樣。

神從穎坐在陸韻這一邊,另一邊就是劉玉維。

這時,一陣摩拖車響。楊清海到了。他将車停在路邊,鎖好,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劉玉維和張慶之間的空位上,把車鑰匙扔給張慶,道:“拿好。星期天我休息,約好了女朋友一起去玩,那天你是不是要上班?車能再借我用一用不?”

張慶接了鑰匙,回道:“行啊。不過你能不能早點回來?趕得上我下班就行。”

“行,一定準時!”

神從穎坐在位子上,看着面前的茶杯,耳朵聽着陸韻的點菜聲,楊清海的聊天聲。

劉玉維坐得很直,用餘光瞄了神從穎一眼,轉過頭來,笑道:“是不是聽不懂?”

聽得懂,只是不熟,不知怎麽起頭聊天。神從穎心想。

劉玉維徑自接下去:“張慶是本地人。家裏有幾套房子在收租,按說條件很不錯,不過架不住他不上進。書不讀,學不念。被父母趕着出來上班,不許他過早的在家等死,這才來了我們公司混日子。”

“嘿!”對面的張慶被人暴老底,心裏不爽快,捏了小吃碟裏的一顆毛豆,朝劉玉維扔過來。剛好落在劉玉維面前的白色桌布上。

劉玉維只是笑,撿起桌上的毛豆,剝開吃了。

“小弟弟,就說你要努力了,天天這麽混,看你怎麽找老婆!”張莉莉點完菜,将菜單推給陸韻,沖張慶調笑道。

“什麽小弟弟!”張慶大聲嚷嚷開了,“我就比你小半歲!這能算是距離嗎?”

陸韻不理會他倆的話題,看了看菜單,可能是不好意思,又拉着身旁的神從穎一起研究菜單。

神從穎肚子不餓,晚飯是在公司吃得員工餐,很飽。一會兒回家就得睡覺了,這個時間吃東西沒什麽用處,就是哄一哄嘴巴而已,因此只點了兩串雞腎。

神從穎将菜單推給劉玉維,劉玉維眼觀四面,知道她點得很少,便問道:“多點一些,沒關系。”

“不用了,晚飯吃得太飽,現在不餓。”

劉玉維也不再多說,只是笑笑,接了菜單,又加了些菜,并點了幾瓶啤酒。

不一會兒,服務員先将啤酒送上來,并按人頭送了色盅過來。張慶和楊海清熱情最高,率先拿起色盅,邀請大家一起玩,并說出規則:女孩子一杯四次,男人一杯兩次。

神從穎看着面前擺放的啤酒杯,心裏發怵。并不是她嬌情,實在是她的酒量太差了,想當年她也是個能喝一兩瓶啤酒的人,多年沒喝過,上次和陳美琳喝了一杯就變身祥林嫂。這次是同事,真心不想在他們面前留下壞印象。

劉玉維雙手握拳撐着下巴,輕聲問:“不能喝?”

神從穎看着他。

劉玉維:“這裏的人我都吃過飯。他們兩個男人就不用說了,泡在酒缸裏也不會淹死的。陸韻和張莉莉也是能喝的,特別是張莉莉,我都不敢和她拼。”說到這裏時,張莉莉嬌笑了幾聲。“就是你,是第一次一起吃飯,還不知道你能不能喝?”

“能喝。不過酒量差,一杯就發飄。”神從穎鼓起勇氣。

“呵呵。”劉玉維笑了,夜風徐徐,将他額前的碎發吹起,“那就不要勉強,少喝一點點。實在不能喝就不要喝了。”

神從穎心裏一陣熨帖,心想,他人真好!

“八個一!”

“12個六!”

……

玩聲四起。神從穎不僅酒量差,在玩色盅這方面也是個笨蛋,既沒有明察秋毫、看人臉色的本事,也沒有強悍的定力謊報數量。幾圈下來,盡管神從穎将她的懲罰自動改為一次抿一口,一杯啤酒還是被她慢慢抿掉了大半杯。

好在她是新人,大家也沒有過多強求,氣氛還算融洽。

喝得最豪爽,玩得最勇猛的就是張莉莉。因為張慶是挨着她坐的,所以被她玩虐。兩人仿佛是世界末日一樣,盡情玩耍,敞開肚皮喝了個痛快。她喝酒的潇灑英姿,讓神從穎想起了新龍門客棧的老板娘。

張莉莉面對劉玉維時,有一絲絲嬌羞的小女兒态。但在面對張慶時,完全是大姐姐看着廢柴弟弟的表情,“喝,喝!”聲聲不絕。

張慶也不嬌情,該他喝就一口悶,氣氛被這兩人炒到了頂點。

陸韻咬着雞翅膀,笑着看他們玩。在她看來,喝酒是可有可無的,雞翅膀卻是不能不吃的。沒一會兒,這姑娘面前就多了一堆骨頭。

也許是喝得慢,也許是上次喝過一杯,墊了底。神從穎這次喝了兩杯啤酒,居然耳清目明,沒有醉的跡象,只隐隐覺得臉蛋有些發燙。

酒足飯飽,快要12點了。雖然明天是下午兩點才上班,但這個點也該回家了。

陸韻擦着嘴巴,道:“要不你們接着玩,我先回了?回得太晚,我嫂子又會不高興的。”

“誰讓你這麽大了還跟哥嫂住一起?我要是你嫂子,也煩你!他們可不像我們,下午才上班。巴不得把你趕出去呢!”張莉莉的嘴巴像淬過毒汁一樣。

神從穎雖然對她的毒嘴有了一定的了解,但聽到這話,還是有點擔心陸韻會翻臉,心都稍微提起來了。眼睛一轉,只見衆人都習以為常。劉玉維和楊清海恍若未聞似地碰杯喝酒。張慶笑眯眯地盯着張莉莉,仿佛這是多麽大的一種本事一樣。

陸韻則嘿嘿笑了兩聲,一臉坦然。

劉玉維喝幹了杯裏的酒,提議道:“要不散了吧?下次換班的時候我們再聚,時間充足些。”

他說的換班,指的是白班換晚班,白班是下午四點下班,第二天的晚班則是下午二點才上班,的确是一個聚會的好日子。

招服務員過來,劉玉維涮卡付了賬,期間,另外兩個男人沒有絲毫要搶着買單的想法,不動如風地坐在位子上。

起身站在街邊,神從穎思索着,雖然晚了點,但離家也不遠,再說她穿得如此落後保守,應該不會有危險。正想着,只聽劉玉維說道:“就神從穎住這邊,我們其他人都是往那邊去的,要不我先送神從穎回去,你們在這等一會兒?她家近,不用五分鐘就回來了。”

神從穎趕緊擺手:“不用,不用了。我自己回吧,近呢。你們也早點回家休息。”

“那怎麽行?雖然近,可是太晚了不安全。上車吧,我送你。”

“真的不用,你們走吧。我跑一跑,兩三分鐘就回到家了!”

神從穎不好意思太麻煩他。劉玉維想了想,喊張慶:“張慶,你陪我先送她回家。其他人在這裏等。”他以為神從穎是不好意思單獨和他在一起。

張慶應了聲,率先走到車旁邊。

張莉莉有點不耐煩:“從穎,快去吧。有你們這麽推來推去的功夫,早就夠一個來回了!”

于是,神從穎只好上了車,對着劉玉維好一通感謝,張慶坐在副駕上一聲不吭。

一個站的距離,很快就到了。神從穎下了車,再一次道了謝,這才上樓去。回到家,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的,她走到陽臺上,探頭朝下看,只見那輛钛金色的帕薩特還停在樓下。見神從穎從陽臺上露出頭來,劉玉維搖下車窗,沖她遠遠地揮了揮手,這才縮回去,啓動車子。

神從穎心裏頓時湧過一股暖流。

她已經許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關懷了,屬于一個男人對女人的關懷。陳志宏從來不願接送她,他将那視為一個□□煩。

回去的路上,張慶扭頭對着開車的劉玉維說道:“你對她挺好的啊!”

“我對哪個員工不好了?”劉玉維懶懶地回答。

“騙鬼吧你。”張慶一咂嘴,“公司這麽多喜歡你的女孩子,也沒見你對誰這麽熱情過。”

劉玉維百忙中轉頭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分辯他臉上的表情:“你還不知道我?那些女孩子,一旦好上了,就會纏上來,麻煩得很!”

說完,過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劉玉維低低笑了幾聲。

雖然神從穎穿着打扮很老土,但憑他的眼光,還是能看出那身寬松的運動服下包裹着的好身材。她的皮膚很白晳,長相清秀,比那些濃妝豔抹的看着順眼多了。而且,她很膽小,凡事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惹誰不高興一樣。這讓他想起了小時候養的那只小兔子。但交給她的工作,她又積極熱情地完成,仿佛這份工作,就是她最大的樂趣一樣。這樣的人,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

☆、第 33 章

吃過一次燒烤之後,神從穎和劉玉維的關系,似乎已從普通的同事關系上升到普通朋友。上班的時候,劉玉維三不五時地就會經過客服臺,專門問神從穎幾句。諸如今天忙不忙?有沒有什麽不懂的?……

劉玉維做得很隐蔽,問神從穎時總要捎帶着問問當時在場的其他同事。從表象來看,完全看不出他對神從穎的特別。把一個關心下屬的好上級表現得淋漓盡致。

神從穎隐隐覺得這位劉經理對自己很不一般,具體在哪又說不出來。但他對她說話時輕柔的語氣,含笑的眼睛,都在若有若無地傳達着對自己的好感。她沒想過要談戀愛,一是身份不合适,婚還沒離。二是……說實話,經過陳志宏這麽一個人,神從穎深深覺得,單身比結婚好。

但是,就像別人說的,不管你喜不喜歡花錢,兜裏有一百塊,總好過兜裏只有一塊!獲得別人的認同,得到別人的喜歡,不管怎麽說,都是對自己的一種肯定。其實,她也沒有像陳志宏說得那樣不堪,她想。

日子就這樣不溫不火地過着,客服部的工作很簡單,上手很快,神從穎在工作上如魚得水。唯一的缺憾是,可學的東西太少了。她有時也憂慮,這份客服的工作總是不長久的,就算不要求一定要18歲,總不能裏面坐着一個老婆子吧?如果有機會,她還想再學點別的東西,以保證老的時候有工可幹。

神從穎每天早上都去光顧那家有着特別榨菜的早餐店,那個被人喚作楊先生的男人,幾乎每天也去那裏。他很愛運動,神從穎在體育館裏散步或快走時,經常能看到他的身影。他們最多視線相對一下,然後各自移開,成了這個城市裏,除了同事和陳美琳之外,最熟悉的一個陌生人。

到了月底,神從穎算了算自己的花費,這一個月,她一共花了不到五百塊的生活費。早餐最多五塊錢就能搞定,公司包了一餐。晚班時,中午就在家做一個菜,花費也不多。早班的話,有時下班了拎一串香蕉充當晚餐,既飽腹又省了在廚房的折騰。

超市有面包區,過了晚上八點,買二送一的特價活動。她有時候也會買幾個,留着當第二天的一餐。

日子過得平靜如水。很快到了領工資的時候,神從穎看着工資條,笑眯了眼。基本工資加上全勤獎及各項補助,拿到手有3200。除去房租和五百塊生活費——如果她這個月還能像上一個月一樣,沒有額外開支的話——還能存下二千多。

她很開心,很滿足,這種滿足感是別人給不了的。

下班的時候,揣着卡裏新進賬的3200塊,神從穎只覺得天更藍了,水更綠了,空氣都泛着一股清甜。街邊的柳條加快了抽枝的步伐,綠意盎然地點綴着這條街。神從穎沒有直接回家,她拐進了小區旁的菜市場。

狠狠心,買了兩根排骨回家紅燒。排骨可真貴,兩根就花了她三十多塊。用上各種調料,細心燒制,成品泛着醬油色的光澤,肥瘦相間,讓人食指大動。桌上還有一盤花兩塊錢買來的一小把青菜,這頓飯也算是有肉有菜了。吃剩下的排骨放進冰箱保存,這一碗排骨,她整整吃了三天。按天數算下來,其實也就不那麽貴得可怕了。

這一天上班,因為晚班的一個人有事請一天假,陸韻被臨時調到了晚班。白班只有神從穎和張莉莉兩人。神從穎不怎麽說話,張莉莉也不是一個主動去刺人的人,所以挺安靜的。沒客人的時候,工作忙完了,兩人都端坐在位子上,捧着手機的手伸到了臺面下。從外觀看,絕對看不出這兩人在幹嘛。

神從穎一邊看着手機上的新聞,一邊暗想,哎,自己也成了老油條,學會偷懶耍滑了。張莉莉正在和人聊天,打字速度超級快,十指翻飛,差點形成一片暗影。有時,她還悶笑幾聲,看來聊得很愉快嘛!

看完今天的新聞,百無聊賴之際,突然想到,下次是不是應該帶一本書過來?反正剛發工資,去買本書也不算亂花錢。神從穎決定抽空去書店買本小說,用以打發上班時的空閑時光。決定好之後,在手上把手機轉了幾圈,打開朋友圈,竟然意外地發現,陳志宏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神從穎認識陳志宏這麽多年,他從來不發布朋友圈,雖然他時常會看別人的朋友圈。就算當初他們結婚,她生孩子,他也沒更新過朋友圈。朋友圈對他來講,就是一個擺設。這條朋友圈是三天前發表的,是一張他拍照,背影是附近的一座山。沒有任何文字描述。

看來,他是去爬山了。這可真是一個奇跡啊,比看到外星人還要令人驚奇。被賭桌粘上520膠水的人,居然也能抽身去運動。而且,明顯是有人陪着他去的,不然這張照片難道是路人給拍的?

神從穎仔細看了看這張照片,想不出什麽來,既不點贊也不評論,然後退出來。

手撫着額頭,微低下頭,目光停留在面前的工作本上,思緒卻不受控制地飛遠了。

陳志宏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她離開的這一個多月裏,他忽然想通了?決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自從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改過的第一步,就是離開麻将桌,嘗試他從前從未試過的爬山?想到這,神從穎心裏高興起來。如果他真的改過,以他的能力,過個一般的普通日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彤彤也不必背着父母離婚的陰影。

可是……神從穎無意識地轉着手裏的筆。她不敢相信,沉澱了五年的死灰,不是那麽容易就複燃的。

又或者……是男人劣根性犯了?她可從來不知道陳志宏的朋友裏,有熱愛運動,向往的爬山的人。要不然,也許是他新認識了一個女人,也許那個女人是認識很久的,只是最近才有了條件滋生出不一樣的關系。他為了讨她歡心,陪對方去爬山,所以對方給他拍了這張照片?

“叭噠”一聲,神從穎手裏的筆掉了下來,落在工作本上。旁邊的張莉莉抽空看了她一眼,見沒異狀,又扭回頭,接着聊去了。

和平分手和對方出軌可不是一回事。本來能友好、和平地讨論彤彤的問題,趁着對方還有父愛的時候,盡量多争取一些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如果……如果對方出軌,那段新鮮熱烈的感情會灼傷男人的神經。人性本來是自私的,大打出手,為了一點微薄的財産鬧得不可開交的夫妻還少麽?

神從穎緩緩吐出一口氣。如果真是這樣……她的胸口湧動着被背叛的恥辱及憋悶。最大的憂慮在于,留在父母那的數字最大的那張卡,陳志宏是知情的。但陳志宏有多少私人存款,她是不知情的。如果陳志宏要求分那張卡,她該怎麽辦?畢竟那張卡,嚴格說來,是婚後財産。

神從穎吐出一口濁氣,彎着腰,頭往下沉,将臉貼在工作本上,視線停留在桌子一角的筆筒上。

“怎麽了?不舒服?”一道關切、溫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神從穎趕緊直起身子,看過去。原來是劉玉維,他斜倚在客服臺前,看着神從穎。

“沒有,沒有!”神從穎有點張皇,被領導抓住工作時走神,可不是一件好事。餘光瞄到旁邊的張莉莉已經收起了手機,目不斜視地盯着工作電腦。

“沒有就好。記得多喝點水!”劉玉維笑了笑,又轉向張莉莉,“你也是。不要忘了喝水!”

“嗯。”張莉莉仍然目不斜視,臉卻紅起來,眼睛彎彎。

有了這件事的打岔,神從穎不再胡思亂想,收斂心神,專心上班。

下午兩點的時候,晚班的那一拔人也來了。再過兩個小時,神從穎也能下班了。人多了,氣氛熱鬧起來,聊天的對象也增加了。神從穎和張莉莉之間那種沉悶氣氛被陸韻給擊破。

“怎麽辦?今晚我哥要請他的同事朋友在家裏吃飯!說是慶賀遷新居!”陸韻叽叽喳喳。

“和你有什麽關系?你又不認識那些人。”張莉莉道。

“我哥叫我回去吃飯呢!嫂子也說了好幾次!”

“那你前幾天還答應今天換班?”張莉莉沖她翻個白眼,“你腦子又不記事了?”

“忘記了嘛。”陸韻讨好地笑。

“打電話回去,就說上班來不了。”張莉莉幹脆利落地替她決定。

“我想去啊。好想去啊!”陸韻發揮小女孩的優勢,開始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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