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v2┃有一個問題想問很久了,你為什麽戴耳釘? (1)
一個捆綁, 一個制服, 還有兩個在床上……
此生不會有比這更糟糕的畫面了。
誰先說話誰尴尬!
這道理是個人都懂。
于是游惑和秦究之間氛圍緊繃,卻誰都沒有開口。
但很不幸, 還有倆不是人的。
被捆的那位打破沉默:“這玩的是哪一出?”
他話語稍頓, 目光落在陽臺門邊, 将戴着臂徽的考官A上下掃量一番,又轉眼看向游惑……
往來兩次, 終于做出了選擇——
他坐在書桌上, 一只腳踩在椅子沿前傾身體,對床上的游惑擡起手說:“是不是先給解個綁, 大考官?”
大考官……
一個稱呼, 直擊靈魂。
他這話說完, 氣氛頓時更要命了。
陽臺那位考官A嘴唇抿得很緊。
床上的監考官秦究眯了一下眼睛,顯露出一絲微妙的、他自己都難以覺察的不爽。
游惑的表情最為麻木。
這話坐實了他夢見自己捆秦究,還不知道捆來幹嘛。
多長臉啊。
沉默正要蔓延,被秦究打破了。
他沖數年前的自己擡了擡下巴, 說:“我很納悶, 解綁這種繩結需要求助?”
桌上的考生歪了一下頭, 漫不經心地看過去:“不一定,具體看心情。不過你是哪位朋友,套僞裝之前征求過我的同意麽?”
秦究短促地笑了一聲,很難說是好笑居多還是嘲諷居多。
被捆的“秦究”也跟着笑起來。
他手腕一扭一扯,眨眼的功夫,皮繩已經松下來, 變成了他手裏把玩的工具……
他不緊不慢地捋直了皮繩末端。
游惑:“……”
這架勢,再發展下去得先打一架。
這跟他們以為的不一樣——
那些學生給他們解釋過:“具象化的夢只有表層的東西,沒有靈魂。”
“打個比方吧,你夢見自己跟人約會,夢裏對方特喜歡笑,脾氣特好。那具象化出來的人也總會笑,脾氣特別好,他只會有這兩種表現,你不會在他身上找到第三種性格特征。”
“再打個比方,你夢見自己又跟人約會。夢裏那人對你說他小學成績特別差,什麽都不學,淨想着怎麽玩兒。初一突然醒悟,一下子就追上來反殺了!那具象化出來的人,他的背景經歷就僅限于這些內容,反殺之後怎麽樣?高中去了哪兒?大學又去了哪兒?他都不知道的。”
“夢見吃人的怪物就會一直抓人吃,夢見鑽床底的女鬼就會一直鑽床底,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那些小鬼拉着他們說得極盡詳細。
游惑和秦究概括了一下,所謂夢想成真,就是一群智商、情商普遍低下的複制品。
你以為它是什麽樣,它就是什麽樣。
眼前這個被捆的“秦究”卻不太低下。
戴着臂徽的“考官A”也一樣。
***
屋裏八目相對的場景讓“考官A”有一絲困惑,也有點不耐煩。
他靠着門框,始終是一副旁觀模樣。他和游惑有一樣的習慣,走神或思考的時候會摩挲耳垂,區別依然是沒有耳釘。
屋內劍拔弩張的時候,“考官A”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這點游惑自己最明白。
他不知道秦究夢見了什麽,把他“不省油”的這面放大得如此突出。
“給個解釋。BUG還是考場效應?”
“考官A”目光掃過兩個秦究,又落在游惑身上。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往後腰摸去了。好像只要有人說錯一句,他當場就能把這裏轟平。
游惑:“……”
他居然能理解。
在不知前提的時候,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站在面前……
高興是不可能高興的。
反正不是妖魔也是鬼怪。
以他的性格,沒當場搞到對方現原形就已經仁至義盡了。
作為一個知道前情提要的人,游惑難得擠出一絲耐心解釋說:“考場效應。”
“繼續。”戴着臂徽的“考官A”說。
“夢境成真的效應,這個考場上的人,夢見的東西都會具象化。”
“所以?”
“睡了一覺,夢見一些場景。所以你們出現了。”
游惑的耐心正在逐步告罄。
“考官A”冷淡地說:“所以你們是真的,我跟他是假的?”
“對。”
“怎麽證明?”
“?”
“考官A”說:“我覺得我是真的,你覺得你是,怎麽證明?”
游惑:“……”
算了,直接打吧。
打服了就沒這麽難解釋了。
……
***
這是半夜2點23分,寄宿高中變成了衆合地獄。
韓靈縮在床上,被子一直拉到鼻尖以下,只給自己留了呼吸的餘地。
她一動不敢動,聽見牆壁上傳來一聲一聲的悶響——
咚——
咚——
咚——
像是有什麽重物挂在牆外,正在風中搖晃,一下接一下撞在牆壁上。
就連她的床,也在撞擊中咯咯搖晃。
她知道那是什麽。
噩夢她總能記得格外清楚——
那是一個吊死在牆壁外的人,渾身上下都裹着麻袋,袋口在脖子上收緊,只露出青白色的腦袋。
那咚咚咚的撞擊聲,就是腦袋磕在牆壁上發出的。
即便經歷過很多次,每天晚上她依然會怕到發抖。
她縮在被窩裏抖了五分鐘,聽見了側牆龜裂的聲音。
她想:“今天要玩完,可能跑不掉了。”
幾聲碎響,粉白的牆皮撲簌撲簌掉了幾塊。
韓靈終于沒忍住,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猛地從被窩裏竄出來。
她長發披散,穿着紅色睡衣都來不及換。
拽着舍友剛沖出門,走廊迎面走來一個同樣長發紅衣的女生。
“啊——”
“啊——”
兩聲尖叫同時響起,倉促的腳步聲在樓裏亂成一團。
嗓門一亮,拉開了學校夜生活的序幕。
屁大點的地方物種豐富、應有盡有。
一個接一個學生從宿舍沖出來,擠入人群。
牆壁突然豁開大洞,白色的人臉一下一下怼進洞中,瞪圓的眼珠一轉不轉地盯着宿舍屋內。
有八只手的怪物掄着斧頭追人,也有少了半截身體的女鬼用手掌走路,伸着脖子在走廊爬行。
衛生間的尖叫此起彼伏——
天花板不知什麽時候缺了一塊木板,露出一平方大小的黑洞,黑洞裏有東西睜着眼睛靜靜地看着人
有時候長發會從上面垂落下來,有時候門縫裏會默默探進一個五官模糊的頭。
……
操場早已天翻地覆,像一片荒郊野外的亂葬崗。
到處都歪斜地立着破舊的墓碑,不知哪個年代的墳被刨了一半,棺材蓋露出一條縫。
各式各樣的死法、各式各樣的鬼。
還有喪屍、兇獸、怪物……
大的堪比哥斯拉,小的如昆蟲蝼蟻,但同樣要命。
那些學生什麽瘆人夢什麽,以至于螞蟻不搬吃的,專往人眼睛和腦子裏鑽。
還有甚者,夢見的是天災。
……
***
轟隆一聲——
宿舍樓一陣搖晃,立櫃翻倒,水杯潑灑,燈管脫落下半截。
小胖子章鳴拽着舍友死命往門外拖,一邊拖一邊喊:“快點!!快跑——”
他體型不怎麽樣,速度卻很快,跑起來像顆彈球。
彈球第一時間滾到樓梯口,又想起什麽般滾回來。
“你幹什麽去!”舍友喊叫。
“隔壁!我去隔壁看看——”
小胖子有很重的英雄情節,這種時候居然逆流而上,硬是擠到了某個宿舍門口。
他掄起拳頭,咣咣咣要砸門。
剛咣一下,門自己開了。
他一個踉跄沖進去。
“快走快走!!你們怎——诶?”他差點兒撲進陽臺,被人用腳攔了一下,又被另一個人拽住了後脖領。
用腳攔他的人坐在陽臺窗沿,他記得肖主任的介紹,這是乙老師。
而他轉頭一看,在背後拎住他的人好面熟……
也是乙老師!
小胖子張着嘴,看看身前,又看看身後,覺得自己可能眼花。
緊接着他又發現,宿舍裏還有兩個甲老師……
他不是花,可能是瞎。
小胖子愣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恐怕是造夢的鍋。
***
游惑、秦究二……不,四人最終沒能打起來。
因為這所學校在千鈞一發之際,開始了一晚一次的群魔亂舞。
他們短暫抛開其他事,打算把礙事的麻煩解決掉再議。
考生“秦究”曲腿坐在窗臺上,垂眼看着樓外,實時播報說:“一群猴子……看不清是什麽,姑且算猴子吧。”
“說重點。”
“考官A”也抽了工具,從窗子鑽出去。
“重點就是,那群長了屍斑的猴子從我腳下五米處竄過去,現在正在啃牆皮。”
“啃什麽牆皮?”
“字面意義的牆皮。”
考生“秦究”往下一指說:“那兒呢,像啃肉一樣,這麽下去樓要塌。”
“考官A”翻上了旁邊的平臺。
宿舍樓頂有一片平臺,以前開放給學生曬被,後來又鎖上了,不讓學生過去,理由還是怕跳樓。
“考官A”就站在平臺窄窄的邊沿上,高瘦的個子映着宿舍樓搖晃的燈,挺拔俊冷。
因為他們膽子太大,動作太利索,小胖子直接看呆了。
夜色中,考生“秦究”轉頭沖“考官A”說:“站得穩嗎?我不介意下去接你一把。”
“操你自己的心吧。”
考生“噢”了一聲,沖屋裏兩人挑了眉說:“要清理哪些東西來着?”
秦究對着窗外一擡下巴說:“所有。”
不同時期的秦究對視一眼,連嘴角弧度都一模一樣。
考生“秦究”一指樓頂平臺的“考官A”,說:“我們一組,你們一組,看誰更快一些吧。”
說完,他便轉頭出去了。
小胖子:“……”
他木然地看着窗臺,又木然地看着秦究和游惑:“他出去了。”
停了兩秒,他又頂着更加木然的臉說:“這是六樓……”
秦究“哦”了一聲,說:“有點危險。”
小胖子:“???”
漢語的“有點”不是這麽用的。
然而他一轉頭,就見平臺上那位帥哥也沒影了。
小胖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他終于有一點點意識到,自己逆流而上可能不是來當少年英雄的……
他可能是來當熊的。
轟隆——
宿舍樓乍然一聲響。
像是有什麽巨大的鞭子抽在了樓腰上,宿舍一陣劇烈晃動,屋頂、地面都開始塌陷。
“快走快走!!”小胖子跳着喊。
“不急。”秦究說。
“我急!!你們肯定也急!!快!”
一旁游惑扯了窗簾。
他兩腳踹碎玻璃窗,窗簾擰好一勾一拉,再扣上考生“秦究”那兒拿來的皮繩,試了試穩固。
秦究意外地看着他:“你用得着這個?”
游惑用腳尖踢了踢小胖子的背,說:“他用。”
小胖子一臉驚恐。
游惑把窗簾另一頭甩給秦究。
秦究摁住小胖子給他上扣:“你今天夢見什麽大場面了?”
小胖子在搖晃和塌陷中嚎:“我不知道!忘了!!侏羅紀大戰喪屍潮引發規模性地震什麽的——”
話說一半,他就被窗簾卷得嚴嚴實實,被秦究擱在了窗臺上。
“一會兒可能有點刺激。”秦究安慰小胖子說:“但是不刺激你就來不及下樓了。”
宿舍樓搖搖欲墜。
游惑半蹲在窗臺上,一手握着空蕩蕩的窗框。
他垂下眼,跟秦究的視線對上。
這是半夜驚醒之後,他們第一次這樣看着對方。
面色都有一瞬的複雜。
秦究說:“現在閑雜人等都不在,趁亂問你一句話。”
游惑:“……說。”
“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說得沒頭沒尾,游惑卻完全跟得上。
“沒多久,剛結束的那輪考試裏知道的。”游惑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關禁閉的時候。”
他說完又看着秦究。
秦究知道他在反問,說:“居然一樣,我也是……關禁閉的時候。”
不知為什麽,他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也真的笑了出來。
游惑偏開頭,嘴角彎了一下。
很奇妙,徘徊不去的尴尬居然在這一瞬全部消失。
似乎再也不重要了。
秦究還想再說點什麽,裹成蛹的小胖子忍不住了:“我還在……我我我不想插話!但是……樓真的要倒了啊——”
游惑站直身體。
身影跟之前站在平臺之上的“考官A”一模一樣。
不,準确而言,是那位夢中出來的“考官A”和他一模一樣。
他在夜色中看了一眼,灰白色的猿猴狀怪物成群結隊,撲向即将崩塌的大樓,狼吞虎咽地嚼着那些牆皮和砂礫。
側牆轉眼被啃出一大片缺口。
游惑把皮繩另一端繞在手上,忽然轉頭對秦究說:“你可以上來了。”
“數三下。”
3、2、1。
大樓轟塌,小胖尖叫。
他們縱深跳下去的時候,游惑看見不遠處的考官A剛搞死一片白猿,襯衫和軍靴上的金屬扣在夜色中居然很顯眼。
他忽然很好奇秦究夢見了什麽。
秦究在風裏低聲說了一句:“一些早年瑣事。”
***
說早也不算太早,至少不是考生時期的事了。
他夢見自己已經進了監考官的隊伍,用着最初的代稱Gin,成為了考官A的同僚。
那時候監考官一共五十人,各有脾氣和立場,在考場規則執行上常有分歧,時不時需要開會吵一架。
他夢見的就是一場例會。
會上吵了些什麽,他已經記不清了。而且夢裏的争吵往往沒頭沒尾,含糊不清。
他只記得那場例會上,他和考官A分別坐在長桌兩端,遙遙相對劍拔弩張,意見永遠是對立的。
他們開口不多,但俨然代表着兩個陣營。只需要起個頭,其他人就能順着話争吵下去。
還有幾位和事老,一會兒給考官A圓場,一會兒給他圓場。
偶爾的間隙,他會越過長桌,和考官A的目光對上。
這種時候,和事老們又會趕緊跳出來擋一下,生怕他們看兩眼關系更差。
例會中場休息的時候,有人去洗手間,有人去倒咖啡或水,更多的人繼續留在會議室嗡嗡說話。
考官A聽他們說了幾句,起身走了。
沒過一會兒,秦究也出去了。
走廊很長,兩邊有一扇扇凹陷進去的門。
秦究不緊不慢地走着,在經過某個拐角的時候又忽然停住。
餘光裏考官A倚在某扇門邊,似乎正看着這裏。
秦究腳步一轉,正要拐過去。
身後剛好走來幾個同僚,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某位和事佬說:“會上吵吵就算了,交流意見嘛,難免有點摩擦。休息時間就算了吧?走走走,我正好有個事要請教你。”
他擡起眼,就見不遠處也有監考官駐足,考官A轉過頭去跟人說話,又是一貫冷冷的模樣。
秦究輕“啧”了一聲。
夢裏的他一瞬間有點煩。
但很奇怪,這種負面情緒居然不是對着考官A的。
他覺得旁邊的和事佬磨磨蹭蹭,一點屁事也要糾結。又覺得同僚們話太多了,非常聒噪。
最煩的是系統無所不在的窺探感……
那些人依然說個不停,他摸着脖頸帶着幾個監考官走開了。
離開前,考官A淺色的眸子又轉過來看着他。
然後他就醒了。
***
大樓轟然落地,煙塵四起。
小胖子一路滾到樓底,窗簾裹的繭正好展開。除了暈得想吐和屁股疼,并沒有受什麽傷。
在他身邊,游惑幹脆落地,借勢緩沖了一下。
他半蹲起身時,秦究剛巧落在身邊。
他感覺自己耳垂忽然被人撥了一下。
秦究低聲的嗓音響在耳邊:“有一個問題想問很久了,你為什麽戴耳釘?”
第71章 耳釘┃被秦究這麽一問,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沒考慮過要把它摘下來。
其實, 噩夢的傳播就像傳染病, 是一天比一天嚴重的。
這所學校的學生就是典型的例子。
他們看見同學夢到的東西,受了啓發, 當晚靈感井噴, 夢到的東西就更加豐富。
由此疊加, 惡性循環。
最直觀的就是——之前好歹沒拆房子,今天直接倒了兩棟樓。
男女生宿舍分別在兩個大院子裏, 隔着一條校內小路面對面。樓與樓之間并不對齊, 為了避免男生從走廊看到女生陽臺。
圍牆欄杆像箭一樣指着天,威脅着企圖亂竄宿舍的熊孩子。
平日裏要多注意有多注意, 現在倒好, 女生宿舍直接倒了一棟, 砸在了旁邊那棟男生樓上。
從天而降一群女生,那些吱哇鬼叫的男生頓時端莊起來。
青春期的少年有種蓬勃的保護欲,當即壯起膽子給女生開道,保駕護航。
沒航幾分鐘, 他們就發現自己可能有點誤會。
那些女生跟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高聲尖叫的是她們, 哭得特別慘的是她們, 亂抓亂撓打鬼的也是她們。
好幾個男生躲閃不急,被當成鬼撓了。
因為姑娘們打架是閉着眼的。
韓靈就是這群倒黴姑娘之一,叫得最慘,打得賊兇。
她跟着傾倒的大樓空降男生宿舍,一路哭哭啼啼。
一邊哭,一邊揪着吊死鬼的頭發往樓下跑。
打得兇, 是因為她內心還是害怕的。
沒有英雄來救她,她只能自救。
她連摔帶爬下了樓,踹開那只糾纏不休的吊死鬼,赤着腳奔跑。
平時體育課跑完800米她都會吐,現在已經不知幾個800米下去了,她還在跑。
學校一片混亂,已經分不清哪是哪。
韓靈慌不擇路,繞着宿舍區跑了三圈,終于擺脫鬼打牆,結果卻沖進了更要命的操場。
不知哪個缺德棺材沒加蓋,她一腳踩空,整個人摔進棺材裏。
腐朽的酸臭味熏了她一臉。
她感覺自己腳崴了,手蹭破了一大片,膝蓋磕腫了,哪哪都疼。
就在這時,她聽見頭頂傳來嗖嗖幾聲輕響。
她驚恐回頭。
七八只行屍踏着砂礫圍過來。
它們皮肉腐爛,有的眼珠脫落一半,有的只剩黑洞洞的眼窩。頭皮要麽被掀了,要麽毛發稀疏,髒兮兮地糾纏在一起。
行屍垂着手,喉嚨裏咕嚕咕嚕像在交流。
它們一轉不轉地盯着她,口水拖着長長的線條流下來。
完了,這下她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那些行屍朝她伸出了爪子。
她企圖往後縮一點,但已經退無可退。
這座棺材就要徹底屬于她了……
她下意識閉起了眼,結果就聽咔嚓幾聲。
接着是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悶悶的。
韓靈壯着膽子睜開眼,就見圍過來的行屍已經倒了一片,兩個人影一近一遠站在土堆邊。
近一些的那個身形極其好看,手裏拎着一把不止從哪裏搞來的瘦長薄刀。
韓靈沒見過這種刀,反正跟平時常見的都不一樣。
刀形窄瘦,刀刃鋒利,含着一泓冷光。
拿刀的人動作利落幹脆,一刀一個小朋友……不,一刀一顆行屍頭。
他似乎嫌那腦袋髒,砍完刀尖總會挑一下,腦袋就會被遠遠撇開,飛落在草叢裏。
等他切完手邊最後一個轉過身,韓靈就看清了他的臉。
這人她認識,晚自習還坐她後桌呢。
韓靈下意識叫了一聲:“甲老師!”
對方:“?”
呃……
甲老師什麽時候換的靴子?
韓靈愣了一下。
愣神間,又有一波行屍從另一側撲過來。
韓靈驚叫一聲:“小心——”
結果就見遠處那個身影轉過來,他一手撐着高高的墓碑,躍過溝壑。
他落腳的地方挑得很……唔,別致。
就落在甲老師身邊。
腳踏地面的瞬間,抓着甲老師的手腕側身一劃,說:“大考官,軍刀借我用一下。”
話音落地,行屍頭也跟着落了地。
而且是一口氣砍了6個。
這位借刀砍頭的人韓靈也認識。
晚自習作她後面的後面。
不是乙老師又是誰?
不過……
乙老師頭發怎麽短了一點?
而且,為什麽乙老師要管甲老師叫“大考官”?
沒等韓靈想通。
就聽甲老師冷淡的聲音響起來:“扔遠點。”
“遵命。”乙老師吊兒郎當回了一句。
然後……韓靈就看見腦袋在上空亂飛。
兩位老師可能打遠了幾步。
人反正是看不見了。
只能聽見行屍們慘叫一片。
期間,期間甲老師說了一句:“你能不能自己找把刀?”
語氣非常凍人,反正韓靈覺得是她,可能就不敢說話了。
但乙老師居然還笑,然後回了句:“沒空。”
嗯……
應該是沒空吧。
畢竟挺驚險刺激的呢。
韓靈心想。
下一秒,一顆行屍頭被挑飛過來。
它劃了個抛弧線,好死不死,瞪着眼睛往韓靈這裏落過來。
她本能地尖叫一聲。
剛開了嗓,就聽“嚓——”地一聲。
一個身影穩穩落在棺材邊,一只好看的手伸了過來,中途截下那顆腦袋,“啧”了一聲扔遠了。
韓靈睜開眼,就見乙老師半蹲在那裏,居高臨下沖她擡了兩根手指,打了個随意的招呼說:“抱歉,吓着沒?”
韓靈叫了一聲:“乙老師。”
對方:“?”
英俊的男人挑起眉。
很久以前常有人叫他軍官,後來總有人叫他秦哥或者考生,叫老師的倒是頭一回,有點稀奇。
“考官A”走過來,甩了刀尖的血。
“站得起來麽?”他問韓靈。
韓靈點點頭。
“這是學校?有能藏人的地方麽?”考生“秦究”問。
“有一個地下車庫,但是……但是……有可能那裏也有鬼。”韓靈心說那裏平日車多人少,不僅安靜,指示燈還是綠的,是個夢見鬼的風水寶地。
這會兒恐怕也是重災區。
“帶門麽?”
“車庫進出口那邊我記得有門槽,應該可以封住。”韓靈說:“據說最初的設計就是兼做防空洞的。”
“哦,那就行。有多少鬼,搞死就是。”
考生“秦究”說。
韓靈:“……”
這種豪邁她不懂。
韓靈從棺材裏爬出來,一看周圍,整片墓地都被清了一遍。
她知道行屍應該不止這些,但其他的可能……呃,吓跑了?
至少暫時沒有靠近。
她說:“我帶你們去車庫。”
小姑娘紅着臉在前面走。
把後背交給這兩位,誰都不會害怕。
“秦究”走了幾步,搓了搓手指說:“大考官,借兩張紙巾。”
“考官A”瞥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帶了紙巾?”
很奇怪,刀碰到行屍他就一臉嫌惡,但這麽一只接過行屍腦袋的手在他旁邊晃,他居然不想剁掉,也沒有走遠。
前面的韓靈走了兩步,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紙,默默遞過去。
又默默轉回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此刻自己不太适合說話。
一來是看見帥哥括弧兩位,她有點腼腆。
二來,反正……就不适合說話。
“秦究”說了句謝謝,抽了兩張紙擦手,又遞給“考官A”一張。
“考官A”看着那張紙沒接:“幹什麽?”
“擦刀。這麽挑剔的考官A居然能抓着沾滿屍液的刀走這麽久。”
聽到“沾滿屍液”這幾個字,“考官A”繃着臉,面無表情地把紙抽了過來。
腳步沙沙的,紙巾摩擦的聲音又很輕。
而操場上一時沒有別的動靜。
過了片刻,“秦究”突然說:“你不高興。”
“考官A”擦刀的手頓了一下,又擰着眉頭看向他:“誰?”
“你。”
“考官A”收回目光繼續擦刀。
“我想想……難道是因為我在學生宿舍叫了另一位大考官?”
“秦究”走着走着,轉過身來,一邊後退一邊歪頭去看“考官A”的表情。
“……”
“考官A”被看了一會兒,終于沒忍住,動了動嘴唇說:“走你的路。”
“問明白了我就好好走路。”
“……”
“那你倒着吧。”
“秦究”忽地笑了一下。
他又說:“大考官,你覺得我們和另外兩位,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考官A”癱着臉說:“我。”
但過了片刻,他忽然說:“我覺得像在做夢。”
“嗯?”
他感覺自己似乎在做一場夢。
現實是什麽樣的,他很模糊。不過夢嘛,總是含糊而沒有邏輯的。
“我隐約記得,你當了監考,但你說自己是考生。”
“是麽?”
“考官A”沒有再說什麽。
畢竟他自己都模模糊糊的,說不清楚。
好像這個地方,除了他還是他,性格長相都沒變,其他都是割裂的。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也許那兩位是對的?
他們是夢裏的人?
他想了想,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秦究”一個問題:“在宿舍,你為什麽覺得另一位是真的?”
“秦究”翹起嘴角:“你在吃醋麽大考官?”
前面的韓靈差點絆個跟頭。
“考官A”:“……”
“秦究”又說:“好吧,認真點。”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
因為什麽呢?
也許是宿舍裏沒有開燈?
他第一眼看見“考官A”的時候,莫名覺得他有點遠,明明只是站在陽臺,總共也只有五六米之遙,他卻覺得遠得有點看不清。
就好像,總有各種讨厭的東西,隔在他們之間,妨礙他把對方看得更清楚一點。
他想,如果月光再亮一些……也許就能看清了。
他想了想,對“考官A”說:“屋裏太暗了,可能因為他帶了耳釘,看起來更清楚一點。”
……
***
宿舍樓下,白毛猴子死了一大片。
小胖子章鳴已經說不出話了,兩位大佬效率驚人,殺猴打鬼仿佛風卷殘雲。
他連害怕都忘記了,莫名感覺到了爽!
最騷的是,生活區的旗杆斷了,倒在地上。
那位甲老師把它當成了竹簽,把打死的鬼怪全都怼了上去,烤串一樣串了百來個。
小胖子和一群男生擠在一起,活生生看餓了。
秦究一轉頭,看見游惑擡起一腳,宿舍區最後一只滿地爬的鬼劃了個弧線,精準地釘在了旗杆上。
他站在高高的殘垣斷壁上,手裏拎着一條鋼筋,輕輕敲着鞋尖。他朝遠處望了一眼,又低頭對游惑說:“你是不是餓了?食堂還亮着燈,去掃點貨?”
游惑:“……”
一旁的男生:“………………”
游惑冷冷站了片刻,轉頭問小胖子:“幾點?”
小胖子:“……”
“2、2點剛過10分鐘。”
僅僅10分鐘,宿舍區就被清空了……
要這麽說來,他們還真來得及去食堂吃個夜宵。
小胖子又連連搖頭,心說我這是什麽鬼想法。
秦究跳下來,跟游惑一起往食堂方向去。
小胖子他們面面相觑,心說不會真吃吧?然後跟一串鹌鹑似的跟了過去。
沒走幾步,秦究忽然說:“你之前的問題還沒回答呢……大考官。”
他說完前半,原本已經停下了。
但又覺得還不夠完整,似乎還少了點什麽。
直到補完後面那個稱呼,他才覺得……這樣才是對的。
就像是……夢裏出來的人給他打開了一道豁口,風裹着鮮活的空氣灌了進來。
游惑下意識偏了一下頭,可能怕某人再來撥一下。
他抿着嘴唇下意識說:“因為亮。”
秦究:“嗯?”
游惑說完才覺得這理由太古怪了,他說:“忘了,我睜眼就戴着它,上哪記得為什麽。”
被秦究這麽一問,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沒考慮過要把它摘下來。
他不記得為什麽戴了,但他不想摘。
第72章 大佬撲火┃如果系統是個人,一個字就能代表整句話—— 滾!!!!
這一晚, 對全校師生來說都很難忘。
因為太爽了……
他們從來不知道還能這麽玩兒——
兩位大佬本就擅長控場, 四位更是效果翻了不止一番。
他們把哥斯拉、喪屍潮那種級別的怪物當風筝放,遛着大怪碾壓鬼, 鬼滿學校逃竄, 順便又能搞死更小的那些玩意兒。
用小胖子的話來說:“那些妖魔鬼怪那個慘吶……被攆得跟狗一樣。”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啃泥。
一條食物鏈先搞死了90%的怪物。
剩下那10%雖然麻煩, 但也在天亮之前清理了。
淩晨4點37分,學校西側兩個實驗室火光沖天。
數不清的行屍走肉像洶湧的海潮, 被它們包裹啃食的巨大怪物肉眼可見地坍塌下去, 轉眼成了白骨。
而當喪屍潮要退下來的時候,等着他們的只有越不過去的熊熊大火。
焦糊味伴着嘶聲咆哮, 瞬間傳遍整個學校。
幫忙的老師們跌坐在安全距離之外, 一臉狼狽地歇着氣。
出力最多的兩個化學老師說着悄悄話。
一個說:“我就知道, 學這門遲早要燒一次實驗室的。這下好了,一燒燒倆。”
另一個說:“明明是炸……”
“差不離,誰小時候沒唱過那首歌啊,背書包炸學校什麽的, 圓夢今宵。”
“……你差不多一點, 上課為了讓學生開心講單口相聲就算了, 現在肖主任就在前面呢,不要亂講話。”
肖主任高跟鞋早不知扔哪兒去了,套裙也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即便這樣,她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