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譚潇月後悔了。
她此刻就是非常後悔。
她在說出口的那一剎那就悔得不行。
為什麽要說一個譚老爺的興趣愛好呢?這個根本不屬于祁子瀾想知道的方向,更不屬于等下會用到的消息,還會暴露自己某些奇怪的興趣。
譚潇月試圖掙紮搶救一下:“是這樣的,這是靈雲覺得我總在家裏頭無聊,所以才尋來告訴我的事。我也就是聽說,并不知道我爺爺是不是真的洗澡唱歌……”
祁子瀾忽然就笑開了。
和他平時輕笑有點不一樣。
有點,驚豔。
像是驀然回首,那一瞬間看到花開。
譚潇月微怔了一下,随後試探性問了一句:“我是不是,說的話有點奇怪?”
祁子瀾笑着回她的話:“不覺得奇怪。”
他不僅不覺得奇怪,還很有興致問起來:“他喜歡唱什麽?自己寫的,還是幾十年前流行的那些個俗套的?”
京城裏有專門寫曲的,那些個小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流行的出來。
譚潇月只偶然一回翻牆路過時聽到,根本沒聽個仔細。
她覺得祁子瀾也不可能去和譚老爺對峙,撇去自己剛才心頭的微動,當場眨了眨眼,現場來了個瞎編:“什麽都愛唱,最愛就是那昆曲。聽說江南沿海那兒極為流行,京城裏火。”
其實她半句都沒聽過。
Advertisement
祁子瀾笑意加深:“我也愛聽昆曲,回頭我與譚老爺聊兩句。我有挺喜歡的角,以後帶你去聽聽他唱。他師父演的《牡丹亭》,在我小時候可知名。”
譚潇月:“……”
十六歲的小時候能有幾歲?
張口牙牙學語的時候能聽得懂《牡丹亭》麽?
譚老爺到底聽不聽昆曲?
在譚家過日子這八年,她就沒見過戲班子!
譚潇月面帶微笑應了,再次恨不得打爛自己的嘴。
瞎編就瞎編,編那麽細,話那麽多作甚!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人生在世不過自求多福。
譚潇月輕微打了個小巧的哈欠,随後像是驚到一樣:“呀,這起早了有些困了。”
祁子瀾将小桌子收了下去,坐了個端正,還招手示意:“靠我肩上眯一會兒。很快就到了。”
轉了話題的譚潇月心裏頭默念了三回“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往祁子瀾那兒挪了位置。
她眼睛一閉,視死如歸,輕微靠在了祁子瀾肩上祁子瀾聽着旁邊輕巧的呼吸聲,笑意漸深。
譚潇月則是各種念頭混雜在自己腦內,簡直能開一場大型鬥毆比賽,看看哪個念頭能夠獲勝。
現下很早,馬車外都沒多少動靜,唯有木頭滾輪聲和噠噠馬蹄聲,偶爾也夾雜馬夫拉繩子的聲音。
馬車內再度安靜了下來,京城裏以貌美知名的兩人靠在一塊兒,心裏頭各有思量。
譚潇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開始習慣祁子瀾了,閉着眼竟是隐隐安了神。
等馬車一停,她敏銳一驚,才醒悟到剛才自己真的在祁子瀾肩膀上“眯細”了片刻。
祁子瀾輕聲問了她一句:“可醒了?我們到了。”
譚潇月緩緩從祁子瀾肩上起來,微微轉了轉自己的脖子。
她正要開口說話,祁子瀾手就伸到了譚潇月脖子那兒。
譚潇月猛然繃緊了身子,雙眸都銳利起來,又陡然意識到不對,立刻放松了自己。
祁子瀾伸手輕柔捏了捏譚潇月脖子:“靠着是有些累,下回咱們在想個別的法子。在馬車上鋪個小床也好。”
譚潇月微微避開祁子瀾的手:“……不用如此興師動衆的,區區馬車而已。”
她起了身,先一步往馬車外走,一眼都沒有看祁子瀾,更沒看到她身後的祁子瀾并沒有看她,反而看着他自己的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譚潇月下了馬車,走到了靈雲旁邊。
靈雲細心詢問了一聲:“娘娘身子可還舒坦?”
譚潇月輕輕點了頭,見雀生離她們還有點距離,正在那兒指揮人拿着她們回門的禮,低聲問了一句靈雲:“譚老爺聽昆曲麽?”
靈雲一下子就明白了譚潇月的意思,低聲回了一句:“譚老爺可以聽。”
譚潇月放下心。
她快速和靈雲說了問題:“我怕回頭和祁子瀾睡多了,我習慣了。”
這可真叫人有點害怕。
一個沒有警惕心的錦衣衛,等于親手送出了自己的繡春刀。
靈雲微頓:“莫慌,還有我。”
身為侍女,要比主子起的早,比主子睡得晚,平日裏随時還要有警惕心。
譚潇月小聲說:“回頭給你加月錢,從我這裏出。”
靈雲一聽,笑了起來。
以往做任務,譚潇月武功高,每回做的都是最危險最容易被發現的,就如上回在金玉滿堂。靈雲大多不過是做些配合譚潇月的活計。
這區區早起晚睡,哪有玩命可怕。
但她明白譚潇月的意思,當即回了一句:“加,不加是小狗。”
譚潇月:“區區小狗。不加就學小狗,在親王府亭子上學狗叫。”
兇殘還是譚潇月兇殘。
靈雲被逗得止不住笑。
祁子瀾下了馬車,就見譚潇月和靈雲靠着在說話,而靈雲在那兒根本憋不住笑意。
他往前走了兩步:“在笑什麽?”
靈雲見了祁子瀾走過來,忙收斂了一點:“王爺。剛才娘娘在與我打賭,舍去仆役,誰會先從屋子裏迎出來。我猜是譚老爺,娘娘猜是娘娘的娘親。”
祁子瀾順口問了下去:“哦?若是輸了怎麽辦?”
靈雲回答:“在親王府亭子裏學狗叫。”
有人叩了叩門。
大門一開,在場幾個人都看向了譚宅的大門。
“月兒!啊,見過王爺。”青年的男聲響起,來人面上有些難言激動,強壓下來對着祁子瀾先行了禮,“我想着今個月兒回來,這就趕巧在門口了。”
青年身上衣物已穿戴好,一看就是在門口候着的。他年紀不大,一身行頭卻是有模有樣,很有京城公子哥的風範,想來日常裏譚家對他是上了心的。
常年在國子監中,青年還沒全然長開的臉上帶着一點不知世事的純質。身為譚家嫡孫,他又有着自己漸長的通身氣派,混雜在一起,正是年少風頭盛。
這就是譚陽。
譚家人模樣長得都不算差的,可惜……
譚潇月面無表情,連叫人都不想叫。
靈雲面上帶着微笑,愣是也沒對青年行禮。
兩人就這個靜靜看着譚陽。
可惜這人出來的太早了。
祁子瀾難掩自己的笑意,想憋住又憋不住,最後噗嗤在那兒笑着。
譚潇月:“……呵。”
祁子瀾聽到這一聲,哈哈大笑起來。
被笑得一臉莫名的譚陽,疑惑看向祁子瀾,又看向了譚潇月:“王爺笑什麽?”
譚潇月瞥了眼這會兒什麽話都不說,裝着規矩的靈雲:“在笑禍成口出。”
譚陽還是一臉沒想明白的模樣,摸不着頭腦。
祁子瀾眼內含笑:“成,這事進去再說,在門口算什麽事情。譚陽才從國子監出來罷?快到秋闱了。”
這話題一收一轉,譚陽也不好再問,先就迎了人進門:“王爺請。是,秋闱日将近,國子監暫放了幾天,讓衆人就近的回去休息,不就近的也自我調整一下。”
譚陽眼神止不住往譚潇月那兒飄,還沒理解自己怎麽得罪自家妹妹了。
祁子瀾進了門,這才和譚陽簡單說了剛才的事。
“你這一出來,她們兩人可都要去亭子那兒去學狗叫了。”
祁子瀾一說,又禁不住笑起來。
譚潇月幽幽嘆口氣:“什麽樣的主子,帶出什麽樣的侍女。這事還得怨我。”
皮皮一時爽,後事火葬場。
靈雲跟在她身後,覺得自己慘是慘,卻一時還有點想笑。
譚陽算是明白剛才祁子瀾為什麽會在笑了,就連他都忍俊不禁。
他和祁子瀾說道上兩句:“王爺別看月兒體弱,偶爾還有點膽怯,實際上可愛玩鬧。或許也就是因為常年關在家裏,這才如此愛玩鬧。”
說到這裏,他又有點感嘆。
祁子瀾應了聲。
幾個小輩進了廳堂,譚陽拿出了譚家嫡孫的風範,該招待的招待,該将拿來的禮去放好的放好,還招呼人去叫譚老爺以及自己爹娘。
祁子瀾将一切看在眼裏。
旁邊譚潇月也如此。
兩人看着不動聲色,卻是在這會兒格外同步,就連伸手取茶喝茶來遮掩自己面上神情的動作都是一樣的。
在後頭觀察兩人的靈雲眼神微動。
王爺的習慣,怎麽和譚潇月有點相似?
難道成婚真的就那麽快影響了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