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鄒昱站在後面看到溫陽愣在那兒有一會兒沒動,便湊上前問:“還沒找到名字嗎?”
溫陽側過頭看了看旁邊湊過來看着簽到紙找名字的鄒昱,指了指他的名字,故作淡定地說:“沒,找到了,我們倆都是一班。”
鄒昱收起了盯着紙的視線,挑了挑眉看向溫陽:“那不是很好?”
說罷便快速地在紙上簽上自己的大名,把紙還回去後一把勾住溫陽的脖子朝高中部教學樓走去:“溫陽啊,這就叫緣分懂不懂?”
溫陽心說:誰知道是不是孽緣。
他依舊面無表情地斜了鄒昱一眼,抓着對方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後甩掉:“摟着脖子熱不熱啊你。”
鄒昱不理睬他的話,又把手搭了上來:“別這麽見外呀,我們又要同窗3年,你就這麽對你的老同學?”
溫陽沒再去管他的手,回了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鄒昱擡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轉而粗暴地揉在了他的頭上:“那我這不是沒有‘去’嘛。”說罷還順勢小用力地推了下他的腦袋。
溫陽往前踉跄了一下,加上聽他說的話莫名覺得不舒服,冷着眼轉身朝他小腿踹了一腳,說了句:“會不會說話,什麽‘去’啊。”
鄒昱還挺委屈,一副被踢斷腿的樣子彎下腰揉了揉被踹的地方:“這不是你說的嗎……舊的不去什麽的……”
溫陽撫了撫自己被揉亂的頭毛,沒再理鄒昱,自己徑直快步地往教學樓走,鄒昱就默默地跟上他。
兩人走到了一班教室,溫陽停在門口,教室門關着,他從門上的小窗口往裏看了看。他們來得已經不算早,教室裏已經有很多人了。
鄒昱也就落後了他幾步,走到了他身邊。
溫陽往旁邊讓了讓,示意鄒昱先進。
不算初一的話,鄒昱和溫陽相處了兩年多下來,也摸清了他認生的性子,先一步開門走了進去,溫陽接着跟上。兩人一走進去便正面迎接了一波注目禮。
鄒昱問了下離門口比較近的一個同學是不是随便坐,那個同學點了點頭後,兩人便徑直走到了教室的後面。
他們兩人在同齡人中都是屬于長得比較高的,再加上後排的位子比較方便偷玩手機,自然是優先後排的小角落,于是兩人在後排找了并排的兩個位子。
“溫陽?”
溫陽剛把書包放下就聽到有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喊他。他回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初中時一起上課外奧數班的一個同學。
“真的是你啊,先前簽到的時候看到你的名字還在想會不會是你,真巧。”對方走到溫陽書桌前說道。
“好久不見。”溫陽記得當時和他關系還不錯,當時也是在課外的奧數班,沒想到竟然會在高中又見到,而且成了同班同學。
就在那人要開始和溫陽敘舊的時候,突然從旁邊插進來一道聲音:“咳,你們認識?”
鄒昱的視線在他們打招呼的時候同步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最終停在了溫陽臉上。
溫陽便解答他的疑惑:“齊凱文,以前一起上奧數班的。”
繼而轉頭又和齊凱文說:“鄒昱,我們初中都是本校一班的。”
齊凱文點了點頭,和鄒昱互相打了個招呼。
沒說幾句就打了鈴,班主任走了進來,大家回到了自己的臨時座位上。
班主任按照流程,先讓大家自我介紹,互相認識一下。
溫陽還沒從懶散的暑假中緩過神來,早就不知道打了多少哈欠,輪到自己的時候也只是說了說自己的名字和簡單情況。其他人自我介紹時也只是擡起頭對了對名字和臉,其餘時間就單手撐着頭,用稍長的劉海掩耳盜鈴地擋了擋眼,争分奪秒補眠。
随後班主任喊全班在走廊上按高矮排好隊,以此來安排座位。溫陽排好後這才發現,無意間鄒昱已經長到近1米85,班裏男生竟是沒有人比他高,所以站到了最後。
本來只有一點的身高差增加到了将近半個頭,溫陽心裏腹诽了一下這人長身體的速度,一邊目測了一下其他人的身高,站到了鄒昱前面一點的位置。
齊凱文原本站在前面,與其他幾個人比了比之後就轉身往後走,走到溫陽前面時卻往他身後問道:“鄒昱,你這麽高,站這麽前面幹嗎?”
溫陽轉頭一看,鄒昱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他的後面,近十厘米的身高差愈發明顯。
“你跑我後面來做什麽?”他也問道。
“反正你們身高差不多,前後換換也看不出什麽,像以前一樣你就站我前面不就行了,剛就想喊你了,一個人往前走做什麽。”
溫陽想起來,之前初中的時候,早操時整隊,他們倆那時候身高差的不多,初三時也沒有再變過隊伍順序,他就一直站在了鄒昱前面。
在操場上做操時,因為離講臺比較遠,老師又大多站在隊伍最前面,所以兩人在後面就窸窸窣窣地講着話,本應與前面的人一臂半的距離經常只留下半臂不到。
除去有的時候正好碰上早操完有背誦或默寫,兩人會互相提醒着背背課文,也已經不怎麽記得其他時候都聊了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可是逐漸地也已經成了習慣。
齊凱文想想也沒什麽不妥,就依言站在了溫陽前面。
班主任按着一男一女的順序依次排着座位,因為班裏男生比較多,考慮到女生身高又相對比較矮,這一調劑,最後一排又變成都是男生了。
鄒昱走進教室坐到自己的位子。一中都是一人一座位,沒有同桌,他隔着半臂寬的走廊朝着坐他左邊的溫陽比了個“耶”:“又見面了。”
溫陽有些無奈的看着他:“幼稚不幼稚。”
鄒昱撇了撇嘴:“真是冷漠啊。”
正式軍訓從第二天開始,所以第一天沒什麽重要的事,中午過後教官來講了些事項就放了學。
鄒昱溫陽兩人早已理好東西,老師一說可以走了就拿起包準備走,卻被齊凱文叫住。
“溫陽,你還是住X路那塊兒嗎?”
溫陽回道:“是,怎麽?”
“那你是坐地鐵嗎?”
“是啊。”溫陽又指了指鄒昱,“我跟他一起。”
“那要不我們一起走?”
溫陽看了鄒昱一眼征詢他意見,見他沒說什麽便點了點頭。
去地鐵站的路上,溫陽還給齊凱文指了指附近的小賣部和便利店,鄒昱偶爾在旁補充兩句。
今天放學早,車上倒是很空,三人并排坐下,讨論了一會兒關于之後的軍訓以及展望了一下未來的高中生活。齊凱文下車的站在鄒昱溫陽兩人前面,等他下車後,又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他們并肩坐在位子上,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溫陽因為自己的小心思,加上自己本就不是找話題的角色,突然又覺得氣氛有些尴尬,于是只能習慣性地微微轉過頭盯着面前車門附近的廣告發呆。
“那個齊凱文。”鄒昱突然說道,“你們以前關系很好?”
溫陽轉過頭看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還行吧,怎麽?”
鄒昱被反問一句,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用食指碰了碰鼻子:“他知道你住哪兒。”
肯定句的語氣,溫陽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一些詢問的意味。
“這個啊。”溫陽移回了視線,解釋說:“當時那個奧數班,我們是被爸媽共同的朋友介紹去的,那個朋友的女兒也在那裏補課,家裏也都順路,所以有時候那個阿姨會把我們一起接回來。”
“這樣啊。”鄒昱回了句表示知道了,溫陽覺得這人實在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沒說什麽。
車很快經過X站,到了下一站Y站,随即兩人下車出站。
出站後兩人的方向正相反,鄒昱拍了拍溫陽的肩,說:“高中三年,又要一起上下學了,多多關照了老同學。那我們明天早上見了。”
溫陽頓了頓,點頭回道:“嗯,明天見。”
這句“多多關照”倒是再次提醒了溫陽,他又和鄒昱進了一個班的事實。他邁步回家,沒走幾步就不由得苦笑了下。
當時兩人中考的分數很相近,兩個人都順利直升上了本校的高中部。溫陽想着要是以考試分數來分班的話,兩個人進入一個班的幾率其實并不大,如此一來,高中以後回家就大概率不會再和鄒昱一起走了,沒想到怕什麽來什麽。
要說溫陽為什麽會想結束這一關系也很好說,畢竟他喜歡鄒昱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小心事,他不确定鄒昱會不會喜歡男人,至少在他看來鄒昱應該只是把他當成好兄弟,而自己也沒有想要掰彎他的意思。所以讓這段在他心裏注定沒有結局的暗戀早點結束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甚至自己也沒有什麽理由去故意和鄒昱鬧掰,兩年相處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從普通同學成功晉級到了好友。而且現在大家都還是同一個班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甚至可能還會在車上碰到,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況且溫陽覺得,按照自己的性格和幾乎沒有的口才,以及鄒昱待人永遠都是不打不吵的個性,他不覺得會在什麽事情上和鄒昱吵到鬧掰。細數起來他們似乎都沒有吵過架。
本想着等大家開始高中生活後總會有各自的朋友,至少他覺得鄒昱肯定能夠很快的适應新的環境,那也就沒有必要每天都去找其他班的人一起走了。
不是總有這麽一個說法嗎:時間會解決所有事。
可惜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麽的不随人願。
溫陽轉過身又看向了車站的方向,那邊人頭攢動,早已沒了鄒昱的身影,他卻依舊盯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溫陽回家的路上雖說不上是三步一回頭,不過總是走出幾步後就會忍不住回頭看看,尋找鄒昱的身影。
雖然基本上鄒昱早已走遠了就是了。
原本溫陽本不是和鄒昱一起從Y站下,而是從X站下的。
他家離兩個車站的距離差的不多,無非就是X站離學校近一站路,節省了這麽兩三分鐘而已。
初三冬季的一個早晨,溫陽在确認了自己的心意後直接走上了Y站的車站。
鄒昱半靠在欄杆上,和他放學後等車時靠在牆上的姿勢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放學時因為和溫陽一起走,他大多是雙手插在褲兜裏,視線微微轉向溫陽的方向與他說話。現在因為只有一個人,便低着頭一直玩着手機。
溫陽也沒喊他,沉默地走到了他的旁邊,學着他的樣子斜靠在欄杆上。
鄒昱察覺到旁邊有人靠近,略微擡頭用餘光看了眼,卻發現是大熟人:“溫陽?你怎麽在這裏?”
溫陽臉泛着微微紅暈,有些不自在咳了聲:“早上來這裏的麥麥吃早飯,就直接來這站坐車了。”
鄒昱不疑有他,只抱怨道:“那你也不發個消息或者喊我一聲,像鬼一樣的吓死了。”
結果下午放學的時候,車到了X站溫陽也不下,和鄒昱一起乘到了Y站。
鄒昱疑惑地看着溫陽問:“你不下車嗎?”
溫陽第二次對鄒昱扯謊已經比早上淡定許多:“去麥麥買點晚飯,今天家裏沒人做飯。”
鄒昱皺了皺眉:“早上也麥麥晚上也麥麥,你這飲食真的沒問題?”
“偶爾一次而已。”
一天“兩頓”麥麥是偶爾,不過早上去Y站乘車就不是偶爾了。
第二天鄒昱進站晚,這次換做是他看到靠在欄杆上的溫陽了。
他走幾步到溫陽身邊:“今天又吃麥麥?”
溫陽也沒看他,回道:“沒吃。不過昨天偶爾在這裏等車發現陽光真是不錯,冬天了還是多曬曬太陽的好,暖和。”
鄒昱:“…………”
他心想:在室內等車不是更暖和?
不過他還是沒把這疑問說出口,和溫陽兩個人肩并肩靠着欄杆,安靜地沐浴着冬季早晨直射下來的日光。
直到車來了,他還在原地愣了幾秒,摸了摸胸口,突然覺得這太陽照的倒是真的挺暖和的。
連心裏也暖洋洋的。
久而久之,鄒昱每天早晨都能在Y站車站裏碰到溫陽,他也就不再問是什麽原因。溫陽也就樂得每天早起到Y站乘車,哪怕是和鄒昱多在一起這麽幾分鐘也好。
再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成了理所當然。
就如同每次回頭都已經看不見的那道身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