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惡仆

餘晚晴這才想起這事,秀眉微微蹙了蹙。

見餘晚晴似是聽進去了,溪午也沒多說,擡手打開了前面的那個妝奁,然後與身後候着的兩個宮女遞了個眼色。

兩個宮女立時便上前來,手腳伶俐的替餘晚晴梳髻裝扮。梳頭的宮女姜采拿着篦梳,特意開口問道:“娘娘正當韶華,今日不若就梳個平髻?這樣厚重,也能顯得端莊沉穩些.......”

這話倒是頗合餘晚晴的心思——她現在是去請安打卡的,真要是打扮的太過年輕漂亮,豈不是紮了德嫔這位老前輩的眼?新進職工,還是不要太張揚,低調穩重些好!

這般想着,餘晚晴微微颔首,伸手在一對金簪翠簪裏挑了挑,揀了一支玉石蝴蝶的簪子遞給姜采,随口道:“不過是請個安而已,也不必太鄭重了。”

意思是身上的首飾也別帶太多,簡單樸素些就好。

姜采點頭應下,低頭看了看:見餘晚晴身上穿的是淡藍色繡梅蘭竹花對襟錦緞長襖,襖上鑲白色皮毛深藍錦緞邊,顏色并不十分鮮豔奪目,穿在她但卻另有幾分清貴。想了想,姜采便又拿了支珍珠簪子斜插上去。

這般一番折騰,饒是一衆的人圍着餘晚晴緊趕慢趕,待得裝扮周全,差不多已過去了兩刻鐘。

餘晚晴抿了抿才塗上的口脂,還有些惦念自己的早膳:“早膳應該已經領來了吧?要不然,我們還是吃了再去吧?省得熱粥變冷粥......”

溪午急得頭上冒汗,聲音也不由大了一些:“娘娘!”

餘晚晴無辜的眨眨眼,閉了嘴。

溪午苦口婆心的勸她:“我知娘娘心裏不好受,只是既是來了宜安宮,總也要面上過得去才是.......”

頓了頓,她又湊到餘晚晴耳邊,壓低聲音,細聲提醒道,“德嫔娘娘揀了這麽個屋子給娘娘,昨兒還特遣了素葉來做下馬威,可見其人心性如何......您這兒但有疏忽,只怕她又要當做把柄出來說道了。”而且,除了德嫔還有個林貴妃呢!自家姑娘才從冷宮那地界出來,宮裏頭不知有多少等着看笑話、揪錯處的,這般時候,更該謹言慎行才是。

餘晚晴心裏也明白溪午這是為了自己好,只得恹恹的應了下來,滿懷不舍的撇開還是熱騰騰的早膳(走之前特意問過那個去禦膳房領飯的小宮女,知道了是紅豆粥,特意要熱着,不要涼了),領着人起身往正殿去。

十月裏的天原就有些冷,如今又是早晨,外頭尚有些冷風,餘晚晴出去時還特意披了件青灰色鑲白狐貍毛的鬥篷,越發顯得一張小臉又白又嫩,像是能掐出水來。

只是,到了德嫔所在的正殿門口,一行人又撞見了昨兒才見過的素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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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葉站在上面,只敷衍的與餘晚晴行了個禮,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昨兒風大,德嫔娘娘一晚上都沒睡好,現下才起,也不好見人。還請餘才人稍等片刻。”

這一下子,連溪午都有些氣不過了:這德嫔的架子也端得太高了吧?自家姑娘一早過來請安,她倒好,不僅不見人,也不叫人去裏頭等着,就叫人在外頭吹冷風!

這都什麽人啊!

溪午不禁又側頭去看自家姑娘那被冷風凍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雪白小臉,一顆心又酸又疼的:曾幾何時,自家姑娘作為鎮遠侯的嫡女,有個做皇後的親姑姑,早早與表哥孝明太子定了親事,時不時的便要被接來宮中小住,來宮裏就跟回家一般,再沒有吃過什麽苦,受過什麽委屈........偏偏,德嫔這般賤婢出身的,如今都敢這般欺辱自家姑娘!

溪午越想越氣,卻也只能暗自心疼。

餘晚晴卻是忽一挑眉,微微一笑。

她生得雪膚花貌,小臉雪白嬌嫩若蓮瓣,笑起來時頰生雙靥,尤顯得少女容色靈動明麗,就連此刻的說話聲也如玉碎一般清脆脆的,不疾不徐:“德嫔娘娘讓我等着,我自當遵命。只是,不知娘娘可是特意吩咐了要讓我在這等着?”

餘晚晴特意将“在這等着”這四個字咬得重重的,黛眉微挑,看向素葉的目光裏帶了幾分別樣的意味。

素葉一時反應不過來:“難不成,餘才人就這般矜貴,我家娘娘還不值得讓你等一等........”

“德嫔娘娘身份尊貴,莫說只是讓我在廊下冷風裏站等着,便是叫我在這跪着,等到明日,嫔妾也不敢有什麽異議。”餘晚晴語聲沉靜,一字一句,極是清楚,“只是,陛下特意将德字作為娘娘封號,想必也是覺得娘娘品德貴重,配得上這德之一字。既如此,以娘娘這般端貴的品德,如何又會為難我等,讓我等站在這十月寒風裏久候?”

“其實,我初來宜安宮,早便該來與娘娘請安,能在這兒等一等娘娘,也是我的本分,不該多言。只是,我就怕,有惡仆在外頭狗仗人勢,平白敗壞了德嫔娘娘名聲呢。”

聽到“惡仆”兩字,素葉臉色都變了,又驚又慌,竟是有些口不擇言:“你!你胡說什麽?!”

“我這是在替德嫔娘娘擔心呢。似我這般身份,原就是不上不下,尴尬得很,倒也不怕外人說嘴。左右,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只德嫔娘娘身份尊貴,若真是因着底下惡仆的緣故傳了什麽不好的話出去,便是不怕外頭那些人說嘴,也要小心皇上多想......”餘晚晴看着素葉的目光冷漠非常,語調卻極其輕柔,仿佛真的十分關切德嫔一般,“就怕皇上多想,覺得德嫔娘娘如此行事做派,辜負了他當初賜下封號的期望和心意。”

頓了頓,餘晚晴眨了眨眼睛,瞳仁烏黑,一雙眸子剔透明亮。她像是玩笑一般的與溪午道:“對了,有個詞是不是叫‘德不配位’?”

看着餘晚晴那難得的狡黠模樣,溪午簡直忍笑忍得要發瘋了——她從來不知自家姑娘這般能說。

只是,現下她們就站在德嫔宮門口,确實不能不給德嫔面子,溪午忍着笑接過話來:“娘娘,這詞便不能亂用.......”

素葉卻是被餘晚晴幾句話堵得要氣瘋!她心裏其實也有些驚慌,手心滿是濕漉漉的汗水,只面上強作鎮定,想要借勢把這胡言亂語的餘才人給壓下去。

只是,沒等素葉再次開口,便見着身後有人上來,開口便是:“娘娘吩咐,請餘才人進去說話。”

過來傳話的正是德嫔身邊另一個得用的大宮女素衣。

見着素衣那張如往常一般的笑臉,素葉卻是忽的白了臉,再說不出半句話來。此時此刻,她心頭已是無比清醒:餘晚晴适才說的那些話估計早便叫底下那些人傳去德嫔耳中了。德嫔估計也是被說中心事,不欲叫此事擴大,這才派了素衣過來請餘晚晴,想要借此彌補一二,顯示自家才德......既如此,那麽她這個餘晚晴口中的“狗仗人勢”的惡仆事後必也是要被發落一番,以儆效尤的......

素葉越想越怕,一時間額上已是滲出細細的冷汗,臉上更是蒼白得毫無血色,看着餘晚晴的目光裏也帶上了不自覺的畏懼。

适才那言行無忌的餘晚晴卻已換了一副神情,笑盈盈的擡起手,先是理了理自己一絲不亂的袖角和衣襟,然後才施施然的擡步,領着溪午等人,随素衣入了內殿。

從頭到尾,餘晚晴都再沒看素葉一眼,擡着線條秀美的下颚,就這樣目不斜視的入了內殿。

端的是冷豔高貴,目下無塵。

當然,餘晚晴心裏很有些話想說:瑪德,也就是新帝後宮人少,要不然就素葉這種倔強青銅的段位,真是活不過三集系列。

不過,德嫔眼下反應,恰好也印證了餘晚晴先前的一個猜想:德嫔又是給她安排西曬屋子,又是給下馬威,這一連串動作看着居高臨下,實際上卻太過激烈淩厲,反倒顯出了她內裏的虛弱。

畢竟,連餘晚晴這麽個份位最低、身份尴尬的人都能引得她如此反應,多半也是因為她本身缺乏安全感,甚至還有難以言明的危機感……只有如此,她才會時刻注意身邊的人,把身邊人當做假想敵,做出那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當然,德嫔如此表現,最可能就是皇帝造成的。

這也是餘晚晴今日故意在宮口連連提起皇帝的原因——果然,她一提皇帝,德嫔立刻就松了口,讓人請她進去,可見德嫔對此的在意程度。

話說回來,這個皇帝究竟是有多兇殘啊?搞得後宮這些女人都這麽戰戰兢兢的?

想起進考場的頭一天晚上,肅羽冷着臉,拿劍指着她脖子時的可怕模樣,餘晚晴油然生出一股優越感來:瑪德,我連肅羽這種變态殺人魔都能搞定,皇帝再兇殘又怎麽樣?有毛好怕的?

這般想着,餘晚晴的神色越發從容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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