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愛你才是最重要的事, 萊斯特小姐。有些人覺得愛就是性, 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和一堆孩子，或許愛就是這樣, 但你知道我怎麽想嗎？我覺得愛是想觸碰卻又收回手。
——塞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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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有兩種幸運，是足矣改變孩子的一生的——擁有開明的父母和遇見負責的老師。
時至今日, 林亦霖都慶幸自己能夠考進雅禮，成為肖言的學生。
年少時肖老師所給予的指引和幫助, 遠比書本上的死板知識要可貴得多。
上次見面還是在婚禮，如今雙方都有種家庭生活步入新階段的成熟。
因為陳路臨時有麻煩的公事要處理，林亦霖便先獨自匆匆趕到約定的餐廳與肖言會和。
隔着很遠, 他就看到那個越發英俊而沉穩的男人, 高興地喊道：“肖老師。”
肖言擡首露出笑意，起身迎接：“長大了。”
聽到這話，林亦霖不禁眼眶發酸。
他的生命裏早已沒有父母的存在, 除了顏輕微那般遙不可及的長輩, 就只有這個老師關心着自己的生活了。
更何況從前受盡委屈時，是肖言毅然決然地扮演起了父親的角色。
湧泉之恩，沒齒難忘。
“過得還好嗎？”肖言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快坐。”
“嗯。”林亦霖點頭認真回答：“明年就開始讀博, 還在普林斯頓，不過想趕快畢業和陳路一起分擔生活。”
“苦了你了。”肖言感慨：“他有什麽可分擔的，最需要分擔的就是他這個人。”
林亦霖失笑：“什麽呀，我過得挺幸福的，陳路也改變了很多, 他現在很尊重我。”
在肖言的記憶裏，大少爺與一個蠻不講理的小混蛋無異，因此總覺得他所坐擁的人生光環，多半還是要感謝顏清薇的施與。
但眼前的男孩不一樣，林亦霖除了自己的努力，從來都一無所有。
千言萬語湧在心頭，最容易換來一時沉默。
正當微小的安靜開始蔓延時，忽然陣陣吵鬧無預兆地襲來。
“爸爸！舉手投降！”伴随着童稚嗓音同時出現的，還有冰涼的水花。
林亦霖本能地擡手，襯衫卻被淋個濕透。
他回神看清來者：大眼睛圓臉蛋的小男孩，神色狡黠，跟顏小柔像到無需解釋親子關系。
“肖良達！你從哪兒拿的水槍，跟哥哥道歉！”從來都雲淡風輕的肖言竟然瞬間抓狂，起身一把揪住壓根沒聽過話的兒子，着急地給林亦霖擦衣服。
“沒關系，沒關系。”林亦霖擺手微笑：“他都這麽大了呀？”
之前匆匆見過幾次面，印象中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小東西。
被老爸嚴肅教育并沒收武器的男孩兒老實的低下頭：“林哥哥好。”
“你好，你上學了沒？”林亦霖問。
“二年級！”肖良達很驕傲地挺起胸膛：“我的分數是第一名！”
肖言疲憊地瞅着這個被老婆慣壞的小家夥，半點也高興不起來，扶着額頭說：“你要麽坐下吃飯，要麽去兒童屋玩，再搗亂，就給我回倫敦！”
“哦，我要吃蛋糕。”肖良達假裝乖巧地坐下，可惜原本像個小潮男似的衣服已經被折騰得七零八落。
肖言朝林亦霖無奈失笑：“哎，老師白搞了這麽多年教育，卻搞不定他。”
“別在小達面前說這種話，他會多心的。”林亦霖溫柔地扶住小男孩的肩膀，幫他整理好外套，又将肖言給自己叫的提拉米蘇推到他面前。
肖良達顯然是個吃貨，立刻高興地朵頤起來。
“跟顏透以前一個樣兒。”肖言支着下巴，提起妻子的那個小表弟更是煩悶：“和陳路比也是半斤八兩。”
林亦霖笑着不說話。
“小柔最近實在太忙了，叫保姆看着也不放心，之前出過很多亂子，才給帶到美國來，說要叫他長長見識。”肖言訴苦：“結果倒是叫我長了見識，昨晚睡覺時就把筆記本給我拆了，上午找了七個店修電腦救硬盤。”
“老師要是忙的話，我幫你照顧小達吧。”林亦霖好心提議：“反正我最近剛把畢業論文搞定，在紐約待着也是陪陳路，并無事可做。”
“我怕你精神崩潰。”肖言回答。
“沒關系，小朋友都喜歡我，不是還有陳路呢嗎？”林亦霖摸了摸肖良達柔軟的短發：“再說他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力，誰讓老師開口閉口教訓人，跟外人相處還是挺聽話的。”
“過兩天你就知道自己這話是幻想。”肖言苦惱地攪動着面前的咖啡，似乎想起了很多悲慘的為父經歷。
在他合理的教育體系安排下，肖良達成長得很聰明，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聰明，文化、藝術、體育都被私立小學的老師們交口稱贊成天才。
可惜與此同時他也十分頑皮，每天都在各種惡作劇中消耗着自己無處安放的旺盛精力，加之有個以溺愛出名的媽媽，越長大折騰地越變本加厲。
希望兒子成長得像小林子一樣完美，完全成了肖言逝去的白日夢。
“小達，你爸爸要忙着國際教育論壇開會，你和我在酒店住幾天好嗎？我帶你去游樂場。”林亦霖摸了摸肖良達的臉蛋。
嗯，Q彈有質感，很可愛。
“好啊。”忙着吃蛋糕的肖良達痛快答應，大眼睛專注在蛋糕上，絲毫不留戀父親似的。
肖言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好不容易來美國看你，就帶了這麽個‘大禮’。”
“我挺喜歡跟小孩子相處的。”林亦霖為了讓他輕松些，笑着說出違心話。
他雖享受跟大少爺的二人世界，也不渴望孩子的存在。
但為曾幫助自己那麽多的肖言做這麽點事，簡直是舉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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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忙碌整天終于回到酒店的陳路完全不會這麽想，暗藍的眸子在見到這小鬼的剎那就充滿驚愕，質問：“我哥呢？”
林亦霖正坐在地毯上教肖良達數學題，随口回答：“去準備會議發言了吧，他畢竟太忙，也是沒辦法的事。”
“真是會甩鍋。”陳路對小朋友的态度沒有林亦霖那麽随和，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抗拒了，看來曾經顏透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不可小觑。
非常聰明的肖良達雖然還不懂事，卻聽得出表叔語氣中不歡迎的态度，他很少見陳路，當然感情不深，所以立刻抱住林亦霖的腰：“林哥哥不要趕我走！”
“怎麽可能呢，你把這幾道題算好就洗洗睡覺吧。”林亦霖摸摸他的頭，起身瞅了眼陳路，示意他跟自己到衛生間“聊聊”。
陳路脫下西服，郁悶地跟了過去。
“我很高興能為肖老師做這點小事情，而且他還是你表侄，你能不能表現得慈愛點呀？”林亦霖對剛才大少爺的出言不遜很不高興：“小達已經七歲了，完全能聽明白你什麽意思了。”
陳路除了在感情方面比較霸道之外，生活中其他的事全都服從小林子的安排，但此刻卻還是掙紮：“我去雇保姆行不行？”
林亦霖瞪着漂亮的眼睛表示無語。
“哼，我哥還號稱什麽教育專家，看他兒子跟顏透沒什麽區別，淘氣包。”陳路嫌棄道。
“不許在小達面前耍脾氣，你是大人。”林亦霖拉住他的手：“沒跟你商量是我不對，可是你知道肖老師對我的意義啊。”
“好了，我又沒說不行，不就是個小鬼而已。”陳路選擇屈服。
林亦霖立即柔和了神色，墊腳在他臉龐落下親吻：“就知道你是嘴硬心軟，再說你從前不是也把小透照顧得很好？”
陳路頭痛地靠在牆上：“我還以為自己熬過了那個噩夢。”
林亦霖還想笑着說點什麽，聽到肖良達在外面叫喊，急忙離開了衛生間。
陳路暗戳戳地認為肖良達就是故意在打擾，立即冷哼了聲，不滿意地尾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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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平時大少爺就很不願意讓小林子在吃飯方面馬虎對待自己，現在有個小朋友跟着，便更得注意飲食健康。
還好酒店的餐廳非常有名，味道也不錯，三個人艱難共處到了飯點兒，就商量着一起去用晚飯了。
活潑的肖良達閑不住地摸摸這個、摸摸那個，倒是不挑食，什麽好吃吃什麽。
林亦霖很輕松就喂掉了整碗飯和一塊牛排，溫柔地鼓勵：“不挑食才可以長得高，以後像你路叔叔一樣高。”
“人傻才長得高。”小正太語出驚人，親昵地賴在小林子身上：“我和林哥哥一樣就好了。”
陳路差點被酒嗆到，伸手拽他：“喂，臭小子，你說什麽？”
“我爸爸說，不可以像陳路胡作非為，要像林哥哥一樣棒棒的。”肖良達心裏因為陳路見面後愕得冷淡而偷偷不滿，故意說得義正言辭。
“你爸在開玩笑呢。”林亦霖趕快糾正觀念：“路叔叔很優秀的，以後叫他帶你去看拍電影好不好啊，有很多大明星。”
“真的嗎？”肖良達在倫敦長大，跟很多倫敦花癡男生沒本質區別，立即摩拳擦掌的提議：“我要看Emma Watson！”
陳路瞧他那兩眼放光的模樣就感覺好笑，勾勾手指說：“過來，見個面連招呼都沒跟我打。”
“表叔好。”肖良達轉了轉古靈精怪的眼珠子，貌似在幾分鐘內就變得識時務了。
陳路大方地答應：“這幾天你若表現好，等你回英國就滿足你的願望，不然想都不要想。”
肖良達狗腿地把自己的菠蘿包端給他：“表叔你請吃。”
“自己吃吧，小樣。”陳路揉了揉這小子的腦袋，很男人，甚至有點粗魯的動作，才不像林亦霖對小朋友那麽溫和。
胃口奇好的肖良達馬上坐回椅子，大快朵頤起來。
此時，一對來美國旅行的歐洲老夫婦瞧見他們，其中的老太太竟然停步問：“這是你們的兒子嗎？”
林亦霖微愣，沒反應過來。
老太太雖然不認識什麽名人，卻很開放的搖了搖背包上的彩虹挂墜，皺紋彎彎的誇獎：“真是幸福的家庭。”
她多半看到剛才陳路在吃飯前偷親小林子而産生了誤會。
王子殿下欣然接受，露出迷人的笑容：“謝謝。”
老太太又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才拉着老伴兒回房間休息。
由于林路的關系，肖言很早就教導了兒子正确的愛情觀，告訴他愛和婚姻都不會以性別為轉移。
所以吃得滿臉渣的肖良達對他們見怪不怪，等着爺爺奶奶消失掉，才鄙夷地小聲說：“哼，心機男，利用我秀恩愛。”
“都是誰教你的話呀。”林亦霖失笑着幫他擦腮幫子。
“媽媽。”肖良達職業賣父母，又嘴巴甜甜的奉承：“媽媽說我一定要好好對待林哥哥，哥哥，我不會惹你生氣的。”
林亦霖聽到很開心，卻終于講清楚稱呼：“陳路是你的表叔，所以你也要叫我叔叔。”
“不要，林哥哥看着就是哥哥而已，才沒有那麽老。”肖良達拒絕。
愛漂亮的林亦霖聽了不僅滿臉笑意。
陳路潇灑慣了，悠閑地吃着自己的飯，還抽空朝小林子抛了個挑逗的眼神：“喜歡嗎，要不你幫我生個？”
對這種話，林亦霖理都不理，繼續專心伺候小祖宗去了，他可不想過幾天把肖良達還給老師時，有什麽閃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