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母女之情
等到一頓早膳用完, 各人又坐下同楊氏說了一番閑話, 随後就各自的散了。
昨兒晚上可是抹了一晚上的骨牌呢, 看得出來楊氏也乏了,不好意思再繼續打擾的。
李令婉就帶着小扇, 慢慢兒的往怡和院走。
李令婉昨兒晚上是睡了一晚上的, 睡的還挺香, 而且因為心中一直擔憂的事解決了,所以她現在看起來整個人就很精神, 簡直就是容光煥發。而小扇昨兒晚上則是受罪了。雖然她一直坐在火盆旁邊烘火, 但身旁還坐了一座人形冰山呢, 任憑攏的再旺的火盆都是融化不了的, 所以小扇一晚上心都是緊緊的提着,哪裏還敢睡?不過是天快亮的時候稍微的眯了一會兒罷了,所以現下她只覺得自己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李令婉看到了,心裏約莫也猜出了原由。所以她想了想,就同小扇說着:“今兒也沒什麽事了, 我給你放一天假,你回去歇着吧。”
小扇就問:“姑娘您呢?”
“今兒年初一, 我要去我娘那裏看看。你回去告訴小玉, 讓她待會直接去我娘那裏找我就好。”
她心中很是不信任畫屏,所以現下做什麽身邊跟随的多是小扇或小玉這兩個小丫鬟,倒将畫屏這個大丫鬟給抛到了一旁去,讓她整日的閑在那裏。估摸着畫屏心中也不得趣,所以時不時的就會找各種理由過來向她告假, 譬如說昨兒,她就說想回家去陪老子娘過個年,李令婉反正都是準了的。
畫屏是個嘴雜的,愛亂嚼舌根子,沒有她在旁邊自己還好做事一點。
不過小扇終究還是不放心李令婉一個人,所以直将她送到了周氏住的地方,随後她才回了怡和院去換小玉過來。
周氏住的地方喚做梅合居,裏面栽了四五株梅花,現下大雪裏都開了,枝頭緋紅色的花瓣映着潔白晶瑩的雪,暗香浮動。
周氏正坐在暖閣裏,靠着窗子,看着采薇領着兩個小丫鬟在收集梅花花瓣上的雪。
将這梅花樹上的雪收集了起來放到陶甕裏,再封嚴實了,埋到梅花樹下,等明年都化開了,拿了這雪水出來泡茶,茶水裏隐隐的就會有一股梅花香。
這時有小丫鬟一路直跑了進來。采薇見了,便出聲呵斥:“跑什麽?仔細打擾到太太歇息。”
昨兒周氏陪老太太抹了一宿的骨牌,也是極乏的,現下怕不是正在歇息?
那小丫鬟聽她這樣一喝叫,便停下了腳步,但面上還是極其高興的模樣:“采薇姐姐,姑娘來了呢。已經在前院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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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合居這裏是個三進的院落,前面一進做待客用,周氏日常起居則是在二進。
當下采薇一聽,也極是震驚。她一時也顧不上去收集雪了,趕忙的就吩咐着:“你還不快去迎了姑娘過來。我去告知太太這事。”
說完就飛跑着進了屋子去了。
周氏腿上蓋了塊毯子,正靠在臨窗木榻上的大迎枕上閉目養神。采薇腳步輕輕的走了進來,上前輕聲的喚她:“太太,太太。”
周氏沒有睜眼,只是含糊的問着:“怎麽?梅花花瓣上的雪都收集好了?”
“還沒有,”采薇輕聲的回答着。但随即她聲音略微的提高了一點,“姑娘來了呢。”
周氏陡然的就睜開了雙眼,起身坐直了:“你說什麽?姑娘來了?”
她臉上滿是驚喜和不可置信的模樣。頓了頓,又遲疑着問道:“你莫不是在哄我?婉婉怎麽會到我這裏來呢?”
李令婉生下來沒多久她父親便死了,娘家從此開始落敗,她自然是有些郁郁寡歡,老太太見了,便說她整日這樣的哭喪着一張臉是給誰看呢?又說她不識字,教養不好李令婉,便将李令婉從她身邊抱走了,不讓她帶。後來等李令婉懂事了,老太太又見天的在李令婉面前說她是如何的不好,所以才導致李令婉一直不跟她親近。便是她住的這處梅合居,李令婉基本也是沒有踏足過一步,所以現下聽采薇說姑娘來了,周氏只疑心采薇在哄騙自己。
采薇聽了,心中就有些酸澀。太太和姑娘這可是親母女呢,結果竟然教老太太生生的将她們兩個人給阻隔成這樣了。現下連做女兒的到母親這裏來,母親都只疑心不是真的。
但采薇面上還是做了幾絲笑意出來:“奴婢如何敢哄騙太太?千真萬确的呢。方才小青飛跑着進來通報,說是姑娘已經在前院裏,怕不是咱們說話的功夫姑娘已進了院子了?太太您若不信,隔着窗戶望一望就知。”
周氏真個隔着窗戶往外望了一望。而這一望,就正好瞧見李令婉正進了這內院門。
她身上披的是一件粉色撒花的緞面鬥篷,邊沿都滾了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狐貍毛,襯的她整個人越發的玉雪可愛了。
周氏的眼淚立時就落了下來。一面哭,一面又掀開腿上蓋着的毯子,下了木榻便要去接李令婉。
不過才剛到了外面的大廳,正好就看到李令婉已經進來了。
周氏趕忙迎了過去。待想要去抱她,可又怕不敢,怕李令婉會怪罪她,所以便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但那眼中的淚水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的直往下落。
李令婉一擡頭見着她這樣反倒是吓了一跳。随後她就問着:“娘,您這是怎麽了?”
一聽她開口便叫自己娘,周氏眼中的眼淚水便滾的越發的厲害了,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采薇見着周氏這樣,她眼圈也泛紅了。随後她又替周氏解釋着:“姑娘,太太這是高興呢。自從您記事以來,您可是再沒到太太住的院子裏來過,現下猛然的見着您過來了,太太心中實在是太歡喜了,所以這才掌不住的哭了。”
一面又上來勸着周氏:“太太,姑娘現下大了,自然是明白這世間沒有什麽能越過母女情分去。血濃于水呢。這往後啊,姑娘肯定是經常的會來看您的。”
又轉頭問着李令婉:“姑娘,您說是不是?”
李令婉讪讪的笑:“很對。娘,我是您女兒嘛,有娘在的地方就是女兒的家啊,我肯定是要經常回家的。”
造孽哦。說起來原書裏她給周氏設定的人生也是極苦的,往後她可得要多補償補償才是。
周氏一聽她這樣說,當即就伸手将她緊緊的摟在了自己懷裏,眼淚水滾珠似的一直往下落,又擡手摸她的頭發,又顫着聲音叫她婉婉。弄的李令婉最後差點都要哭了。
好在采薇及時的上來勸住了:“太太,今兒冷,您只管抱着姑娘在這裏哭,若是凍到姑娘了可怎麽是好?您快帶着姑娘進暖閣裏坐罷。”
一語提醒了周氏。她忙松開了李令婉:“瞧我,瞧我。婉婉年前剛得了一次風寒,身子還沒好全,我這個做娘的怎能讓你在大冷地上站着呢。”
年前李令婉得了那次風寒,周氏心中憂心,但迫于老太太身旁的丫鬟雙紅經常會到怡和院來看視,所以她也不敢去看李令婉,也只能遣了丫鬟日日的過去打探消息,又或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的跑過去探視。
當下周氏握了李令婉的手,領着她就到了東次間隔出來的那處小暖閣裏,在臨窗的木榻上挨着坐了,然後又一疊聲的吩咐着采薇趕快的泡茶,拿攢盒來。
周氏生的清秀脫俗,江南早春二月的杏花一般。且她的雙眼瞧着如攏了一層水霧一般,看人的目光極其的柔和,瞧着就是個溫柔恬靜的性子。
李令婉就在心中唏噓,自穿越以來,她心中一直便覺得很對不起兩個人,一個是李惟元,另一個就是周氏。再想想自己給周氏往後設定的那些遭遇,她心中便越發的覺得愧疚了起來。
不過随後她又想着,現下不一樣了,她都穿過來了,曉得往後會發生的那些對周氏不好的事,那她自然就會盡力的去避免的。總之呢,她一定會好好的補償周氏前些年受的那些苦的。
于是她就起身站了起來,矮身下去對周氏磕了個頭,然後擡起頭來笑道:“娘,新年好。”
周氏忙拉了她起來在榻沿上坐了,又問她:“方才你在你祖母那裏不是已經給我拜過年了,怎麽現下又拜?”
“那不一樣,”李令婉笑吟吟的,“剛剛在世安堂的時候我沒給娘您磕頭啊。”
在世安堂的時候她只是給老太太磕了個頭而已,随後對着大房和二房的長輩只行禮,沒磕頭,然後輪到周氏的時候她也沒敢磕頭。老太太在上面看着呢。
周氏的眼圈又紅了,但又忙将眼中的眼淚水給忍了回去,只含淚笑着摩挲她的手背:“好孩子,好孩子。只要你心中有娘,娘是不在意這些虛節的。”
李令婉心裏嘆了一口氣。
這個周氏可真是個水做的人兒啊,極容易的就會落淚。
當下她從袖子裏掏了自己的手絹出來,伸手拭去了周氏臉上的淚水,又撒嬌:“娘您不要再哭了嘛。您再哭我也要哭了。”
周氏聞言忙道:“好,好,娘不哭。咱們娘兒兩個坐着好好兒的說話。”
一面就拉了她的手,仔細的端詳着,又說着一些其他的閑話。
窗外日光晴和,梅花吐蕊,暗香盈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