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重逢日 5 p.m.
陳虞用力眨了眨眼。出現在沈無辭身後的人确然是南道。
王恪卻并不驚訝：“真的是你。”
“你之前就在懷疑我？”南道無奈地笑笑。
“不, 是你在假死之後才開始懷疑你的。”
南道搖頭：“那時我的确死了。”
氣氛一瞬變得迷惑。南辛瞪大了眼睛，上下來回審視哥哥, 良久才讷讷問：“哥……你解釋下, 解釋一下好不好？”
“我死後作為純粹的精神體依然存在, 你們這麽理解就好。”南道将注意力調回王恪身上, “你為什麽懷疑我？”
“你隐瞞和沈無辭見過面這點本來就很可疑；你顯示了神鏡本貌之後我才意識到，為什麽你那時描繪出的迷宮地圖缺失了很多細節？如果你能做的真的是複制，應該不會有絲毫的錯漏。”王恪抿唇停頓數秒。
陳虞接口：“水庫裏我看到的幻覺……也是你做的？”
南道垂眸, 算是默認。
“可為什麽？為什麽哥會是這一切的策劃者？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南辛的聲音發顫, “之前你一直都在騙我嗎？”
南道不答話。
南辛渾身發抖：“之前……對我這麽好, 也只是在利用我？哥，告訴我，告訴我這都是假的……”
“手還痛嗎？”南道卻岔開話題。
南辛眼睛發紅：“不要假惺惺地關心我！你這個騙子！”她垂頭，低低笑起來：“我真傻啊, 為你拼命到這個地步，看起來很好笑吧……”
“小南。”
“不要那麽叫我！”南辛胸口起伏, 冷冷盯着南道, “殺了你們，一切就可以結束了吧。”
沈無辭彎了彎眼角：“你可以這麽理解。”
王恪卻制止道：“還有事沒問清。肉體死亡是獲得精神體狀态的必要環節？”
“沒錯。”
陳虞不禁喃喃：“但為什麽要自導自演那種……”
“帶來的沖擊力越大越好, 我是這麽認為的。”沈無辭向南辛微微一笑，“抱歉。”
南辛壓抑不住怒氣，向圓臺上沖去，卻立刻被屏障打落地面。
南道幾乎是譴責地看了沈無辭一眼, 轉而道：“你們很在意外界發生了什麽吧？為什麽總部始終沒有派來援兵的理由很簡單，他們自顧不暇。”
王恪蹙眉：“因為非覺醒者向新塔開戰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墜機當天。”
“這不對勁，”陳虞搖頭，“這個游戲顯然策劃已久，怎麽可能那麽巧，難道你們是……”
王恪勾了勾唇角：“殲滅新塔精英部隊，将一部分困在荒島上自相殘殺，如果再将這一切向外界宣傳，這的确是個摧毀新塔人心的好方法。”
“但為什麽？”南辛執拗地發問，“當神啓者不好嗎？有能力有錯嗎？”
王恪神情微妙：“神啓者死後就會變成鬼。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神啓者全滅也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舊塔就是這麽被毀的。”沈無辭看向南道。他摸了摸銀色耳墜。
塔中情形瞬間變幻。陳虞瞬間被拉進了南道的精神圖景之中，細碎的光點從眼前掠過，在腦海中烙下令人作嘔的場景：
白衣的研究者，焚毀的白色建築，被劃上紅色大叉的神啓之眼，散落地面的人體肢塊，戰火和血……
頭暈目眩，陳虞再次回到現實。
被強行共情帶入他人的精神圖景有強烈的副作用。
“那些研究者……舊塔究竟在研究什麽？”王恪臉色很差，連聲咳嗽。
“目的只有一個－－讓更多人變成我這樣的精神體。”南道眼神微微放空，“即便肉體死去精神也依然留存，可以奪取新的肉體生存……沒有死亡，只有不斷的生。”
陳虞一個激靈：“新塔也在做同樣的事？”
沈無辭露出懷念似的表情：“姚之路就是實驗的産物。只不過他們太亂來了，竟然想讓一具軀體容納兩個精神體。而那兩個孩子，離開肉體就會立刻消亡，肉體死亡也會消失。”
“可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們要幫其他人？”南辛看上去快哭了，“既然神啓者可以成為精神體存在，那麽……那麽鬼的威脅也不成立啊。”
“你不想侵占他人的身體，不代表其他人不會這麽做。”南道笑得很苦，“這是未覺醒者的想法。”
“我不要聽其他人的想法，你是怎麽想的？我完全不明白！”
南道卻置若罔聞。
王恪再次發問：“只有神啓者可能成為精神體？”
“目前來看的确如此，而鬼就是不完全體，是殘缺的形态。”
陳虞也有點頭暈：“這麽看……精神體轉化的研究不是利大于弊嗎？只要所有神啓者都有轉化的能力，就不會有鬼了。”
南道只是笑了笑。
“各國政府得知新塔在進行相同的精神體研究，害怕會成為次一等的食糧，因此決定再次清剿神啓者？”王恪冷笑，“上一次好歹還隐瞞了真相，這次都懶得遮掩了？”
“只要新塔不進行這方面的研究，普通人與神啓者的關系就能勉強維持平衡。畢竟與鬼在一線戰鬥的是神啓者，而非普通士兵。”沈無辭來回撫摸着頭皮上的紋身，豔麗的紅唇一翹，“總而言之，外面現在戰火紛飛，之前無處施展對人能力的哨兵和向導也終于找到了戰場。神啓者已經不被視為人類了，一大部分神啓者也拒絕以人類自居，要和解……已經不可能。”
陳虞有種原地兜圈子的挫敗感：“可你們還是沒有解釋這個游戲有什麽意義。如果只是為了消滅我們，讓我們展現自相殘殺的醜态，現在告訴我們這些幹什麽？”
南辛呵呵笑了：“是要讓我們對自己絕望吧。一直以來殘殺的對象，說不定是陣亡的老師、以前的戰友……太可笑了。”
南道看着妹妹，只是悲哀地笑了笑。
“你說精神體可以奪取他人的身體……那麽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南辛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期望，“你……是到了這個島之後再奪走他的身體的對不對？”
南道看着她沉默良久，終于應答：“你們也可以叫我林森。”
“林森？一代風盾？”
一直躺在地上的施餘存猛地蹦起，向南道撲去。
沈無辭手掌往前一推，施餘存立刻撞上屏障跌回地面。
“你這個混蛋……連自己的侄女都不放過？”施餘存咬牙切齒，“她有多喜歡你，有多崇敬你，你……”
南道轉開視線。
南辛深吸了口氣：“你把哥還給我。只要殺了你一切就結束了吧？”
“嗯，等你們離開這裏就都明白了。”
施餘存和南辛對視一眼，從兩側夾擊。
陳虞盯着南道的臉，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她無從辨析，只得以眼神向王恪示意。對方一颔首，也盯住南道。
沈無辭一如往常地格擋攻勢，但不知是否是南辛和施餘存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她竟然露出了吃力的神色。
而另一邊王恪閉上眼，陳虞立刻知道他在試圖與南道共情。
下一刻，劇烈的精神沖擊順着結合鏈傳遞而來，陳虞不由痛呼一聲捂住額頭。
王恪面色慘白：“停下，都住手！”
施餘存和南辛并未收住攻勢。也就在這一刻，沈無辭像是終于無力支撐，扭曲空間産生的屏障破碎。南辛将她撲倒在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施餘存雙刀齊飛，沖南道砍下。
陳虞看得很清楚，沈無辭和南道根本沒有抵抗。
王恪抽了口氣。
陳虞眼前一晃。施餘存和南辛的動作僵住了，顯然暫時被王恪控制。
“有人記得飛船墜落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麽？”王恪說話很費勁。
南辛艱難地吞咽：“什－－”
“飛船突然晃得厲害，然後……”施餘存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陳虞費力地回想，駭然發現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只模糊記得劇烈的颠簸和急墜，之後的記憶始于在油箱下醒來，但總覺得自己還遺忘了什麽，究竟是什麽？
王恪怆然而笑：“飛船是被擊落的。”
這句話是擰動記憶鎖芯的鑰匙。
陳虞一瞬間記起來了。
他們并沒有在前往舊塔遺址的途中墜落。整整一飛船的新塔精銳……一張張臉在眼前閃過，陳虞像是驟然墜入深淵，冷得打顫。這些臉她都熟識，她甚至能叫出大部分人的代號。
特殊任務小隊如期抵達舊塔遺址，首先清理近旁徘徊的鬼群。盧雙雙揮舞着大劍四處亂沖，竟然和施餘存配合良好，前鋒勢如破竹。用斧子的瞿南火是個寡言的男人，卻讓人能放心把後背交給他。章一葦她的草藥學知識幫了大忙，姚之路滿不在乎的皮外傷全靠她。還有更多人，他們根本沒在荒島上活下來……
他們并非中途墜落荒島。即便一開始各組之間摩擦不斷，他們很快磨合默契，幾乎完美地完成了任務，回收了大批珍貴的資料。
只要一閉眼，陳虞甚至能聞見蒙塵發黴的檔案室。
不僅如此，全隊無一人傷亡。
但就在凱旋歸來的途中，途經中立國G國領空，飛船陡然劇烈颠簸起來。
“怎麽回事？！”
“有煙，着火了？”
“準備緊急着陸！飛船後部中彈了！”
“中彈？是哪個混蛋？”
“是G國安保軍！”
又一次震動，飛船再次中彈，當即失速，颠倒旋轉着向下急墜。已經穿上降落傘衣的夥伴被甩出了艙體，各種物資裝備脫離綁帶亂飛，砸得人頭破血流。
陳虞收緊安全帶，死死抓住了座椅橫杆，勉強維持穩定，卻被回旋和颠簸攪得幾乎吐出來。
墜落似乎只有片刻，卻又分外漫長。
巨大的沖擊突如其來，煙氣四起，陳虞解開安全帶要脫離，發現自己下身動彈不得，不知道脊椎是否受了重創。下一刻，她耳畔傳來槍聲。飛快張望之下，她只見飛船洞口擦過一列子彈。她立刻匍匐在傾倒的座椅下裝死。
腳步聲很快近了，前部還有人能行動，交火聲和咒罵交織着，但很快歸于沉寂。
陳虞一動不動，忍受着身體上部的劇痛，同時計算着以這樣的傷勢反抗的勝率。
“一個都不要放過！都補槍！”
槍聲又近了。
陳虞只覺得肋側一陣劇痛，便失去了意識。
“這……”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荒島的高塔之中，一時回不過神。南辛抱膝躺在高臺上，眼神直愣愣的。施餘存盤膝坐着，不住地眨眼抓頭發。
陳虞看向南道：“人類軍隊擊落了我們的飛船，之後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們會在這裏？”
南道蹙眉，沈無辭看他一眼，露出似喜似悲的微笑：“我們到得晚了，只帶回去了十個人。但魔法協會也和我們斷交了，現有的普通醫療水平根本救不了你們所有人，我們……”
她吸了口氣，揮揮手。
所有投影塊變幻閃動，定格為同一個畫面：
某處醫院的重症病房中放置着密閉的氧氣艙，兩邊各五座，共十人正在接受搶救。
“現實中你們都處于瀕死狀态，這裏……是精神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雙更.jpg
嗨呀今晚熬夜不知道寫不寫得完，能給我一點鼓勵嗎Qv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