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雲莘(二)
但是不管這麽說, 雲莘既然來了, 便也和我們一起待在這兒了。
她說,她問了執繪扶蓁的下落, 執繪和她說了幽都的事情,她便來到了幽都極鋪,而二狗和三貓則把實話與她說了,奚荷給了她信物,她才得以來到這兒,找到扶蓁。
兩個人的日子, 插入了一個人,多少是不自在的。
奚荷和洛浔是這樣,我和扶蓁也是這樣。
更讓人不舒服的是,這兩個人還很熟悉。
舉個例子,比如, 奚荷便常常和嚴襄兒待在一起, 彈彈琴啊作作畫啊下下棋啊什麽的, 洛浔則一邊嗑瓜子一邊翹着二郎腿在卧房內,滿臉的幽怨。
自從雲莘來了之後,我便不像過去一樣時時刻刻和扶蓁待在一起了, 更多的時候,我會選擇和看不見我的洛浔待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對洛浔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荒涼惆悵之感。每一次的日升日落,每一次的月缺月盈,我便會想起原來在我的身邊的人覺得跑到別人身邊去了。
洛浔是個愛自言自語的姑娘。
她一邊狠狠地瞪在外面她看不見的兩個人, 一邊道,“混蛋,有人別人就把我給忘記了!每天和別的姑娘在一起厮混,你是發情了嗎?你才十六歲,十六歲啊!人間有一句話說的好,叫什麽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啊呸,誰是你娘啊,你還敢娶媳婦兒了?我呢!我含辛茹苦、勤儉節約、戰戰兢兢、艱辛刻苦地把你從五歲拉扯大,你居然這樣對我!長得好看就了不起是不是?以前不是還天天粘着我碼!你個見異思遷、水性楊花、朝三暮四、勾三搭四的奚荷!還每天襄兒襄兒地叫!”
她說着,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嘔嘔嘔!我怎麽就沒聽見你叫我浔兒呢?浔兒……好惡心啊,還是別這麽叫了,我自己都覺得惡心。”
外面,傳來了奚荷打噴嚏的聲音。
洛浔一邊說着,一邊成功地把瓜子給吃完了。她看見空蕩蕩的盤子,忽然嘆了一下氣,“以前也不覺得你這孩子有哪裏好,還不喜歡你的靠近,只是奚荷,這麽多年了,在我身邊的始終只有你一個。哪怕你只是一個孩子,哪怕你是人,我都覺得很溫暖。身為一只妖,一生太漫長了。”
她提起了酒壺,用力地擰開了,然後直接給自己灌酒,“況且,我這只妖啊,還不是一般的妖。我娘曾經愛上了一個凡人,最後和他結婚生子,省下了我,卻慘遭那人的背叛。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有了很多的女人,我娘只是其中之一。我們是貓,那麽驕傲的貓,怎麽會允許自己的心上人有了別人呢,所以啊,我娘殺人了,殺了一整個村子的人,殺了那人的所有女人和家屬。”
她一邊說,酒一邊不停地被她倒出來。一部分的酒順着她白皙的脖頸流了下來,另一大半灌入了口中,她卻被嗆到了,“最後的最後,我娘的罪行被妖界發現了,妖界的人抓了我娘,也抓了我,我們被關了起來。那個時候我還小,我娘偷偷地把我給放走。我被追兵追殺,打回了原形,逃回了人間。我那個時候真的以為我要死了,我餓得沒有力氣,累得癱軟,像是一個棄嬰。幸好我倒在了你娘的院子裏,幸好我遇上了你娘,她救了我,等我養好之後,又放了我。”
她笑着笑着,被酒嗆到,猛地咳嗽了起來,咳出了眼淚,“于是,我躲在山上躲了好久,後來下山了,便化成了人去打探你娘的消息。後來聽說你家出了上去,你是你娘唯一的孩子之後,我想,如果我要報恩,只能報到你身上了,于是,我養你長大。至于嚴襄兒,她是你娘的親侄女,我有必要保護她。
“你娘為了保護你而讓你扮女裝,而我卻是害怕步我娘的後塵而扮男裝。”洛浔的笑容裏面滿滿的都是凄涼,“我真想做一個男子,做那風流浪蕩的一方,不會為一個人惱怒,不會因一個人難過,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所以我女扮男裝,可是最後,只是徒勞而已,徒勞啊……”
洛浔的酒喝了一壺又一壺,我也偷偷地拿了一壺喝了起來。倒不是因為我饞了,只是忽然想和洛浔一樣罷了。
洛浔一邊喝,一邊繼續喋喋不休,我喝多了,也開始頭重腳輕。
外面隐隐約約有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