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地下日 9 a.m.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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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不适合小劇場,請用心去感受(不)

以下為正文:

——

“這樣下去對你對我都有害無益。”陳虞竟然擠出了一絲微笑,“你比我更會講道理,也該明白分開更好。”

她跨過王恪往外走。他坐起來,拽住她。

陳虞回頭,王恪嘴唇繃成發白的一條線,卻不說話。

于是她抽手。他攥得用力, 她不免花了很大力氣,一邊掙脫一邊呼吸困難, 猶如硬生生吞了千根針下去, 每吸一口氣, 都紮得胸口疼。

陳虞到底還是掙脫了, 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王恪跟上來,卻不再試圖拉住她,只是固執地緊跟在十多米開外, 任她走得忽快忽慢,始終保持同樣的距離。

血氣上湧, 陳虞惱火起來, 索性沿着聖所圍牆繞圈子,就等王恪走不動放棄。

一圈,兩圈,三圈……

太陽短暫露了個臉便躲得沒影, 轉眼大雨傾盆。

整整七圈。

陳虞陡然轉身:“你到底想怎麽樣!”

王恪的臉孔被雨水沖得發白:“撤回申請。”

“然後繼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與其這樣,我寧可解除結合。”

“你的怨氣似乎比我還深, ”王恪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 口氣也變得尖銳,“我也要問, 那麽你想怎麽樣?要我責怪你、怨恨你,你才開心?”

陳虞哆嗦了一下,仿佛突然覺得冷,卻毫不退讓:“說實話就那麽難?”

“實話?”他輕聲重複, 嘲弄地搖頭,“我有什麽實話可以說?”

內心湧上股沖動,恨不得将一切破壞殆盡。陳虞徐緩而清晰地說:“你介意我補了最後那槍,你覺得我殺了憐姐,你……無法原諒我,你甚至不想見到我。”

天地間只剩雨聲。

王恪過了很久才輕聲問:“在你眼裏,我是這麽想的?”

“你能說你沒有嗎?”問題出口,陳虞才發覺,原來她還有那麽點殘存的祈盼:她希望王恪給出否定的答案。

但他什麽都沒有說。

雨水流進眼睛裏,陳虞一個勁眨眼,有溫度的水滴便再次淌出去。開口都變得困難,吐出的話語也并非本意:“我能說的都說完了,就這樣吧。”

王恪的嗓音終于有了些微的顫抖:“就因為一廂情願的揣測,你要放棄我?”

“不是揣測,我看到了。”陳虞別過頭,抱緊了雙臂,“你射擊訓練的樣子……我看到了。”

王恪凝視她:“然後呢?”

“我不想看到你那樣子,”陳虞艱難地吞咽,後半句她說不出口。

“因為我變弱了,所以你不願意繼續和我搭檔了?”他吐字很輕很淡,每個音節卻沉沉叩在她心上。

不是的,不是這樣,這不是她真正的想法。陳虞越焦躁,說話就越詞不達意:“既然我讓你那麽難受,甚至影響到了你的能力。你何必委屈自己--”

“完全不在意姐姐的事是不可能的,但我還不至于幼稚到那種程度。到底是誰無可理喻、亂找借口?” 王恪發起火來反而冷冷的,只有眼睑發紅,“我沒有委屈自己,你想要解除結合是你的事,但不要拉我做擋箭牌,擺出一副都是為我好的樣子。”

陳虞的唇舌好像被鎖住了,良久都說不出話來。她抓住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句話,不假思索說出口:“如果你真的不怪我,為什麽我每次想和你好好談談,你都只會找借口敷衍?你想要繼續這麽過下去?”

她閉上眼,在腦海中将這半個月兩人間的對話過了一遍,輕輕地笑:“每次見面只會問你吃飯了沒有,睡得好不好,訓練怎麽樣,回答的還都不是真心話。這,這和陌生人有什麽區別?這就是你想要的?”

王恪辯解了一句:“久了自然就過去了。”

“你說得是多久?一個月?半年?三年?五年?”

他冷然反問:“你就那麽沒耐心?”

陳虞全身抖得厲害,不知道是涼還是憤怒:“我不知道等不等得到那天。”

王恪深呼吸:“你就鐵了心要解除結合?”

“你……看着我,看着我問。”

王恪怔了怔。

陳虞重複,姿态前所未有地低:“小七,你看看我。”

王恪慢慢調轉視線。但只是剎那,他便感到痛楚似地別開臉。

“要看着我很難嗎?”陳虞忽然平靜下來,此前無法出口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從舌面滑過,“你難受,為什麽卻不願意見我?你什麽都不告訴我,是不願意讓我分擔?是不相信我?還是看見我反而更痛苦?”

王恪閉了閉眼。這一連串的問題似乎也令他無所适從。

天邊傳來悶悶的雷響。

陳虞駭得一跳,自嘲地笑笑:“實話說,我現在這樣看着你,就很難受,難過得受不了。你越若無其事,我就越內疚,我就一次又一次地想起我做了什麽。你說得對,是我亂找借口。”

她從來沒将自己的內心這麽剖白過,多少希望對方能給點反應,哪怕是駁斥也好。不如說,她希望得到的就是懲罰。

王恪臉上已經失去了表情。他只是死死地看着她,不置一詞。

在這樣角力般的對視中,陳虞忽然意識到,他并不明白,正如她不懂他想表達什麽。明明使用的是同一種語言,甚至有精神結合互相連接,他們依然無法互相理解。

比起因只能旁觀王恪自我折磨而痛苦,也許被他真的怨恨要更輕松些。

陳虞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結論的。可過程不重要,只要說出下面的話,一切就能結束了:

“我沒法繼續當你的搭檔了,我受不了。”

這場大雨下個不停,地面積水,陳虞恍惚間産生全世界要被淹沒的錯覺。

王恪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令她毛骨悚然。而後,他忽然勾唇:“随你便。”

陳虞機械地牽了牽唇角。

“我并非不願意見你,但我需要時間整理情緒。想要分擔我所承受的東西?那一晚我只是向你稍開啓了屏障,你就害怕了,抛下我一個人。我什麽都不告訴你?我不想讓你平白擔心,當然,你也什麽都沒問。你不也什麽都不告訴我?遞交申請前一句話不說,你--”王恪捂唇咳嗽了一聲,又像在冷笑,“你有沒有想過,由別人告訴我你想要解除結合,我是什麽心情?”

“但這些都無所謂了。你在乎的只有自己。”王恪摸出懷表,那是去年他生日時陳虞送的。他打開表蓋,松手,看着懷表落地,玻璃摔出蛛網圖樣,踩上去。“陳虞,只要你還是這樣子,就當一輩子的獨行哨兵吧,別再去禍害別人。”

王恪就這麽走遠了,走進雨裏,一走兩年。

陳虞擡頭,忽然清醒過來。墜機荒島,生存游戲……剛剛這一切不過是迷鬼耍的把戲,調出她最難受的回憶,試圖将她永遠困在精神世界。

如果能重來,她還是未必有直面王恪的勇氣。

如果再活一次,她還是會補那一槍。

眼前圖景随之發生變化,

王憐顫抖着,費勁全力向王恪挪,睜大了透明的眼睛。

陳虞還是扣動了扳機。

被異化者觸碰也可能被吞噬,她不能讓王恪冒這個險。無論再來一次,無論再來多少次,她都會這麽做。哪怕無論她還是王恪都無力承擔後果。

中槍的王憐這一次卻沒倒下,反而擡頭,露出詭異的微笑:“阿虞,你不累嗎?”

“閉嘴。”

“你很想知道最後我到底是否還有意識吧?”王憐竟然站起來,渾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胸口的血,“跟我來,我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陳虞後退:“你是什麽東西?”

“我?”王憐嘆了口氣,“這次算了,太晚了。”

太晚了?

陳虞陡然一個激靈。水灌入口鼻,她再次失去了意識。

在那之前,她好像聽見有人喊:

“阿虞!”

陳虞和施餘存接連落入水中。黑暗哨兵不多時便浮上水面,卻不見陳虞。王恪脫了外套就要跳進蓄水池。

“哥!虞虞掉水裏了!”

南道剛剛醒來,一聽這話又蹦池子裏了。

“快……”沒多久,南道托着陳虞游到岸邊。

南辛和王恪手忙腳亂地将兩人拉上岸。王恪在陳虞鼻端頸側搭了搭,凍住了。南辛也察覺不對,枕到陳虞胸口,顫聲道:“沒心跳了……”

南道反應最快,确認口鼻無阻塞後,抱住陳虞,以膝蓋抵住她腹部,試圖将嗆進的水逼出來。

“來不及了,”南辛推開哥哥,摘下手套就開始做胸外按壓,“誰再做個呼吸!”

王恪單手擡起陳虞下巴,确認口鼻沒有阻塞,往她嘴裏渡氣,雙唇打顫。

陳虞忽然抽搐了一下,咳嗽着吐出好幾口水。

“心跳恢複了!”

南道在口鼻處一探:“有呼吸了。”

王恪突兀地站起來,左右四顧,看到靠牆喘氣的施餘存,突然走過去。

“你幹……什麽?!”施餘存抱住頭。

王恪臉色慘白,半句話不說,一拳過去把對方打到地上。

“你瘋了?她溺水……和我有什麽關系?”施餘存抱頭蜷縮起來,“我可沒那閑心!”

“那她脖子上的勒痕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不相信我就殺了我好了,随便你!”施餘存咬牙忍受着精神攻擊的痛楚,不忘嗤笑,“自己沒保護好,只會拿旁人撒氣,孬種。”

王恪一言不發,挨着牆緩緩坐倒,咳嗽得厲害。

“虞虞醒了!”

陳虞枕在南道懷裏,手往外探,不知道想抓住什麽。南道握住了她的手,親了親她的指尖,低聲安撫:“沒事了。”

王恪五指張了張,最後收攏成掌,反手遮住了眼睛。

“你不過去?”施餘存問。

王恪笑了笑:“我沒那麽不識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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