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假藥
尤問約偏頭看向這位晚清貴族,小貝勒拿起落在胸前的長辮子甩到背後,人坐下:“二公子和老板一點都不像。”
尤問約摸摸那張消瘦的臉頰,笑道:“那小貝勒覺得我像誰?”
小貝勒說:“像個善人。”
尤問珠不明所以,她左看看大哥,右看看二哥。比起二哥,大哥更像善人吧。并且,雖然大哥二哥是同父異母,但确實是貨真價實的親兄弟。那雙眼睛,就特別像。
比起尤問珠的不解,東方貓露出一張貓臉兒,人眯了眯眼睛,身上散發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尤問約一愣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湊到大哥臉邊,說:“陳進生,和大哥比起來。你覺得,誰更像善人?”尤問聲眉頭一皺,把弟弟的腦袋推開。
陳進生冷哼一聲:“你就像寄生在問聲身上的蟲子。”
東方貓朝着他張牙舞爪。他一下聽出陳進生罵的是他們三人。
那個優雅的,在喝着茶的英國人,悠然說道:“即使蟲子,那也是無害之蟲。”
老者解元一臉老臉和藹可親,他含笑說道:“幾位的感情,還真是好。”
身穿黑袍的門圖,一動不動,仿佛不存在似的。
東方貓傲然說道:“那當然,誰都不能打破咱們的羁絆。”
小貝勒勾唇一笑——真的,打不破嗎?
經潤把午飯送進來,擺到另外一張桌子上,尤問聲沒好氣地說:“行了,你們先去吃飯。”接着,對二弟說,“問約,下午帶小豬和小貓兒在游樂場玩。晚上八點到宴會廳。”
尤問約揚手:“交給我。”
然後,三人撲到隔壁桌子,化身餓狼,朝着桌子上的美味大快朵頤,尤問珠口中不停地說着“好吃!好吃!”。經潤看得一愣一愣的,就是隔壁的小貝勒也被他們難看的吃相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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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是三年沒吃過東西了嗎?
陳進生只覺得丢臉至極,他說:“問聲,你不要過于寵溺他們了。”
尤問聲看着狼吞虎咽的三人,淡淡一笑:“沒關系。”然後,讓經潤多備上一份菜。經潤含笑接着送菜去了。
吃完飯,喝完茶,三人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小貓兒止不住地興奮:“二哥,一樓有表演幻術的,咱們下去看看。”
尤問珠搶着道:“還有唱戲的。”
尤問約說:“走,有什麽咱們玩什麽。”
尤問珠與東方貓附和:“好咧。”
就像每年過年,一起去城隍廟逛,吃遍所有的小攤小食一樣。三人和尤問聲招呼了一聲,便要下樓去,卻不想,小貝勒跟了上來。
“二公子,這新世界沒什麽我不知道的,我來陪陪三位。”
“好咧,有勞小貝勒。”
四人下樓後,休息室的訪客,開始變多了起來。
也由于新世界易主,再加上,新主人邀請各界上九流的人物前來參加宴會,因此,今天的客人,比往日更多。
小貝勒盡職盡責地帶引他們到達各個不同的劇場看表演玩兒。尤問珠和東方貓瞪大眼睛,興奮地看着,尤問約也興致盎然。小貝勒一一講述着雜技、戲曲、幻術等,接着還看了無聲電影。
小貝勒是上海灘的名流,他走到哪都引人注目。不過,讓人們更加吃驚的是,他陪着的三位“客人”。有混在裏面的探子,早就把尤家三代扒個底朝天,因此知道是新世界游樂場主人的親弟親妹,還有隔壁鄰居弟弟。
至于其他人,則不清楚。
不怪他們不知道。在上海灘這個混亂的地方裏,尤問約只是法租界一個小小巡捕,根本引不起人們的注意力。再有,尤家早已沒落,唯一能讓人記得住的人,除了尤家去世的老爺之外,便是英國留學歸來的大公子了。
因此,無人看得到,被大公子鋒芒蓋住的弟妹們。
但這些,尤問約他們并不在意。因此,成名與否,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
在游樂場游玩之時,尤問約突然停下腳步,目光掃了一眼人群——尤問聲剛回國那天,那道目光,他再次感受到。到底是誰,盯上了他?
“怎麽了?二公子?”小貝勒問。
“沒事。”尤問約回。然後繼續陪着小豬與小貓兒游玩。
直到,有人拍住了他的肩膀。尤問約反手便要抓住對方的手折住,對方急忙避開:“問約,是我。”
是閻數。
尤問約收手:“是你啊。”
東方貓招呼:“閻羅王。”
尤問珠也道:“閻叔叔。”
小貝勒一聽,便知道是熟人。
閻數取下帽子:“我找問約有點事。”
尤問約點頭:“你們先去玩,我待會找你們。”
東方貓揮揮手:“好。”于是,牽住尤問珠繼續玩耍。
而這一次,小貝勒把他們帶進了賭場。
尤問約和閻數坐進了二樓靠窗的茶室裏,待侍者把茶水送上,尤問約問:“發生了什麽事?”
閻數喝了一口茶,說:“造假藥。”
尤問約手指不由放到唇下輕輕蹭着:“假藥?”
閻數點頭,繼續說:“有人制造了一種假藥,賣給窮人。吃了假藥之人,撐不住的,會鬼化。”說完,從口袋裏拿出一瓶藥。
尤問約接過,他倒出一粒,扔進嘴巴裏。閻數額角不禁流一滴汗水,他眼睛浮起擔心:“你不要再折騰自己的身子了。”
尤問約雙拳握緊,眼睛爬滿血絲,瞬間變得通紅:“這一點,我還撐得住。”
閻數只得提前把煙與鴉片準備好。
尤問約低下頭,不一會,他的身體開始變得扭曲。這藥片,雖然很厲害,可他體內的東西,更加厲害。
過了一會,扭曲的身體開始鎮定下來,閻數把煙遞過去,尤問約抖着手接過,然後吸了一口。他說:“這藥,很厲害。會影響心智,讓人看見了心底最黑暗的東西。承受不住的,會徹底鬼化。”
閻數眉頭皺出了深壑:“坑人的假藥,一旦流通于市,上海灘将萬劫不複。”
鎮定下來的尤問約吐了一口煙:“那你查到了什麽?”
“一個叫做高君芳的女人,她是今晚新世界游樂場的宴會客人。背後,似乎與政道上的有關。”
“好的,我記下了。”
談完案子事宜,閻數看着窗外的大道說:“你大哥,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
尤問約摁滅煙,說:“不管從政從商,他注定被人們所矚目。”
閻數一笑:“你現在投入你大哥門下還來得及。”
尤問約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比起當什麽二把手,我對案子的事情,更有興趣。”
閻數一樂:“那樣,不是更自在嗎?”
尤問約一笑說:“這事兒吧,要退出,早就退出了,也不用等到現在。”
閻數嘆息一聲:“也就只有你這家夥能夠幫我了。”不然,獨自一人戰鬥的他,早已變成一具開滿曼珠沙華的屍體。
尤問約說:“那就,好好活着戰鬥到底。”
閻數臉上笑容更勝。
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就他們這些傻子會做。
其實,不做是好的。在這個充滿武裝犯罪,每天都會死人的地方,不去觸及那些可怕的黑暗,命能活得更長久。可也因此,會有越來越多的死人。
直到,上海灘徹底變成一座巨大的墳場。
閻數看不得,所以他帶着尤問約踏入了這個城市的第二個世界。他們永遠也不知道,下一次面對的會是什麽,又會不會死。
可他們并不會因此懼怕而後退。如果他們退步了,黑暗會更勝,直到把這座東方大都掩蓋在黑暗之下。
當然,他們也不是什麽英雄,更不想做什麽英雄。
他們只是,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就不知不覺地把第二世界的黑暗,背負到了身上,然後砥砺前行。
喝下一壺茶,外面天色已是傍晚。尤問約告辭閻數,然後前往一樓賭場。
能知道他們在賭場,其實很好推算出來。小貝勒賭技聞名整個上海灘,而游樂場其他地方,除了武鬥場,該轉的也都轉了。因此,很好猜測到他們在哪。
賭博,容易讓人沉迷。但他那兩個弟妹,卻不會掉進賭博的陷阱裏。
因此,他到場時,正看到尤問珠坐在主位上,也一名面目猥瑣的男人對賭。他們玩的是馬吊,小貝勒是荷官,他悠閑地坐在一旁等待賭博結果。
東方貓站在尤問珠身後,并沒有出聲打攪尤問珠的賭博。
尤問約悄無聲息地站在尤問珠身後,他看到,尤問珠手邊有着不少的籌碼。在尤問珠接連出牌後,那個那人不敢置信地抛牌不敢置信地大吼一聲:“我又輸了!”
尤問珠松了一口,然後轉頭對東方貓:“小貓兒……二哥!”她擠滿站起。
尤問約摸摸她的腦袋:“不錯,不錯。”
尤問珠興奮着小臉兒,露出甜甜的一笑。
對面的男人不甘心:“咱們再來一把!”接連輸在一個小姑娘手裏,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以後,那些雇傭賭徒進行賭博的老爺們,怎麽看待他?又怎麽會再雇傭他進行賭博?
男人眼前一片黑暗。
尤問約笑意盈盈地說:“抱歉,咱們還有事,先走了。”
輸紅了眼睛的男人,哪能讓人走啊。于是,沖過來,要抓住尤問珠。但小貝勒卻抓住他的手:“喂,別碰她。”
看着小貝勒那雙冰冷的眼睛,男人吓得跌倒在地:“對……對不起。”
小貝勒回身,露出狐貍一般的笑容:“三位走吧,宴會即将開始了。”
尤問約掃了小貝勒一眼,然後帶着弟妹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