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

國中之國的租界成為孤島，北洋政府以界碑為線，隔絕了裏外兩個世界。現在，人類只出，不許進。靠近邊界線的怪物，一律以武器抹殺。

今天，是“門”開啓的第五天。這五天來，租界裏的人們，能逃則逃。沒逃的，是想留下進化并接受弱肉強食的法則。

因此，原本華燈璀璨、車水馬龍的租界內，變得及其蕭條。大街上在行走的，不是進化者便是進化物，亦或是進化失敗，成為人不人，怪不怪，沒有智商的東西。《申報》記者駐紮公共租界，并花錢雇傭進化者保護采集租界內的現實新聞。

沒有出逃的公共租界工部局，及法租界公董局，難得一見的聯手維持着随時土崩瓦解的秩序。只要有普通的人類需要庇護，警察廳便派出巡捕救助，并護送出租界。

曾經的犯罪者，為了獲取更加強大的力量，選擇與進化物融合。之後，效忠更強大的進化者。慢慢地，進化者開始分化出不同團體。

宗政禮眼見如此，并不在意。在他眼中，為了獲取地位進行殘酷的鬥争，也是一種進化方式。

現在，他更想要得到的東西是“女王”——尤問聲。

他的目光，看向了新世界游樂場。

自“門”打開，尤問聲便把家人送到新世界游樂場。有進化物和進化者想要闖入，皆被小貝勒他們殺掉了。因此，就目前看，這裏是最安全的。

待在新世界游樂場第五天了，天空上的門，還在。每天晚上，進化物從裏面鑽出來。仰頭看着“門”，尤問珠抓着胸口上的護身符，臉上表情顯得憂郁不已。

其中一間房裏，尤問約沉睡着。前來探望的邊演給他灌了一支藥劑。并對尤問聲說：“他受到了‘門’極大影響。這麽下去，精神随時崩潰。”

說完，邊演牽着少女離開新世界游樂場。外面，企圖襲擊邊演融合進化的進化物，受到少女身上的壓迫時，畏縮地逃離了。

看着床上瘦弱的弟弟，尤問聲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門外，有人敲門。是小貝勒，他說，安其羅主教又來了。

“請他回去。”尤問聲頭也不擡地說。

“是。”小貝勒下樓打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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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午，昏睡了五天的尤問約才醒來。尤問聲讓經潤送上吃的，之後把弟妹招來談去留的問題。

尤問聲說，要把尤問珠和小貓兒送出租界。

尤問珠一愣，随即激動大聲道：“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有護身符，誰也不能傷害我！”

正一面吃東西，一面聽完東方貓講述眼下情況，那邊便聽到妹妹和大哥的争吵聲。拒絕離開，尤問珠撲進二哥懷裏，死死抱着對方的腰身。

尤問約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我和大哥談談。”

尤問珠紅了眼睛。

好好安撫了一番，把東方貓和尤問珠打發出去。尤問約和尤問聲商讨眼下的情況。尤問約說：“大哥以為把小妹送出去，就安全了嗎？”

尤問聲看着弟弟：“這個地方，已經不适合普通人生存。”

尤問約沉默了一下，說：“邊演說得對，只要門不徹底關閉，哪怕是華界，總有一天防線會崩潰。”

尤問聲說：“你想把門關上？”

尤問約苦笑，他指着自己的身體：“大哥，我快控制不了它了，而且，我不想傷害你們。”他一旦消失，身體的怪物勢必成為最大的災難。就是北洋政府的軍隊，也未必能攔得住。“而且……”他認真說道，“我一個人足以把門關上。”因此，大哥不必離開。至于剩下的那些怪物，租界與華界自然能清理幹淨。

尤問聲唇角泛起一抹冷笑：“這件事，明天之前，我給你答案。”

尤問珠蹲在廊道盡頭。東方貓與她相隔幾步遠，他從高樓往租界裏看，不時看到進化者厮殺，和進化物穿越大街小巷。

“這世界，真讓人讨厭。”東方貓笑着說。正因為這個令人讨厭的世界有自己在意的人活着，才會選擇繼續走下去。

抱着腿，尤問珠喏喏說：“是不是因為我太弱，大哥才要把我送出去？”

東方貓回笑：“不會。”她可是他們重要的妹妹。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比他們的家人更加重要了。

好不容易醒來，尤問約去了一趟法租界巡捕房，東方貓尾随而至。由于電車停運，黃包車退出租界，他們只得走路去。

一路上，險境不少。但都被他們一路解決掉了。

二人到達中央巡捕房，巡捕房外面的巡捕，嚴守巡邏着。若有進化物和進化者硬闖，便放槍。也難得一見的，西捕與華捕聯手巡邏，保護中央巡捕房和霞飛路上的公董局。

尤問約和東方貓上了二樓探長室。閻數正在裏面抽煙看報紙。見二人進門，他放下報紙：“來了？”

尤問約坐下道：“我打算把門關上。”

閻數手中煙落地，好一會才說：“可想好了？”

尤問約點頭。東方貓別過頭，咬牙。

閻數把煙撿起來：“既然如此，我也無法阻止你。”這也是唯一能夠拯救這座東方大都的方式。他取出酒“哈哈哈”大笑：“來，好好和我喝一杯！”這杯酒過後，他們再也喝不上了。甚至是會忘記關于他的一切。

這麽多年過去了，內心是不舍的，是難以接受的。但人吶，總該有分別的時候。

想了一夜，尤問聲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他對弟弟說：“我陪你去。”

“大哥不必……”尤問約想要阻止。

“這是我選擇。”不容拒絕的選擇。

把最終決定告訴給小貝勒他們聽，小貝勒幾人聽後坦然接受了他的選擇。小貝勒臉上的笑容，泛着淡淡的寂寞：“以後的日子要變得了然無趣了。”

尤問聲出門見陳進生，并帶上東方貓。

陳進生是怡和洋行的買辦，不能丢着洋行不管，因此并未離開。尤問聲到時，急忙讓人打開門。

“這短時間忙着工作沒時間去看你，問聲沒事吧？”陳進生想把人帶上樓談話。尤問聲卻沒有上去，他笑得溫文爾雅，“我沒事，就是來看看你。”

陳進生一喜，于是帶人上樓招待。

二人似忘了外面混亂不堪的世界，相談甚歡。

除了一直在吃吃吃個不停地東方貓顯得極其礙眼之外。

從怡和洋行裏出來，他們去找宗政禮。小洋樓裏，這個瘋狂的男人聽說到訪者是誰後，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親自出門迎接“女王”。可他還沒說，東方貓便伸出手放到他的腦袋上。

“主子？”

看着伫立原地的宗政禮，手下叫喚道。宗政禮回過神，連忙退後一步：“你、你是誰？”

黑衣人驚訝道：“主子，是我。”

宗政禮有些驚懼：“我、我不認識你。”然後看到手中牽的繩子，順着繩子往下看。看到一個紅皮膚小孩，那小孩瞪着一雙渾圓的眼睛看着他，然後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他吓得扔掉繩子，跑了出去。

黑衣人急忙追了出去。

“主子！主子！”

一面跑，一面看着外面的世界。宗政禮怕極了，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而他，又是誰？

回到新世界游樂場，看到尤問約和尤問珠在玩彈珠。他上前道：“一起。”東方貓也不逞多讓：“我也要玩。”

尤問約笑道：“既然如此，咱們四人分兩組，輸的人今晚沒飯吃。”

尤問珠興奮拍手：“好啊！”于是，抱住二哥的手，“我和二哥一組。”

然後，四人開始玩游戲。東方貓拖了尤問聲的腿，結果輸了。他對尤問珠哭着求饒：“好妹妹，我認輸了，你就收回成命吧。”

尤問珠得意了一番才點頭：“那好吧，今晚給你們飯吃。”

東方貓高興得跳起。

晚上，又是一頓大吃大喝。就連小貝勒他們，也是上了酒水一起喝。熱鬧過後，大樓變得寂靜。尤問珠房裏，尤問約握着她的手，臉上露出不舍和悲傷。

“對不起，小豬。”

站在床邊，東方貓抹掉眼淚，可淚水控制不住似的，越抹越多。

尤問聲俯身，親了一口妹妹的額頭：“小豬，是哥哥們沒有好好保護你。”

尤問約放下她的手起身，對東方貓說：“小貓兒，以後好好照顧小豬。”

東方貓擦着淚水哽咽着重重點頭：“嗯……有我在，誰也不別想碰小豬一根汗毛。”

尤問約摸了摸他腦袋：“再見。”

東方貓失聲大哭。

今晚的天空似蒙上了一層陰影。開裂的“門”有進化物進出着。秋風起，帶起了涼意。兄弟二人一路向海關大樓去。

到了海關大樓上，他們見到了牽着少女的邊演。少女坐在邊上蕩着兩條腿看着昏暗蕭條的租界。

連續幾天觀察，邊演試圖探出“門”裏面到底是什麽？使用什麽方法，才能夠關上？

現在，看到尤家兩兄弟，想來，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

看着上空的“門”，他說：“去了，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尤問約一笑：“如此，正好。”

尤問聲看着人世間最後一眼，道：“走吧。”

邊演對少女說：“夢伽，送他們一程。”

少女點頭，然後起身抓住二人的飛起，向“門”飛去。接近門的時候，她一甩，把兩人送進了“門”裏面，然後回到邊演身邊。

不一會，從門裏傳來“女王”誘捕的力量。租界裏，所有進化物擡頭看向門，然後如潮水般，向門湧去。

因“誘捕”力量過于強大，進化者不免受到了影響。少女保住邊演的腰身，額頭冒出汗水。

她一旦被誘捕，就會進入“門”裏面，然後被尤問約即将失控的怪物吞噬。她不要，她絕對不要去那個世界！

門裏面，突然傳來刺耳的聲音。

受到刺激的邊演身體一晃——尤問約，最終把身體交給了那個強大的怪物。

這對兄弟，一個釋放“誘捕”力量，把租界內所有的進化物全部召回“門”裏面。一個把身體交給怪物，讓它吞噬進化物，并把“門”關上。

尤家兄弟，值得讓人世人敬仰。

可今晚的“門”關上，又有誰還記得他們呢？

租界內外，人們紛紛擡頭。

“快看，那些怪物回裂縫裏去了！”

“有聲音……這是什麽聲音，唔……頭好疼……”

無法承受的普通人，倒下了一片。

當租界內所有進化物回到“門”裏面時，“門”漸漸關上了。

“裂縫，要消失了！”有人大喊。

大世界游樂場，在“門”關上那一刻，東方貓顫抖着手取出尤家兄弟的生辰八字，他割破手腕把紙滲成血紅色，然後用火一燒，紙燃燒起，灰飛煙滅。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閻數腦袋一暈，随之一愣。

他剛剛想什麽事來的？怎麽一下忘記了？是什麽呢……總覺得是很重要的事情和人……

十天後。

東方貓當差結束回家吃飯時，發現尤問珠又做了幾人份的飯菜。

尤問珠疑惑不已：“奇怪，我為什麽又做多了？”

東方貓露出一張貓臉：“哼哼，我看是小豬自己想吃，所以故意做多了。”

尤問珠打了他一個響頭：“我又不是豬……也不許叫我小豬。能叫我小豬是……是……”咦，奇怪了，是誰？

東方貓委屈巴巴：“好嘛。”于是，對和樹上烏鴉說話的烏婆婆大喊：“烏婆婆，吃飯了！”

烏婆婆一笑：“好。”

她也忘了家裏的兩位主子，但沒有失去記憶的烏鴉們，卻把真相告訴了她。這個秘密，就讓她嚴守下去吧。

飯桌上，烏婆婆樂呵呵地看着兩個孩子大口吃飯。目光，不由放在兩個空桌上，仿佛見到了兩個主子還在似的。

“當當當——”霞飛路上，電車使過。“門”帶走了所有的進化物，目前為止，他們再也沒有出現過。人們，也從華界返回了租界。深秋裏，租界再度恢複了繁華。那些殘存于世的進化者，成為了特殊的存在。邊演研制出來的藥劑，成為了唯一對付他們的東西。

聖公會裏，安其羅主教帶領信徒們向神祈禱着。

外灘碼頭上，威廉坐上了前往英國的輪船。

大世界裏，經潤執掌游樂場。小貝勒在賭桌上，玩得開心。

解元在游樂場讨了個護法的工作，留了下來。而門圖，不知所蹤。

他們似乎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事情，可又一時想不起來。

怡和洋行，陳進生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人，內心仿佛缺了一塊似的。出門時，他遇見了宗政禮。對方撞上來，沒能及時避開的他呵斥：“宗政禮，讓開！”然後，伸手把人推開。

對了，他記得自己是在新世界游樂場外遇見的宗政禮。可那時，他去那裏做什麽了……又為什麽和宗政禮認識了……

被推開的宗政禮，看着腳步匆匆陳進生，人頓了一下，然後跟了上去。

這個男人，知道他是誰。說不定，能夠在他身上找回自己的記憶。

—— END ——

作者有話要說：

記錄一下完結的數據：

總下載數：0 非V章節總點擊數：3262   總書評數：36 當前被收藏數：77 營養液數：21 文章積分：5,475,259

結果，《妖書奇談》那兩本自印，還是沒能送出去。這本書，也還是沒人看。這文劇情很渣，作為這本書的作着，早就有覺悟了。但我很喜歡裏面的人物，卻是真的。明天再更新一個尤家兄弟的番外，就真正在結束了。

最後向所有收藏、貢獻過點擊、和營養液、投過雷的讀者們鞠躬。

感謝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