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成佛（六）
登臨塔前，一池的蓮花開得正盛。微風吹過，微微彎腰。只是這蓮花不是正常的白色，而是帶着金邊的黑色，在這佛門聖地前，略顯得有些詭異。有一個傳言自有這蓮花就開始瘋傳，這池塘本有妖魔，玄空大師将其鎮壓在下面，令之不能出世。
玄空站在登臨塔上，看着這滿池的金邊黑蓮。
吳諾穿一身金黃色龍袍立在他的身邊，看着這一池蓮花感嘆道，“三十年了。”又看向玄空，“你還是當初的樣子。”
玄空收回目光，看向吳諾，目光中帶着笑意，“我可以收你為徒。”
“哈哈哈哈。”吳諾大笑起來，“你可是我的師兄，怎麽能收我為徒呢？輩分是不是錯了？”
玄空想起當初被吳諾硬稱呼為師兄的事，笑着搖了搖頭。
吳諾擺了擺手，略微有幾絲皺紋的臉上帶上輕松的笑意，“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當慣了皇帝，再讓我去過清心寡欲的日子那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說着他轉過頭看向玄空，“你今天很高興？”
玄空看着塔下，輕輕笑了，“是。”
吳諾愣了一愣，眼中悵惘一閃而逝，“你我相識三十年，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笑。”将視線轉開，拍了拍木欄杆，“也是，今日之後，天下一統，佛教會成為我國國教。畢生願望實現，你當然應該高興。”
說着，他又皺起眉，“我的大一統慶典，你真的不來？”
玄空沒看吳諾，輕聲說“或許你能收到我送你的最後一個禮物。”
吳諾看着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測，“你要，成佛了？”他顫聲說。盡管早已知道會有這一天，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是感到不可置信。心中有敬畏，但更多的是不舍。他深深地看向玄空，“那你可別忘了我。”
玄空轉過頭注視着他，“自然。”
吳諾勉強笑了笑，匆忙走了。
玄空站在登臨塔上靜待，意識深入識海。金色的識海正中，一朵巨大的金蓮盛開。金蓮上方，一個金色的國度浮現出來，其中的建築與景物清晰可見，連端坐在其上的菩薩也十分生動。這是由信仰所凝成的國度。
在這個國度的最高處，一輪金色的太陽中有一顆黑色的石頭。那顆石頭就像是活着的一樣，其上的光一閃一閃，如同人的脈搏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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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空注視着這顆石頭，快了，三十年的溫養，今天就是它化形的日子。吳諾将佛教立為國教，用天下人之信仰助他舉佛國成佛。這股力量也将成為時夢令化形的最關鍵的力量！
來了！
玄空退出識海看向皇宮處，金龍盤旋，自天上沖下來，将整個皇宮環繞起來。無數信仰從天下各處朝登臨塔聚來，如同神跡。
皇宮金龍盤旋，登臨塔佛光沖天，兩相呼應，更加驗證當今天子是上天派下來拯救他們的傳言。百姓跪拜，心中充滿敬畏。
玄空在這道金光中，一步步向上踏出。
“那是——”有人驚呼。
“玄空大師！”有人狂熱。
在登臨塔上方這道沖天的金光中，一個身影一步步向上走去。白色僧袍，金光環繞，将他襯得似廟裏的菩薩，寶相莊嚴。
在他的身後，一個金色的國度清晰地浮現出來，在那個國度中，玄空化身的菩薩高坐，旁邊是各路佛陀，在地上，有凡人行走，面帶笑容。
“是佛國，傳說中的佛國！”有僧人狂熱地叫起來。“那端坐的菩薩是玄空方丈，是玄空方丈！”他看着佛國中玄空坐下鑲着金邊的黑色蓮花，雙眼敬畏的看向玄空。與傳說不同，這是真的，是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菩薩證道”！
玄空朝上走去，一步踏入佛國。在那一瞬間，他變得無限大，世界在他面前無限小。他低頭，身邊是無數佛陀，腳下是信徒在跪拜。他端坐在蓮臺上，寶相莊嚴。他和佛國中的“玄空”融為一體。
“佛動了。”有人驚呼道。
不少人順着擡起頭，就看到那端坐在佛國最高處的菩薩低下頭，慈悲地看着他們。他們不由得雙手合十，低下眼，誠心祈禱起來。
由是沒有看到，此刻，他們眼中的佛想着佛國中那輪太陽擡起了頭，微微笑了起來。
随着那輪金色的太陽中不斷擴大，光芒照耀整個佛國的同時。一個身影慢慢地化了出來，他一襲紅衣，墨發飄揚，自金色的太陽中走出。
在看到玄空的剎那，身影一動，從玄空背後纏上來，捂住了他的眼睛，熟悉的聲音帶着肆意的笑意在他耳邊響起，“小和尚，想我了嗎？”
金光大盛，将佛國內的人和物一一遮去。同時揮灑向凡間，落到跪拜的信徒身上，助他們去除身體多年的頑疾。
笑聲在身後肆意響起，飽含着愛意的話語毫不掩飾地脫口而出，“小和尚，我想你了。”
金色的蓮花自時夢令的小腿蜿蜒而上，将人捆了個結結實實，帶到玄空身前。時夢令也不惱，笑着笑意打量着玄空的眉眼，“多年不見，我家小和尚又變英俊了。”
“小傻子。”玄空笑着喚了一聲。
時夢令雙眼笑得彎起，看着玄空座下的金邊黑蓮，“你為我種的那一池蓮花我都看見了。”
“嗯。”玄空注視着他。
“你的夢境我也看見了。”時夢令饒有興趣地看着玄空。
“嗯。”玄空面色不變。
時夢令笑得開心，“小和尚，你的臉皮變厚了。”
“沒有。”
“你都不紅臉了。”時夢令期待地看着他。
“金身看不出來。”玄空笑着說。
“你說什麽？”時夢令眨眨眼。
“沒有變厚，紅臉了，只是金身看不出來。”玄空平靜地解釋到。
“哈哈哈哈哈哈，”時夢令笑出聲來，“小和尚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坦誠。”他身上的金蓮已經退去，向前一步，撲在玄空的盤坐的腿上，擡起頭仰望着他，一臉認真的說，“你太大了。”
“你也可以。”玄空手指向下輕輕一點，一點金光落在時夢令身上，他開始迅速變大，直到和玄空一般大小。
時夢令看着近在咫尺的玄空，輕輕靠近，親在了他的唇上。在他的耳邊悄聲說道，“你不在乎周圍有這麽多的人？”
“這是我的國。”玄空笑着說。這是他的國，在他的國裏，所有的人看見與看不見，聽見與聽不見，皆在他的一念之間。
時夢令笑着退後，學着玄空盤坐下來，認真地問了一個問題，“小和尚，我現在剃頭發還來不來得及？”
玄空眼中笑意愈發明顯，他自然是明白時夢令的意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時夢令注視着他，一雙丹鳳眼向上挑起，“我不要立地成佛，我要你——渡我過苦海。”
玄空搖搖頭，“苦海難渡。佛不渡人，人自渡。”
時夢令笑了，“我自然知道苦海難渡，所以需要一個已經渡過去的人用他的身體馱着我渡過去，”他的手在玄空的腿上打圈，“小和尚，可好？”
玄空注視着時夢令，笑了。
時夢令也笑了起來，“小和尚，真想把你從那個禿驢手中拐走。拐到一個誰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玄空笑容微斂。
“不過這樣也好。”時夢令搶先說道，眼中是滿滿的欣喜與坦然。這樣就好，相守就好。
玄空嘴唇微動，就要張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季玄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在他聲音響起的同時，魔氣自地底蔓延而出，迅速将整個佛國染為黑色。
玄空凝眸看去，季玄尊站在半空，猖狂地笑着，“沒想到吧？”
“我一開始就沒指望你能幫我拖住佛主，”季玄尊看着玄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今天。知道你的佛國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嗎？因為它現在不是你的，是我的。我的佛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時夢令微眯起眼，眸色深沉地看着季玄尊。
季玄尊笑着看向他，“我還要多謝你，不管是開始還是後來，你真是我的福星。”
“滾！”時夢令斥道。
季玄尊眸色微暗，“我為何要滾？該滾的，是你們！”在他身後，一尊黑色的巨佛浮現出來，與玄空的金身相對。
玄空起身，向前跨出一步。在金身的額間，一個穿着白色僧袍，腳踩金色蓮花的身影現了出來。
重新和精神分開，玄空将時夢令拉到身後，看着季玄尊，心裏迅速地思索起來，從他失去記憶到季玄尊找到他，到這三十年的種種。如果季玄尊一開始就打的是他佛國的主意，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佛主知道麽？佛主，道主，心魔，三者錯綜複雜的關系在他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企圖找到其中的脈絡。
佛國對應的是佛主，佛主不可能自毀長城，那就只剩下道主。道主……道主或是與心魔暫時達成了和解，他們畢竟是一個人。
想到這，終于理清思緒，玄空地擡頭看向季玄尊，淡然地說，“自己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