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乾元

鄭公公輕輕咳嗽了一聲,示意衆人做好準備, 自己則是站直了身體, 準備宣讀谕旨。

未等到鄭公公開口, 德嫔便已開始琢磨起遲些兒該穿哪件衣衫去見皇帝,想得她心花怒放,心尖那塊肉都要酥了。

也就是此時, 鄭公公略有些尖利的聲音與庭中涼風一起鑽進了衆人耳中——

“陛下口谕, 召餘才人入乾元殿侍駕。”

德嫔:“........”

差點以為是自己聽岔了, 德嫔擡頭去看宣旨的鄭公公,耳邊不斷有“嗡嗡”聲回蕩。

此時此刻, 她心裏只一個念頭反複回轉:怎麽可能會是餘晚晴?

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餘晚晴啊!

鎮遠侯府已經倒了, 孝明太子也死了, 餘太後都稱病不出,餘晚晴一個身份尴尬的孤女, 才從冷宮裏出來,無才無德, 哪裏配得聖眷?

陛下一向聖明,如何會下這般荒謬可笑的谕旨?

怎麽可能!

德嫔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兩條腿更是軟得不行,險些便要摔倒在地。

還是素衣機靈,伸手扶了一把,小聲叫道:“娘娘......”雖說先前那些念頭有些自作多情,有些丢臉,可如今還在人前, 自家主子總也得撐住了面子才是。

好在德嫔卻也有幾分心氣兒,勉強回過神來,就着素衣的攙扶站穩了身子。她心裏憋得難受,擡眼去看鄭公公,雖是喉嚨幹澀卻還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啞聲追問道:“公公适才說的是餘才人?這,這怎麽可能......會不會是記岔了?陛下,陛下怎麽可能會傳召這個賤.......”

“娘娘!”眼見着德嫔越說越是激動,眼見着就要沒了章程,素衣大着膽子扯了扯德嫔的袖子。

德嫔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克制力,方才能把自己那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罵人詞句給咽了回去,但一雙眼睛還是緊盯着面前的鄭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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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就生得千嬌百媚,乃是活色生香的人間尤物,可此時卻是面容蒼白,便是往日裏顧盼流波的眉目也滿是狼狽和不敢置信,甚至還帶着一絲希冀——希望是鄭公公念錯了名字,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鄭公公也不由暗嘆了一口氣,朝着德嫔搖了搖頭。他沒給德嫔插刀,只是轉頭與餘晚晴道:“餘才人,香車已是備好,您看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事實上,餘晚晴可能是在場人裏,除了鄭公公外最淡定的人——作為一個經常性心想事成的歐皇,雖然皇帝這谕旨來得突然,可她聽着也覺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所以,聽到鄭公公溫聲詢問,餘晚晴真是一點磕巴都沒有,立刻便歡歡喜喜的應了下來。

不過,才應下,她又想起一件事,猶豫着道:“按理,陛下傳召,自是不能耽擱。只是,都說儀容不整不能面君。可否容嫔妾沐浴更衣,然後再去乾元殿?”

不得不說,餘晚晴這“把自己洗白白,然後送皇帝床上”的想法也是十分的明目張膽,路人皆知了。

一衆“路人”,包括鄭公公也是一臉無語。

過了一會兒,鄭公公才擠出笑來只能:“餘才人若要沐浴更衣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最好快些,總不好叫陛下久等。”

德嫔已不看鄭公公,轉頭去瞪餘晚晴——如果可以,她還真想直接上手撕了餘晚晴,抓花了她那張臉!

餘晚晴不必回頭都能感覺到對面德嫔那釘子一般的目光,但是她不僅不怕還很有些虛榮心——這幾天天天在德嫔面前裝孫子,都快成真孫子了。如今,終于輪到她揚眉吐歐氣的時候了~

歐皇永不為奴!

餘晚晴心裏比了個“哦也”的手勢,面上卻是一朵不勝嬌羞的小蓮花,頰邊微紅,擡手捋了捋耳邊鬓發,聲音也如發絲一般又細又軟:“嫔妾怎敢叫陛下久等。”

德嫔看着她這矯揉造作的模樣,眼睛都快瞪紅了,兩顆烏溜溜的眼珠子仿佛都帶上了血腥氣。

素衣生怕德嫔忽然發作打罵,只得将扶着德嫔的手收緊了些,以作提醒。

好在,德嫔能到如今的地位,确實有些城府。雖說她眼下實是氣恨不甘到了極點但還是很快找回了理智,稍稍收斂了面上神色。

當然,理智是一回事,看不得餘晚晴這小人得志、矯揉造作的嘴臉又是一回事。她有些氣不過,暗磨了一回牙,索性便轉身對着自己身後的宮女太監,指桑罵槐起來:“怎的還一個個木愣愣的站着?!真是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難得陛下下了谕旨,召餘才人侍駕,還不趕緊恭賀餘才人?”

那些宮女太監原就因着皇帝召見餘才人的事情而驚詫惶恐,冷不丁被德嫔一頓數落,臉色都白了,只得結結巴巴的上來與餘晚晴告賀。尤其是适才被德嫔派去餘晚晴那裏傳話的小宮女,說話時也是滿頭是汗,仿佛随時都會暈過去一般。

德嫔只當什麽也沒看見,接着冷笑:“也怪我素日裏寬宏太過,倒是縱得這些個賤人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竟還敢和我裝起樣子來。真是給臉不要臉,不知所謂!”

不待餘晚晴應聲,德嫔已經湊了上來,親親熱熱的握住了餘晚晴的手:“妹妹只管放心,這些個賤人,我是一個也不會放過,早晚要收拾了去,好叫她們也知道什麽是尊卑上下,什麽是規矩體統。”

德嫔一口一個“賤人”,明面上說的是那些個不知規矩的宮女,暗裏指的是哪個,餘晚晴自然心知肚明。

所以,餘晚晴也十分用力的回握住德嫔的手,給人惡心回去:“姐姐的話總是再對沒有,可這麽‘賤人’來‘賤人’去的叫着也不是個事兒——這些宮女雖出身卑微,到底都還是姑娘家,總也要留些臉面。”

頓了頓,餘晚晴還歪了歪頭,天真爛漫的補充了一句:“差點忘了,姐姐以前也是宮女,肯定比我更明白。”

德嫔最恨旁人說起自己出身,此時冷不丁的被餘晚晴叫破,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被氣噎死:“你........”

餘晚晴眨巴下眼睛,故意誤解她意:“姐姐這是要與我敘舊?也是,我以前還喝過姐姐給泡的茶呢,姐姐可真是好手藝。怪道以往太後宮中來了人,都愛叫姐姐泡茶呢。”

德嫔一張臉青了又白,怕是氣死了都能給氣活過來。

餘晚晴卻是一臉無辜,伸手推了推烏鴉鴉的鬓角,“呀”一聲叫出來。

“說着說着竟是忘了要緊事——敘舊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餘晚晴笑盈盈的道,“總不好叫陛下久等,妹妹還得去沐浴更衣呢。”

德嫔咬緊了牙關,幾乎都能嘗着那喉間湧上來的血腥味——賤人!真是賤人!

當初真不該顧忌那麽多!就該早早地撕了這賤人的破嘴才是!

眼見着餘晚晴搖曳生姿的轉身離開,德嫔總算是擠出了一句話:“妹妹慢走,姐姐等你回來!”

且容這小賤人再得意一會兒,待得回來,還不是要由她拿捏?

********

餘晚晴可算是把自己累積了好多天的火氣一股腦的全都撒出去了,回去時臉上還帶着笑。

比起沒心沒肺的餘晚晴,溪午想得更多,此時卻是滿腹擔憂:“娘娘,您今日可算是把德嫔得罪狠了。咱們以後可怎麽在宜安宮過下去啊?”

餘晚晴擺擺手:“我不得罪她,她不還是要想法子欺負我。倒不如一次性來個狠的,也算是給我出個氣。”頓了頓,她又擡指摩挲了一下下巴,若有所思的道,“而且,我這不是要去乾元宮侍駕嗎?說不得侍奉得好了,陛下一高興,把我遷出宜安宮了呢。”

溪午暗道:您不是想得美,您這是想得太美了!

不過,說起去乾元宮侍駕這事,溪午不禁又生幾分憂慮:“娘娘,您說,這無緣無故的,陛下怎的就想起召您去乾元宮侍駕了?”

餘晚晴順口道:“可見是咱們時來運轉了。”

這還真是餘晚晴的真心話——她可是歐皇啊,自然是心想事成,要什麽有什麽的啦。區區一個皇帝,怕毛啊!

對着蜜汁自信的餘晚晴,溪午真的是無話可說,最後只好把人送去淨室去沐浴了,自己則是親自去外頭打聽消息。

懷揣着一次睡出未來的夢想,餘晚晴沐浴的時候還特意交代了要加點花露什麽的,還叫人準備塗抹按摩身體的香膏。

等到溪午打聽了消息轉回來的時候,餘晚晴才剛剛從浴桶裏起來,披上淡色紗衣。

溪午也顧不得計較自家姑娘這不靠譜的做派,先将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聽人說,今日順妃和林貴妃先後去了禦書房。”

餘晚晴忍不住插嘴說道:“看吧,我就說是該試一試半路截胡這法子——她們特特挑在今天,前後腳的過去,估計也是想要截胡。你還非不讓我去!”

溪午不禁叫了一聲:“娘娘!”

餘晚晴只好乖乖閉嘴。

溪午接着道:“聽說,順妃後來還派人送了瓶桂花醬過去。”

聽到“桂花醬”餘晚晴眸光微動,下意識的眨巴了下眼睛,看着溪午:“你是說——是順妃在皇帝面前推舉了我?”

“應該是順妃。”溪午緩緩點頭,不由深深感嘆了一句,“倒是不曾想到,順妃娘娘竟有這般開闊的心胸,幾次三番在陛下面前提及娘娘,推舉娘娘。”

最開始求皇帝放餘晚晴出冷宮,或許還能說是順妃為了和林貴妃唱反調,有意為之;可這一次,順妃主動在皇帝面前推舉餘晚晴,那可真是損己不利人的大好事啊!

溪午心裏也有幾分感嘆和動容:沒想到,順妃竟還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啊。

餘晚晴不由有些羞愧——沒想到順妃過去不是為了截胡,而是為了接濟擡舉“後進晚輩”餘晚晴........

更沒想到這烏七八糟的後宮裏還有順妃這樣百分之百純天然的好人!

餘晚晴十分感動。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心,轉過頭去與溪午吩咐道:“你讓人再拿一瓶桂花醬送去長春宮吧。”

她的謝意就都在拿一瓶裏了!

順妃大好人一定會懂的!

******

事實上,再次收到桂花醬的順妃還真是一臉懵逼:“.......”

她也是真搞不懂餘才人這送禮的套路——這種東西,送一次不夠,還要再送一次?還是一瓶一瓶的送?

順妃身邊的小宮女萍兒則是詢問順妃:“娘娘,這東西要如何處理?”

順妃想了想,也沒當是一回事:“送去乾元宮吧——陛下近來換了口味,倒是愛吃這個。”

萍兒連忙應了,立時便吩咐人送去乾元宮。

順妃則是暗暗後悔:早前在禦書房時真不該胡亂起疑,提起餘晚晴,沒成想竟是叫陛下記起了她!今兒才從鳳來宮出來就召她過去侍駕!這可真是.......真是枉為他人做嫁衣!

順妃實在有些後悔氣惱,但是很快又想起阮皇後的事情,心上一凜,反應過來: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呢!如今阮家出了事,皇後又惹了陛下厭煩,只怕後位也是搖搖欲墜.........

現在可不是計較餘晚晴事情的時候——若皇後正出了事,陛下欲立新後,說不得便要從她和林貴妃裏頭選.......

她可得有個準備才行。

想起雕欄玉砌的鳳來宮,想起鑲珠綴玉的鳳冠,順妃眸中好似染着一團火,漸漸明亮起來,便是心口也是一陣陣的發燙。

此時此刻,她自然早就把餘晚晴什麽的丢之腦後,反到是謀劃起了阮皇後的後位——別看順妃和林貴妃明争暗鬥,互相瞧不起,可她們之間還是隐隐有一個彼此認同的共識的:阮皇後實是軟弱無能,德不配位,斷不可承宗廟之重。

換句話說,無論是林貴妃還是順妃,都是早早的便惦記上了阮皇後身下的後位。

只是,阮皇後雖然從嫁皇帝那日起便是病恹恹的,每每都是一副馬上就要咽氣的病弱模樣,偏又始終吊着那麽一口氣死熬着,一年又一年,反倒是把林貴妃和順妃兩人吊得不上不下,耐心幾乎耗盡,日日的輾轉難眠。

當然,阮皇後現在怕是真的拖不下去了。

********

泡過香湯,抹過香膏,套上一身熏香熏過的新衣裙,餘晚晴這麽歡歡喜喜的上了駛向乾元宮的香車。

此時的餘晚晴自然不知道後宮中那洶湧翻滾的暗潮,也不知道阮皇後、林貴妃還有順妃各自的算計,甚至不知道皇帝召她侍駕的真正原因。

但是,作為一個歐皇,餘晚晴還是很有信心的:皇帝肯定就只是個小水溝,擡擡腳就能過了。

邁過這個小水溝,遠方還有星辰和大海等着她!

她可是注定要征服星辰大海的歐皇呢!

想到這裏,坐在車上的餘晚晴忍不住挺起了小胸脯,一時間激起無數雄心與壯志。

與此同時,10086直播間裏也不斷有人彈屏祝賀,哪怕沒有VIP用戶特有的音效也能給人一種土撥鼠尖叫的聲響效果——

【我家小姑子終于坐上婚車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欣慰].....】

【好奇餘爸爸和老公他們看到這一幕會是什麽感覺】

【終于到這一天了[老父親欣慰的留下了眼淚]】

【......啊啊啊,家裏小白菜要被野豬拱了!吃一口紅燒豬肉冷靜下!】

【嫁女兒了,嫁女兒了,Y·U餘老板要嫁女兒了。餘老板無心經營,Y·U各類産品清倉大處理,揮淚大甩賣。原價十萬、百萬、千萬的,現在統統不要錢,統統不要錢!】

【哈哈哈,扶我起來,我還能再笑一會兒!】

【Z省人民發來賀電】

【J省人民發來賀電】

........

【S省人民發來賀電】

【大,大家冷靜一點啊,別光顧着發賀電啊!我們要穩住啊,畢竟從目前情況來看,皇帝估計真有啥心理障礙,就算叫人過去也不一定就是要困覺!而且,LJJ的尿性你們還不知道嗎?就算真的困覺,那肯定也是要拉燈的........啊啊啊啊啊,不行了!一想到這兩人終于要見面,要困覺,我真的是激動的手抖!好想三百六十度螺旋氏直接飛升!】

【我這種老人家真的是受不了他們這樣磨磨唧唧——蹭蹭不進去的還是人嗎?好想求他們原地鎖死,趕緊去困覺!】

【你們這些戀愛腦真的是夠了!難道就我一個人暗搓搓的期待着皇帝掉馬現場[笑容漸漸變态]】

【樓上,你不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1】

【話說起來,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狗狗警♂覺]】

【我也有點慌啊!】

【烏鴉嘴都閉嘴,憋說話】

*******

也不知是不是直播室裏真有傳說中百說百靈的烏鴉嘴,還是餘晚晴的歐氣超支反噬了。

很快便到了乾元宮,餘晚晴衣炔飄飄的從香車上下來,迎面碰上的卻是李進忠。

李進忠是奉了皇帝的命,過來傳話的。

聽到李進忠傳的話後,餘晚晴就像是被人一棍子打暈了,有點懵的追問道:“你說什麽?”

李進忠跟在皇帝身邊,自然知道這位餘才人的特別,對着人時也有耐心,便重複了一遍:“聽說餘才人廚藝非凡,陛下也很想嘗嘗才人的手藝。故而,早前便讓人送了食材過來,好叫餘才人能親自動手替陛下做頓晚膳。”

餘晚晴:“.......”難道,順妃是給皇帝推薦了她的廚藝而不是床藝?

難道,她不是來征服星辰大海,而是來給人切菜做飯的?

難道,她不是來邁過小水溝,而是來給人殺魚宰雞的?

她的香湯白泡了!

她的香膏白抹了!

她的夢也白做了!

不是說“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們”嗎?為什麽忽然就改成小當家劇本了?

餘晚晴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藕荷色的織錦繡花小襖,隐約還能嗅着袖角裙裾上的一抹幽香,清清淡淡,若隐若現........

她忽然覺得眼中有點酸,好想抱門檻痛哭流涕一回,哭一哭天真可憐的自己。

果然,她已經被歐皇群踢了吧?她已經淪落成傳說中的非酋了?

嘤嘤嘤!她真的不想改血統!

非酋這都過的是什麽日子啊?簡直是暗無天日,毫無希望啊!

藍瘦香菇!

然而,面對着前頭等她回答的李進忠,餘晚晴卻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口是心非:“能為陛下做晚膳,實在是妾的福氣。不知陛下想吃什麽?”

李進忠:“娘娘看着做便是了。”

餘晚晴暗道:呵呵,過往經驗證明,像是這種所謂“看着做便是了”的,其實才是最難應付、要求最多的!

好在,李進忠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他:“陛下不喜辣,娘娘最好做點清淡的。”

這個餘晚晴也是知道的,聞言只是點頭應下,慢慢的琢磨起來:所以說,還是要做點口味清淡的補腎藥膳?

她可是古飲食專業的優秀學生,就算皇帝不行,她肯定也能把人補得行了!

這麽一想,餘晚晴的雄心壯志又回來了,摩拳擦掌的入了廚房,還很有意見的詢問:“有菠菜嗎?有韭菜嗎?有腰花嗎?有.........”

李進忠等人都是太監,對于這些的東西妙用倒是不甚分明,轉頭吩咐人準備去了。

趁着人去準備食材,餘晚晴自己則是開始思量起來:聽說不行的男人內心都是很敏感的,所以肯定不能全做壯陽菜,畢竟太顯眼的話可能會讓皇帝惱羞成怒。

這般想着,餘晚晴暗暗地在心裏拟起了菜單——

先來幾道快手爆炒的:爆炒腰花,蝦仁山藥,芙蓉魚片,酒醉雙素,鮮鳝焖脆藕;

再有三道湯品:海參首烏紅棗湯、淮山百合鲈魚湯、銀耳菠菜湯;

最後再是甜羹點心:桂花糯米糖藕、鴿蛋煨燕窩、藕粉水果甜羹......

這麽想着,餘晚晴便在宮女的服侍下淨了手,然後開始着手處理起一些初步食材。

比如說爆炒腰花這道菜,這道菜的關鍵點也在于腰花的處理上。

小廚房裏刀器自是齊全的,餘晚晴先尋了一把趁手的刀,将腰子裹着的那層薄膜撕開,然後再将腰子對半切開,橫刀切,切開後便能看見內部白色的筋膜。這時候就要用刀将之剔除幹淨。然後再将腰子洗淨,用刀在表面斜切直切,正好呈十字花樣,再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腰花。最後再用酒水、細鹽和清水去腥洗血污。

在酒水的選擇上,餘晚晴特意選了純度更高、更易揮發的白酒。這般幾次清洗,腥臭血污盡去,方才算是初步處理完了腰花。

剩下的菜處理起來反到是比腰花都要稍微簡單一些,哪怕是芙蓉魚片要先将鲢魚去皮切片做成魚茸、哪怕蝦仁山藥需要剝蝦殼挑腸線、哪怕鮮鳝焖脆藕需要将鳝魚灌醉在去頭去內髒切花切段.......餘晚晴做起來也頗是從容,并不費時。

至于酒醉雙素,這菜俗名涼拌豆苗,做起來就更加簡單了,三下五除二便已盛上了碟子,鮮嫩的豆苗白瓷碟子上,碧綠濃翠好似一抹春色,似還飄着淡淡酒香,堪稱是色香味俱全,十分符合餘晚晴的品味。

不一時,餘晚晴便先把酒醉雙素,爆炒腰花這兩樣給做好了,叫人端上去給皇帝。

看到爆炒腰花的皇帝忍不住腰疼:“.......”呵呵,這是不炖湯改炒腰花了?!!!

皇帝表示自己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這盤爆炒腰花,叫人将之全須全尾的給端下去。

在小廚房裏等消息的餘晚晴等到了一盤爆炒腰花,不由暗自扼腕:沒想到皇帝內心如此敏感,如今竟是連腰花都見不得了,真是.......唉!

既然皇帝如此敏感,餘晚晴也不好做得太明顯,很是收斂的做起了接下來的菜。當然,在此過程中,餘晚晴還很有心機的和身邊的宮女套了話,順着試卷上幾道關于皇帝的題目,問了些有關皇帝的事情。

比如說——

“不知陛下喜歡什麽顏色?我正琢磨着這藕粉水果甜羹要選那幾樣水果呢?”

“陛下到不計較這些,娘娘盡管做便是了。”

“就,沒有比較喜歡的?比如紅、黃、綠、黑........”

餘晚晴這般問時還是滿心忐忑和期待——月考試卷上第一題“以下哪一種顏色是皇帝最喜歡的顏色”一共有四個選項:A是紅,B是黃,C是綠,D是黑,還不知要選哪個呢?

結果,身邊那兩個打下手的小宮女也不知是真呆還是裝傻,反問了一句:“有黑色的果子嗎?”

餘晚晴:“......”

不待餘晚晴重整旗鼓,小宮女已經若有所得的接了一句:“.......不過,奴婢瞧着:陛下好似更喜歡黃的,您不若揀幾個橘子吧?”

餘晚晴聞言大喜過望,一邊挑橘子,一邊在心裏暗暗記下:第一題選B.黃色。

如此輕而易舉的得了一道題的答案,餘晚晴自然很有些喜出望外,挑橘子剝皮的時候還掰了一瓣丢自己嘴裏。

一側的兩個宮女也都是一臉目瞪口呆:“........”再沒見過這種還沒給皇上上菜就自己吃上的。

餘晚晴對上她們的目光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剝了兩片遞過去給這兩個小宮女:“我就是幫陛下試一試酸甜。果然是進上的,這橘子竟是一點也不酸,你們嘗嘗?”

兩個小宮女很是忐忑的接受了餘晚晴賄賂過來的一片橘瓣,果是吃得滿嘴酸甜。

餘晚晴再接再厲的接着問:“我想用蘿蔔雕個花樣做裝飾,不知陛下喜歡什麽花呢?”

頓了頓,餘晚晴回憶了一下月考試卷的第七題“很少有花能入皇帝的眼,以下哪一種花是他看順眼的”的四個選項:A.茉莉; B.梅花; C.牡丹; D.以上都不順眼。

于是,她補充着問道:“茉莉、梅花、牡丹,陛下更喜歡那樣?”

兩個小宮女才吃了餘晚晴給的橘瓣,此時吃人嘴短,只好絞盡腦汁的想了一回兒:“好似是梅花吧,陛下禦書房裏還擺着皇後娘娘送的梅花呢。”

餘晚晴更加歡喜了:天啊地啊,她再也不嫌棄廚房味道重,害她白泡香湯、白抹香膏了.......這什麽神仙地方啊?一下子就解決了兩道題!

果然,她還是歐皇,真的是天不生她餘晚晴,LJJ萬古如長夜!

餘晚晴心裏美得冒泡,給皇帝做藕粉水果甜羹的時候還多擱了一勺子蜂蜜。

當然,問歸問,餘晚晴還是有些個分寸的,像是皇帝乳名、慣用手、琴棋書畫擅長哪個.....這些不好問的,她自然不會問出口為難幾個宮女,還是只敢在自己心裏想一想,想一想該怎麽從皇帝哪裏套出來......

等到一頓藕粉水果甜羹做好,餘晚晴也終于能夠擱下手中菜刀,緩口氣了。

李進忠那頭也得了皇帝的話,親自來小廚房跑了一趟,笑着與餘晚晴道:“可真是辛苦餘才人了,這會兒怕也還未用晚膳吧?您瞧着要有什麽想吃的,若是懶得自己做,盡管與底下人說,吩咐他們去備好了。”

餘晚晴暗道:這年頭,哪有廚子能給餓着的?她一面做菜一面吃,早就吃飽了都!

當然,面上,餘晚晴還是要故作矜持的點點頭,然後起身淨手,很是小心的詢問起李進忠:“不知陛下晚膳用得可好?”

像是剛剛叫人端出去的那道藕粉水果甜羹,已經是飯後甜點了,用得好不好肯定還是要看見皇帝對于她前面那些菜的态度。

李進忠一張淨白的圓臉上堆着笑:“娘娘好手藝,陛下吃得歡喜,今兒還多用了半碗飯呢。”

餘晚晴聽了也不覺露出笑來:對于她來說,食客喜歡她的菜顯然是件值得驕傲自豪的好事。不過,當她低下頭,看見自己還泡在水裏的一雙手時,忽然又覺得有些心酸;虧得她還特意把自己洗的香噴噴,結果這麽一折騰,全都白洗了!

又是肉又是魚,還有腰子什麽的......現在肯定是渾身油煙味,滿手腥臭味,這些怎麽洗的掉?!

皇帝本來就不行了,再聞到這味道,豈不是一點性♂趣都沒了?

就在餘晚晴滿腹心酸時,小宮女已經拿了手巾子上來替她擦手,又有一人捧着個小玉壺兒,從壺兒裏倒出些潤膚香蜜在餘晚晴手心上。餘晚晴用手心将那香蜜捂熱了,一點點抹開,手掌倒也不再緊繃,聞着卻也有一股子淡淡香氣。

餘晚晴見狀,倒是略去了些煩擾,便又厚着臉皮去問李進忠:“陛下正用膳,嫔妾可否過去伺候?”

若依着李進忠的想法:皇上待這餘才人很有幾分不同,對方主動提出要過去伺候,他這裏松個口自然也無不可。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李進忠能得皇帝看重,做上禦前大太監的位置,靠的便是他的小心謹慎、嘴嚴忠心。所以,哪怕李進忠頗知道些皇帝待餘才人的特別,可也不敢直接應承,而是謹慎道:“這事還要看陛下的意思,奴才這就去禀了陛下。”

餘晚晴點點頭,又與李進忠寒暄了幾句,目送着對方出門回禀皇帝去了。待得對方人影不見,她又揀了幾個剩下的橘子,剝開了遞給身邊兩個小宮女:“吃點兒吧,左右都是剩下的。”

橘子皮都被剝開了,不吃放着也不好。

兩個小宮女便小心翼翼的接了,嘴裏吃着甜滋滋的橘子,心裏則是暗暗感嘆:以前還聽人說,這餘才人往日裏仗着太後的勢飛揚跋扈,沒想到竟是這般體貼的好人兒。

這宮裏,最少的也就是好人了。

小宮女們心裏暗自感嘆了一回,很是為餘才人嘆了口氣。

而乾元殿的正殿裏,皇帝卻是仍舊是閑适的端坐在位置上,手上端着個薄如蟬翼的玉碗,正用銀匙輕輕攪拌着碗中的甜羹。随着他手上的動作,甜羹中各色水果也跟着晃動起來:橙黃色的橘瓣、微白的蘋果塊,鮮紅的小山楂.....甚至還有餘晚晴自己捏出來的糯米小圓子,粉白剔透,只一點點大。

加了蜂蜜和藕粉的糖羹整體呈半透明,帶着一種甜蜜而又誘人的蜜色,吃在嘴裏時甚至還能嘗着那藕粉淡淡的清香。

皇帝一面吃着,一面聽着左右向他回禀餘才人和小宮女在廚房裏說過的話。

小太監很有些口才,記憶也好,機靈的很,學起話來也是似模似樣,繪聲繪色。

皇帝聽着聽着,不由挑了挑眉梢,心裏倒是頗有些可樂:他可不覺得餘晚晴那些個問題真就是為了做菜。但是,她的那些問題又實在算不得大問題。他喜歡什麽顏色、什麽花,這種小事實在是不值得餘晚晴這般惦記,甚至尋人刻意套話詢問........

心裏細細的想了一回,皇帝面上卻是不露分毫,手裏拿着銀匙,慢條斯理、挑挑揀揀的舀了一顆糯米小圓子送入嘴裏。

軟糯可口,微微有些粘牙,咬着的時候還能感覺到一絲藕香,香的他一口就能咽下去。

緊接着,他又舀了一口含着果味藕香的羹湯,慢慢喝了。

皇帝有些給甜到了,心情好了許多,原本微蹙的長眉不知不覺間也跟着舒展開來。

于是,他擡了擡眼,看了眼垂手恭立的李進忠,緩聲吩咐道:“叫她進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抱住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天使麽麽噠(*╯3╰)

本章留言送紅包~截止到下章更新

PS.蟹蟹清妖的地雷X2,mua~

PPS.蟹蟹山鬼的營養液X10,蟹蟹L。V。V。的營養液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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