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血色

第二日, 因着接了帖子是要去賞梅宴的, 餘晚晴一早的便被人從榻上扶起來了。

皇帝後宮原就人少, 偏偏餘太後和阮皇後這兩個名正言順的主子又都病着,便是林貴妃和順妃都不好胡亂折騰,後宮之人更是冷清起來。也正是因此,林貴妃這會兒要辦賞梅宴,還給各宮送了帖子,也算是十分難得了。

姜采與溪午等人想着這也是餘晚晴從冷宮出來後第一次宴飲, 很是上心, 不僅早早便把餘晚晴拉起來更衣洗漱,便是她們自己也都是忙得腳不沾地。

只是,因為餘晚晴身份有些尴尬,這開宴的林貴妃又與餘晚晴有些舊怨, 餘晚晴也沒想要太招搖, 只叫人拿了件簡單些的湖藍色的短襖和白色長裙過來,外頭披一件銀灰色繡暗紋鑲白狐貍毛邊的鬥篷,看着還算素淨。

臨出門前,餘晚晴特意頓住腳, 回頭看了看半人高的鏡子。

只見鏡子裏的女孩膚如凝脂,眉目秀美,一頭烏黑的長發則是梳了個精致的堕馬髻。她身上披着件較為寬大的銀灰色鬥篷,隐約可以看見窈窕勻稱的體态,亭亭立在門邊,雖沒有雪裏紅梅那明豔灼然的顏色, 卻有着沉靜靈秀的美。

餘晚晴看了半天,很想伸手捧一捧自己嫩生生的小臉蛋:真是自己照鏡子,越看越美。

溪午看出了餘晚晴的意動,出聲提醒道:“娘娘,您臉上才上過妝,不好再動了。”

餘晚晴:ε=(′ο`*)))唉,古代的脂粉就是沒有現代的粉底液好用,還很容易掉!

餘晚晴哼哼唧唧的放棄了捧臉臭美這一想法,這才領着一衆的人,起身往瑞慶宮去。

也不知是不是碰巧了,餘晚晴才道瑞慶宮門口,正好就碰見了呂才人。

呂才人當初還是德嫔的時候便很是刁難過餘晚晴幾回,雖說後來餘晚晴又都給自己讨回來了,可兩人之間到底還是有些不對付。眼下兩人各自領着宮女太監,一左一右的往瑞慶宮的門邊來,倒是正巧撞見了,臉色都算不得好。

不過,眼下呂才人份位更低,還是要先上前來與餘晚晴見禮,叫了一聲;“見過僖嫔娘娘。”

餘晚晴伸了手,扶她起來,目光在呂才人臉色一掠而過,随口道:“瞧着今兒有些冷,我還以為姐姐今日不來了呢.......”

她原還想着:呂才人方才遭了皇帝貶斥,冷不丁從德嫔變成了才人,心理落差怕是還沒調整好。以她那自卑自傲的性子,這賞梅宴指不定就告病不來了。沒想到,呂才人居然真來了,還這麽巧的與自己撞上了。

正想着,呂才人卻是忽然握住了餘晚晴扶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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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晚晴吓了一跳,正欲将手抽回來卻被呂才人握的更緊了。

甚至,還能感受到呂才人緊張到微微顫抖的手掌和汗濕的掌心。

餘晚晴不覺一怔,沒再試着抽手而是擡起眼,瞧着呂才人略帶憔悴的神色,隐隐覺出有些不對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随即,便聽到了呂才人刻意壓低、惶然憂慮的聲音——

“今日賞梅宴并不簡單,貴妃她,她是想要.......”

話聲未落,便見着瑞慶宮的宮門口出來幾個身着綠襖的宮女,她們步履輕盈的朝着餘晚晴與呂才人走來,行禮問安,姿态甚至恭謹。

呂才人顯是心有顧忌,見着外人,立時便止住聲,松了自己的手,站回了原處,只是面色微微有些蒼白。

身着綠襖的宮女依舊維持着恭謹的姿态,輕聲道:“兩位娘娘裏面請,我家貴妃娘娘正等着呢。”

無論是餘晚晴還是呂才人總是不好真叫林貴妃等着,而呂才人的那些話顯然也不好多說。所以,呂才人勉強笑了笑,倒是先開了口,端出謙讓的姿态:“既如此,僖嫔娘娘先請吧。”

餘晚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擡步往裏去了,只是心裏還記着呂才人适才未說完的話,心裏漸漸又有幾分不安來。

很快,她們便随着宮女的牽引入了今日開宴的小閣。

如今方才十一月中旬,天氣漸冷,正是梅花初開的時節,宮中素來多花木,似梅花便是各色皆有,紅的、白的、黃的,各樣不缺。只是林貴妃因着身份的緣故,獨愛紅色,這瑞慶宮裏卻獨獨只有紅梅。

眼下天寒地凍,梅花初綻,枝頭簇着一朵朵的紅花,遠遠觀之便如紅霞蒸騰,雪裏豔光,暗香浮動,實是令人心儀神往。

暖閣裏,林貴妃正姿态優雅的坐在貴妃椅上,微微側首與早到的周美人說着話,聽見外頭宮女通禀便往門邊看去。

見着餘晚晴時,林貴妃眸中閃過一絲亮色,随即便又一笑,語聲裏似有幾分揶揄:“倒是難得,兩位妹妹如今都不住一宮了,今日竟能一起過來。”

餘晚晴上前去與林貴妃行禮,開口解釋道:“也是娘娘這賞梅宴實在難得,嫔妾和餘才人皆是心向往之,緊趕慢趕的,倒是趕了個巧——在門口碰着了。”

呂才人也跟着上來行禮。

林貴妃卻沒有立時叫起,她并沒有理會後頭的呂才人,只是挑着眉打量着餘晚晴。一直等到面前行禮這兩人膝蓋微微顫抖,林貴妃這才笑着叫起,漫不經心的道:“早前聽說僖嫔妹妹出了冷宮,本宮就想瞧瞧,只是一時兒事忙給忘了。如今看着,妹妹倒是清瘦不少,可見确實是吃了不少苦頭。既如此,我做姐姐的也就不多說什麽了,只盼着妹妹吸取教訓,戒驕戒躁,無負陛下期望才好。”

林貴妃這話說的清清淡淡,可話裏話外不無意在敲打——畢竟,當初把餘晚晴發落去冷宮吃苦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面前這位林貴妃。

說起來,這也是餘晚晴進考場以來第一次見着林貴妃本人。看着明豔照人的林貴妃,再看看另一邊嬌花一般的周美人,便是餘晚晴都忍不住在心裏暗罵蕭狗蛋好豔福,面上還是恭恭敬敬的:“娘娘教誨,再不敢忘。”

林貴妃瞧着她這恭謹模樣,輕輕嗤了一聲,擺擺手便道:“坐吧。”

餘晚晴再次禮了禮,這才尋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這賞梅宴的位次倒是早就排好了的,林貴妃既是閣中份位最尊的也是此回東道主,自然坐在首位。順妃則是坐在林貴妃左下位置,餘晚晴坐在右下手,周美人與呂才人則是挨着順妃和餘晚晴坐着。

當然,順妃位居妃位,架子自然高些。且她往日裏又與林貴妃有些不睦,這會兒她的位置還是空着的。也因着順妃未到,這賞梅宴自然還未開,諸人只是坐着說話罷了。

餘晚晴伸手從小幾的梅花盤裏揀了幾樣看着不錯的點心吃着,又有宮女端上來的熱茶,再看看窗外那殷紅似血的梅花,倒是也不覺得難等了。

約莫是過了一刻鐘,這才聽見外頭通禀,說是順妃到了。

林貴妃等得不耐,見着順妃來了,還是笑着親自應了一回,嘴上道:“外頭天冷,我正擔心妹妹身子,就怕妹妹來不了了呢。”

順妃先與林貴妃福了福,這才擡手撫了撫鬓角的翡翠簪子,語聲輕柔:“勞姐姐擔心了,只是路上耽擱了一會兒罷了。”說話間,簪子上綴着的翡翠墜子也是跟着晃了晃,沙沙做聲。

林貴妃看了眼娴靜秀美的順妃,頓了頓,還是笑道道:“罷了,既然妹妹都來了,便開宴吧。”

順妃便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時絲竹又起,諸人不免喝酒吃菜,聽樂賞梅。

雖然都是大家塑料姐妹花,可若是有心掩飾,說起話來還是有些個意思的。

只是,餘晚晴心裏多少還記着呂才人入門前那還未說完的話,心裏不免也存了些小心,倒是不似往時那般沒心沒肺,反倒是格外的留意起了左右的動靜來。

坐在她下手位置的呂才人顯然也是心事重重,只用手端着茶盞,略喝了幾口,不多時便借口小解先告退了。

索性呂才人如今身份低微,林貴妃等人自不會将她看在眼裏,擺擺手便放了她下去。

餘晚晴心裏也存了幾分計較,想要追出去問個清楚,只是礙着上首林貴妃和順妃,一時兒沒有出聲,只暗暗的在肚裏想着辦法。

恰在此時,林貴妃玩笑似的開口說道:“書裏都說‘梅花香自苦寒來’,只是我瞧着這梅花倒也有些嬌貴怕冷,我宮裏這些個梅花也就這會兒能瞧瞧,真要是碰着冷天兒,倒又要給凍着了。”

這個,餘晚晴倒是懂的,便笑着答道:“娘娘這裏都是紅梅,想來還是有些怕凍的,倒是臘梅,什麽樣的冷天都能看着。”

林貴妃轉眸看着餘晚晴,随口贊道:“僖嫔妹妹倒是懂得多。“

餘晚晴微微垂首,作出羞赧模樣,輕聲求道:“嫔妾素喜紅梅,難得娘娘宮中梅花開得正好,可否容嫔妾下去折幾枝來?”

林貴妃略一思忖,便點了點頭:“也好,難得妹妹有此雅興。”

又叫人捧了青釉瓷玉壺春瓶出來,交給餘晚晴,随口道:“妹妹不妨多折幾枝來,倒是可以插在瓶中,也好叫我等再賞一賞。”

餘晚晴便叫溪午接了瓶來,擡步出了小閣。只是,她卻也不急着去折梅,只是這麽緩步走着——既然呂才人去後未歸,想必也是有什麽別的想法,既如此,總會自己找過來的。

果然,餘晚晴還未走到梅樹下,便見着呂才人貼身宮女素衫跑上來行禮,壓低了聲音道:“僖嫔娘娘,可否移步偏殿?我家娘娘還有話想與您說......”

餘晚晴心裏卻也有幾分好奇,只是面上仍舊是不緊不慢的姿态,只擡了擡下颔,淡聲問道:“什麽話?”

素衫垂着頭,輕聲道:“奴婢不知。”

餘晚晴頓了頓,到底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想着自己這歐皇體質,雖然現下似乎不大管用但也不至于真倒大黴。于是,她很快便下了決心,開口道:“行了,你帶路吧。”

素衫這才禮了禮,帶着餘晚晴去了不遠處的一個偏殿,嘴上解釋道:“我家娘娘借口濕了衣衫,叫人尋了這間偏殿出來,現下正在裏頭更衣.......”頓了頓,又道,“僖嫔娘娘進去吧,奴婢等就守在外頭。”

既是下了決心,餘晚晴便也不猶豫了——反正,她也不覺得以呂才人如今的身份地位,真能在林貴妃的瑞慶宮算計到自己。

因着擔心素衫動手腳,餘晚晴留了溪午在門邊看着,自己推門入了內間。

這內間想來确實是更衣的地方,屋子燒得熱熱的,隐約還能嗅見熏香的味道。

餘晚晴卻有些不大适應這熏香的味道,也怕這屋裏的熏香有什麽問題,便先拿着帕子掩住唇,試探着叫了一聲:“呂才人?”

屋內靜的出奇,好像沒有一個人。

蹙着眉頭走上去,餘晚晴忽然覺得腳下有些濕,低頭一看,杏眸很快便因驚恐而瞪大:地毯不知何時竟是被血水浸透了......

因着地毯原就是猩紅色的,乍一眼望去竟也絲毫不顯。餘晚晴一時不妨,踩了上去,一步一血,血水不知不覺間竟是已經浸透了鞋底。

粉白色綴珠玉的繡鞋早便沾上了血色,便是鞋尖上似也沾着一顆血珠子,晃悠悠的,鮮紅欲滴。

餘晚晴用力咬住唇,唇瓣幾乎被咬破,這才忍住了喉中的尖叫聲。她心裏驀得冷了下去:流了這麽多血,屋裏的人只怕早就沒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晚,給大家送紅包補償下吧,麽麽噠mua!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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