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閻氓
信步在蜿蜒伸向前方的庑廊,站在那琉璃窗格木門前,陳澄随手推開。
瞥見走進來的陳澄,那小女童顫抖着身子縮了下,發現他只不過也是一個小孩子後略略放松下來。
陳澄将信将疑地在那小女童身邊轉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她,“你失憶了?對自己的名字還有記憶嗎?”
她想了想凝視着陳澄微微點頭,陳澄問道:“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你找到你家人。”這女童真的失憶了嗎?這失憶的人什麽都忘記唯獨記得自己的名字,這也太荒謬了,可是她年紀輕輕的應該不會說謊啊,那到底是那裏出差錯?還是先觀察觀察幾天,就算她硬說不記得了,陳府這麽大養多一個人也不是困難的事。
閻氓凝視着陳澄,怯懦地開口:“閻氓,這是我的名字。”她不知道這裏是那裏,只知道從山上醒過來後一路上靠偷東西才來到這裏,她很怕又被人趕出去,那麽總有一天她會被人打死的。
閻氓?靈城中姓閻的真沒聽說過,說不定是窮困潦倒的人家,只要在靈城裏肯定容易找,靈城也不大嘛,明日讓人出去打聽打聽吧。心裏打定主意的陳澄微微一笑:“你先安心住在這裏,待我幫你找到你家人再走好啦。”
話音剛落,閻氓禁不住落下兩道清淚,濕漉漉的大眼顯得清麗幾許,被淚水擦拭過那黑漆漆的兩頰呈現出白晳的膚色,看得陳澄一愣一愣的,忙道:“你哭什麽?我說錯了嗎?”正常人不是都應該興高采烈的麽?怎的她卻低泣得可憐兮兮的讓陳澄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聽得此話,引得閻氓破涕為笑,臉頰兩邊淺淺的梨渦浮現,“我這是喜極而泣。我這一路走來都是靠偷東西吃才來到這裏,每個人看見我都是要打要罵的,還有人把我賣掉。是我偷偷的跑出來才逃過一劫,難得遇到你這麽好的人,我真的很高興,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她想,就算找不到家人,這個人這麽好的心腸大概不會抛棄她的。她是再也不想再過那些流離失所,一直吃不飽的日子了,她以為她總有一天會死在荒山野嶺或許被野豬野狼吃掉便是她的命運,想不到上天還是眷顧着她的。讓她能遇見他,真好。
“陳澄,我的名字,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正當二人說話間,陳風帶着一名婢女匆匆而來,恭身道:“少爺,這婢女喚墨畫。”被喚到的墨畫低眉垂首上前一步,恭身道:“奴婢墨畫見過少爺。”
瞥見這墨畫謙遜有禮,陳澄點了點頭,“你暫時先伺候着這位閻氓小姐,有什麽需要的就跟管家說,明白嗎?”
墨畫頭也不擡地颔首應道:“是的少爺,墨畫明白。”
莞爾一笑的陳澄轉身看着閻氓,笑道:“你有什麽事就跟墨畫說,我先回去歇息,明日我叫大夫來幫你看看,看能不能幫助你恢複記憶,再派下人出去尋找你的家人。你先安心歇息。”
說完此話,陳澄大步流星地離開廂房,陳風緊跟其後離開了。
翌日,早早起來練功法的陳澄瞅見在一旁守候着的陳風道:“陳風,有請大夫過來看過閻氓了嗎?”
“少爺,大夫已然在廂房內為閻小姐看病,病情如何還不甚清楚。”陳風手中拿着他擦汗用的巾帕,嘴上有條不紊地說道。
Advertisement
滿意地收回掌風的陳澄順手接過陳風手中的巾帕一邊回房一邊擦拭着額頭上的滿頭大汗,回房便是好一番洗漱,爾後用早膳,穿戴整齊。
不多時,陳澄與陳風二人來到閻氓的廂房,陳澄禮貌地敲了兩下門,邁步入內剛好瞥見齊管家和墨畫也在,遂問道:“大夫來看過怎麽說?閻小姐呢?”
墨畫上前一步淺笑道:“回少爺,大夫剛為小姐在腦袋上紮了針,小姐說頭有些暈,等會兒再起身。”想起剛才那滿腦袋瓜的長針,她僅僅想了一下便渾身打了個激靈,真是佩服閻小姐硬是一聲不吭的,想不到閻小姐看起來也只有四歲稚齡上下卻有如此堅韌的內心。
聞言沉吟了下的陳澄望着齊管家淡然問道:“齊管家,那大夫為閻小姐瞧過有沒有說能不能治?身體是否有何大礙?”他想,要是能治好,閻氓應該可以記起家裏的事情,只是看她年紀還小就算記起往事恐怕也是記憶模糊不清吧。
齊管家略略思索了下,恭身道:“回少爺,李大夫看過也下了針,李大夫也說不清楚閻小姐是那裏不對勁,閻小姐身體沒什麽大礙,大夫說這事可能要随緣,說不定哪一天閻小姐自己忽然想起來也不一定。”其實齊管家很清楚李大夫說了等于沒說一樣,然而李大夫已經是靈城裏最好的大夫,如果李大夫都這樣說了,想來除非能找到醫術更好的大夫,不然結果仍然是一樣的。
這話聽得陳澄皺緊了眉頭,連李大夫都這樣說了,那麽只剩下幫她找到家人這一途,“齊管家,你安排幾個下人出去打聽一下靈城裏有沒有姓閻的人家。之後回來禀報我,再作打算。”
“好的少爺,奴才這就安排下去。”齊管家恭謹地應下,爾後倒退兩步子轉身出了廂房。
這時,躺在床榻上的閻氓感覺到腦子沒方才那麽暈昡,單手撐着床墊子坐了起來,穿好鞋子,步子轉出了拱門處的大屏風便瞧見陳澄坐在那圓桌上。
閻氓連忙微微垂首走過去,輕聲道:“見過少爺。”經過一晚上的思考閻氓明白如若想留在陳府裏她只有讨得陳澄的開心,讓他覺得她是一個有用的人才有資格留在府裏,她再也不想過那種颠沛流離的生活,能夠留在陳府裏就算為奴為婢那又何妨,況且陳澄對她有恩留在這裏也能報答他不是嗎?
這一聲少爺直聽得陳澄甚覺刺耳:“你又不是府裏的奴婢不用叫我少爺,喚陳澄便是。我已經安排下人去找你的父母,相信不出幾日便有消息。”看着閻氓伏低做小的讨好模樣他便覺得心中一陣不爽,其實她把身上的灰塵洗淨換過一身衣服還是挺可愛的,圓圓的大眼睛如那盈盈秋水,他不希望有朝一日那雙眸子變了質,只剩下仆人對主子的尊敬。
聽到陳澄此話閻氓眼裏閃着明顯的迷茫之色,搖了搖頭道:“我的家肯定不在這裏,我這一路走來,走了好久好久再來到靈城的,我也不知道我最初來的地方到底是哪裏。所以請讓我留在這裏不要趕我走。”這一路上她見多了什麽買身葬母之類的女子,還有很多富貴人家都有奴才奴婢伺候的,而且陳澄也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他的父母不會因為陳澄的喜好而收留一個沒有用處的人,她遲早還是會被趕出去的。
“兒子,為娘聽齊管家說你在這,特地過來看看的。”
陳夫人還未走進廂房便高聲喚道,引得廂房內的一幹人等紛紛擡頭朝門外看去,片刻便瞥見身穿華服的貴婦模樣的陳夫人翩然而來,笑意盈盈,端得個和煦善目的樣子。
望見陳夫人從花園的拱門處信步而來,陳澄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邁步上前相迎:“兒子給娘親請安,怎的娘親會親自過來?這不是折煞了兒子嘛。”本來這件事他并不想驚動到父母親私下裏悄悄安排完就算,豈料那齊管家是個靠不住的。
聞言的陳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垂頭行禮的兒子,“府裏有什麽事情會是娘親這個當家作主的不知道。”說完,陳夫人一改方才,疑惑地打量起不遠處的閻氓,挑眉問道:“那個小女孩便是你昨晚上救回來的?”
識趣的閻氓邁步上前下跪,道:“閻氓給夫人請安。”
也算是個有禮貌的,陳夫人滿意地暗暗點頭,“大夫說你失憶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想起來,你只記得自己的名字,那你家人在何方這事完全不曾有印象嗎?”
垂下眼睑,閻氓心下一緊:“回夫人,閻氓無家可歸。”
看着閻氓跪下的時候陳澄的心裏揪着揪着微痛,可他不能出口相助,要不然她一定會被娘親趕出去的,在陳府裏娘親除了對他還有父親是特別關心之外,對其他人從來講究的是怎麽樣的人就應該和怎麽樣的人相交,爹娘一向對他的期望很高,自然希望與他相交的人都同樣有旗鼓相當的身份和能力,要不是爹爹說陳風是一個好苗子,娘親也不會對陳風另眼相看。
瞧這小女孩還小應該不是有心想算計她兒子的,如此一想陳夫人便放下心來,淺笑道:“擡起頭讓夫人我瞧瞧。”
遲疑了下的閻氓小心翼翼地慢慢擡起頭來用着孩子獨有的純真凝視着頭上的陳夫人,陳夫人好生打量了她一番:“要是你無家可歸便留下來做阿澄的侍女吧。你可願意?”在陳澄出生的那一天族中的長老便為他測過前程,長老斷言他将來的前途無量,所以陳夫人一直以來對陳澄最為重視。
是以族中唯一一枚洗髓伐骨的丹藥也用在陳澄的身上,好在陳澄并未讓族裏失望,小小年紀已然在城中有了不小的名氣,對修煉的功法更是一點就通。
兒子也快六歲但身邊只有陳風一個人伺候加之男生向來粗糙,不如女孩子細心,可是陳夫人又怕到時招了心思不純正的進來,帶壞了她的兒子以後可能會影響到兒子的前程,是以遲遲未有合适的人選。
陳夫人看這個閻氓就不錯,看人看眼睛就能看得出一二,閻氓心思裏只有報恩想有口飯吃而已,況且這人也機靈,把閻氓留在兒子身邊恰好。最重要的是閻氓的相貌不像是那種狐媚子,就算萬一以後兒子真看上了閻氓,納了當小妾便是。
聞言的閻氓眼中噙滿了晶瑩剔透的淚水猶如看救命恩人一般,感激涕零地凝視着陳夫人,微笑道:“奴婢謝謝夫人。”
微笑颔首的陳夫人輕輕托手扶起閻氓,笑道:“以後你就留在‘無月居’照顧少爺的起居飲食便是。”
說完,陳夫人用手摸了摸陳澄的腦袋,對着陳澄說道:“今日族裏來了一位貴客,族長特地叫你過去,阿澄好好表現便是不要過于緊張。那娘親先回正院安排府裏瑣事。”
“兒子恭送娘親。”陳澄像個小大人似的凝重地點了點頭,爾後微微恭身。
瞥見陳夫人已然走出庭園,陳澄瞧着閻氓乖巧地伫立着垂頭一副恭謹的模樣,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的本意并不是讓她做婢女的,可事與願違,也只能如此而已。
想罷,陳澄偏首對着墨畫道:“此事你讓管家安排一下。”說完,凝視着閻氓的發頂:“你以後就安心地留在‘無月居’吧,我的院子裏沒什麽特別要注意的規矩,日常要做的事你問齊管家便可。等會兒你收拾收拾讓墨畫帶你過去,我還有事要出去辦,有什麽事情等我回來再說也行。”
閻氓沖墨畫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示意,二人皆道:“奴婢恭送少爺。”
一番囑咐過後的陳澄與陳風一同離開此處往府門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喜歡可以留言、收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