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嗯?”溫行一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皇上準殿下出宮了?”

謝衣揚起一抹純真的笑,雙眸間滿是對外出游玩的期待。他點點頭,歡愉地說:“孤求了父皇好久呢!”

說到底謝衣還處于貪玩的年級,只不過被那高聳的宮牆和厚重的太子服長久地束縛着。

溫行完美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眸間閃爍着溫和的笑意,輕勾唇道:“那麽微臣定當掃榻以待。”

謝衣一笑,回過頭去繼續用膳,其動作也輕快不少。

溫行不再多言,瞥了眼匆忙收回視線的三皇子,唇角微揚。

三皇子謝齊與二皇子謝連年齡相仿,為安隆帝的一位背景僅次于皇後、側後的妃子所出。朝中最主要針對謝衣的黨羽所擁護的,便是這謝齊。

謝衣不傻,身為太子的他自然看得出謝齊的敵意,但他卻偏要在謝齊面前說這些,其意圖可想而知。

病弱的謝婉曾是謝衣最大的軟肋,如今這根軟肋倒下了,他藏起的獠牙也将慢慢顯露。

明日勢必上演一出好戲。

循規蹈矩整整五年的溫行迫于現實,終于還是撕碎了原本的面目,換上了全新的僞裝。

直到謝衣出師前,他都将作為他前進的工具而存在。

——

次日辰時,難得睡到如此之晚的溫行剛醒來,就差點被坐在自己床邊晃腳的謝衣吓了個半死不活。

謝衣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絲毫不覺得自己出現在此處有何不對,嬉笑道:“醒啦?”

溫行咽了口口水,艱難地擠出一絲笑意,問:“殿下,您……來得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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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嗎?”謝衣歪頭,似是不解,“孤還以為算晚了。”

按照皇族每日的作息來看,辰時确實不早了。

溫行沒再解釋,起身走到桌前息掉燒了一夜的燭火,順便把雲念叫了來。

無事可做的謝衣坐在床沿邊沒動,見溫行此時才吹滅蠟燭,好奇地問:“你入睡前不熄燭火的麽?”

聞言,背對着謝衣的溫行目光微閃,那個暗無天日的牢房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輕抿唇,沒有回答。

恰好這時的雲念端來了洗漱用的物具,溫行整理好心情,重新蘊出一抹笑意,回眸對謝衣說:“臣要先洗漱了,勞煩殿下再等候一陣。”

不知是否是察覺了什麽,謝衣只悶悶地回了個鼻音。

溫行也不再說話,照着平時的速度洗漱完,走到床前的架子扯下淺藍色的外衣穿上。

束發之齡的溫行已褪去孩童時稚嫩的模樣,一對褐色的眼眸中自帶三分笑意,清秀的面容更襯出他的和善。三千青絲只一根藍色發帶束起,乖順地垂落在身後,淺藍色的外衣上還繡着簡易而不失優雅的卷雲紋。

謝衣愣愣地看着他,恍惚間回想起前世的那抹身影。

那時的溫行也常愛穿着一襲淺藍色衣裳,只不過較之如今,前世未曾習過武的他更顯文弱。

溫行見謝衣盯着自己愣神,輕挑眉,低低喚了一聲:“殿下?”

謝衣這才猛地抽回思緒,扯出笑臉,贊揚道:“阿行你生得真好看!”

溫行笑吟吟地收下了謝衣的贊揚,問:“殿下可用過早膳了?”

“還沒有。”謝衣乖乖地搖頭,“孤……我想去你上次帶我去的那家吃!”

聽到謝衣更改了自稱,溫行很快也反應了過來,輕道:“那麽還請公子随屬下一同前往了。”

“嗯!”謝衣心情頗好地應了聲,起身拍了拍坐得微皺的衣裳。

溫行上前一步,彎腰替他整理好衣服。

今日的謝衣換回了一襲白衣,衣擺處用金色細線繡着栩栩如生的竹葉。因着他長個子較晚,而溫行又慣于習武,此時的他比溫行要矮上一個頭,較之主仆倒更像是一對兄弟。

整理完後溫行直起腰上下看了眼謝衣此時的打扮,确認沒有什麽太過失禮的裝束後才算放下心,領着他出門去。

臨近年關,辰時的章安城也已熱鬧起來,往來的人們臉上洋溢着洋洋喜氣,似在述說家人團聚的美好心情。

五年過去,梅娘的鋪子依舊坐落在那條溫府與斐府的必經道路上,熱鬧而不喧嚣。

“溫行?”梅娘見到他時詫異了一瞬,旋即笑眯了眼,“好久未曾見到你啦,近來可好?”

溫行笑了笑,回答:“一切安好,多謝梅娘關心。今日是我家公子指明要來您這用早膳,勞煩您了。”

聽到溫行提及“公子”,梅娘看了眼他身旁的小孩,忙不疊擺擺手說:“不勞煩不勞煩,你們先進去坐着吧,馬上就好。”

溫行溫和地道了句“多謝”,和謝衣一同走進去坐好。

謝衣盯着梅娘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麽了嗎?”溫行見他神色不明,低聲詢問。

然而謝衣微皺了下眉,搖了搖頭,說:“沒什麽,只是覺得她有些熟悉。”

溫行以為是他忘了自己曾來過這裏,沒有多想,笑笑不再言語。

一頓早膳很快就解決了,打起精神來的謝衣興致勃勃地在章安城內四處亂逛,碰上什麽有趣的玩意就鬧着要買下來——花的還全都是溫行的銀子。

得虧溫行了解謝衣此時的性子,特地多帶了些銀子。

“公子,差不多夠了吧?”溫行懷裏抱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面露無奈,“再多的話屬下也抱不動了呀。”

謝衣這才肯停下走了大半天的腳,回過頭去賞了個憐憫的目光,說:“唔,那好吧。”

就在溫行想要松口氣時,謝衣一擡手喊來一個藏在暗處的影衛,讓他全盤接手了他懷中的東西。

溫行嘴角一抽。影衛不是這麽用的吧?

謝衣似乎沒有這個意識,不耐煩地催促影衛快些。也虧得這位影衛足夠聽話,真的加快了動作。

待到懷中一空,溫行沖着那影衛笑笑,說:“辛苦你了。”

影衛對上溫行目光一瞬後也迅速挪開了視線,什麽都沒說,隐回了暗處。

看着他較之顯身時更為笨拙的身影,溫行重新看向了謝衣,輕挑眉。

謝衣扯出一抹笑,看似純真實則暗含深意。“阿行,章安城有什麽地方比較熱鬧嗎?我想去玩!”

溫行思考了一會兒,說:“明日便是除夕,今日最熱鬧的地方屬下倒是知道一個。”

他所指的便是一條叫長源河的河岸。

長源河附近有一棵終年不枯的大榕樹,每逢除夕前一日就會有許多人聚集到大榕樹下,買一塊細長的紅布寫下新年期許挂在榕樹上。

不過這實為民間的活動,少有大家子弟會去湊熱鬧,所以溫行也只是了解,倒是從未真正去參與過。

謝衣像是頗感興趣,迫不及待地催促溫行帶路。

溫行無奈地搖頭輕笑,眸底不見一絲不耐,柔和得像一汪清水。

“公子請随屬下走吧。”他的聲音中也早沒了少年人的清脆,儒雅親和,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

謝衣嬉笑着與他并排而行。

長源河并不遠,他們兩人還沒走幾步就已經聽到了喧鬧的人聲。身邊往來的百姓也愈發躲起來。再七拐八拐地繞過幾個小巷,先映入眼簾的是密集而不擁擠的人群。

文人墨客正在岸邊吟詩作對,商人小販則在不遠處吆喝叫賣,眷侶小孩圍在榕樹旁為新年祈福……

看似不同的圈子融入到同一幅場景中,和諧安寧。

溫行見狀,伸手牽住了謝衣——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容易走丢,更何況謝衣還是初次出宮,周圍的一切都太過陌生。

正想扯住溫行袖子讓他帶自己過去的謝衣感受到掌心的溫度,驀地愣在了原處。

“此處人多,為免被人群沖散。”溫行壓低着聲音解釋,“還望殿下莫怪微臣逾矩。”

他頓了一會兒,沒聽到謝衣的回答,又輕喚了一聲。“公子?”

“噓。左邊。”謝衣止住了溫行再要開口的打算。

溫行依言偷瞥了一眼左邊,就見一個身着黑衣的人站在不遠處,似乎也在偷偷觀察他們。

他收回視線,眉間輕攏,假裝是在同謝衣商讨事情,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三殿下的人麽?”

“應當是了。”謝衣飛快地說完這三個字,擡手指了一下那個黑衣男子身後的榕樹,“我們去那邊好不好?我也想祈福!”

溫行斂起了其餘的心緒,縱容地道了一聲“好”,又說:“先去旁邊那個攤子買倆紅布如何?”

說着他又故意看向了男子身側的那個攤子。

謝衣點點頭,歡快地說:“嗯,全聽阿行的。”

溫行莞爾一笑,一邊留意着那黑衣男子一邊拉着謝衣過去。

許是真的心裏有鬼,那男子一見他們往自己方向走去就閃到了另一邊去——但也只是到另一邊去,并沒有離開。

溫行瞅着他離得更遠了些,放慢了腳步,低聲問:“那個影衛已經被甩掉了,萬一他挑着一個時機動手可怎麽辦?”

适才溫行帶謝衣過來時特地七拐八繞的,就是為了順謝衣的意擺脫那個蠢影衛。

謝衣卻像是不怎麽擔心,勾唇輕笑。

“怕什麽,不是還有阿行在麽?”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是說好的四千字,補償上一次的兩千w

——

感謝喵醬的地雷~抱住吧唧一口我就跑〃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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