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楊花落盡第一次對見面的話題如此主動。

林創有些欣喜，滿懷雀躍輸入回複。

“我都可以！”

他發完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你最近有什麽想看的電影嗎？”

林創是這麽想的。楊花落盡既然容易害羞，那一上來就面對面坐着肯定會感到拘謹。所以，不如先約可以相處但不需要太多交流的活動。這樣，等兩人對彼此稍微熟悉一點後再去吃飯，氣氛應該會好一些。

“我都可以，你定吧。”

楊花落盡說。

約會的時候兩個人若都随便，那就太讓人頭痛了。既然對方把選擇權交給了他，林創便也不再推辭，開始浏覽起最近的電影上映表。

評分比較高的是一部好萊塢爆米花片和一部搞笑動畫片。林創看着覺得都不錯，又怕楊花落盡這個學藝術的會覺得自己的選擇沒什麽品味。于是他又往下拉看了看，發現還有一部評級兩極分化十分嚴重的文藝片。

正琢磨着要不要問一下楊花落盡的意見，突然又收到了一條消息。

“我也很喜歡你。”

沒頭沒尾的，但卻是林創愛聽的話。他笑着輸入回複。

“你可以見面了再和我說一次。”

“只要你還願意聽。”

楊花落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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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創心想，我哪會不樂意。就算楊花落盡和謝多多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如今的他都覺得自己有接受的餘地。

他正想着，楊花落盡又發來了一條新的消息。

“我們可不可以先做個約定？”

“嗯？”

楊花落盡在半分鐘後發送了一條語音。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見面以後對我感到不滿意……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不用很長，就……一周吧，給我一周時間。在此之前，不要和我提分手，好不好？”

他說得有點艱難，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氣。

林創實在很難理解為什麽楊花落盡會沒有自信到這個地步。至少從謝多多那兒得出的信息來看，他長得很定不會很糟糕。

為了能讓他對自己有點兒信心，林創用力憋了一句自覺十分完美的情話。

“一周太短了，我給你一輩子的時間。”

發完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臉正燒着，楊花落盡回複了。內容與他期待的截然不同。

“你撤回吧。我怕你到時候為難。”

林創皺眉。

“我就不。”

他說。

。

到了下午，林創收到了一個噩耗。

負責報修的工作人員打來電話，說已經把電腦送去了品牌的修理中心。情況不太樂觀。

雖然還在保修期內，但因為是十分明顯的人為因素損壞，所以不能免費換修，得額外出錢。這一點倒是不用林創擔憂，只是品牌方給出的換修建議讓他心裏涼了個透。

屏幕壞了，鍵盤短路，硬盤也燒了。要修起來傷筋動骨，不如加點錢，換臺新的。

那也就意味着林創的資料徹底報廢救不回來了。他胸口堵得快要吐血，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催促着問他打算怎麽選擇，是原基礎上修理，還是幹脆換電腦。前者費用比後者更高，而且修完肯定不如原來好用。

在原基礎上修理，那報廢了的硬盤也一樣會被更換，無論哪一種對林創而言都沒有差別。

最終，他選擇了換新的。學校可以報銷大部分費用，但還需要他出幾百塊錢。

挂了電話，郁悶得要死的林創終于忍不住，主動給謝楓飏發去了消息。

“你害死我了！！！！！”

幾分鐘後，對面發來了一個語音通話申請。

“怎麽了？”接通後謝楓飏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緊張，“電腦修不好？”

林創愣了一下。

他明明第一次隔着網絡聽這個人的聲音，竟有一種意外的熟悉感。

“喂？能聽見嗎？“謝楓飏又問。

“壞了，沒救了，得換。”林創說。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要多少錢？”

“不是錢的問題好嗎？”林創有點壓不住火，“我從入職到現在，那麽長時間做的所有東西，都在裏面。現在全沒了，我要你的錢有什麽用？”

“……”

這個人，關鍵時刻，總是連對不起都不會說。

林創越想越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他媽我又做錯了什麽啊？我把你的畫撕了告訴你我不是故意的，有用嗎？你能再重畫一副一模一樣的出來嗎？”

“你先等一下……”謝楓飏小心翼翼打斷他，“硬盤壞了？”

“壞了。”林創沒好氣。

“那壞了的硬盤還在嗎？”謝楓飏又問。

“我要那塊硬盤有什麽用，留着上香嗎？”林創說，“人家給換了臺新的，只需要再付三百塊錢，我也就不問你……”

“已經換了？”謝楓飏打斷了他，“那舊的硬盤還能拿回來嗎？”

“你要幹嘛？”林創問。

“你先別急，”謝楓飏說，“也許能救。你能先把硬盤拿回來嗎？”

。

林創立刻給工作人員打電話，得知他已經帶着新電腦在回來的路上了。

謝楓飏說，他認識一個朋友，是做硬盤數據修複的。這種情況硬盤本身雖然沒救了，但裏面的數據不一定會消失。在無菌環境下開盤，只要對應扇區沒壞，是可以還原數據的。到時候直接把還原的數據轉移到其他完好的硬盤上就行。

和工作人員打完電話讓他先回維修中心後，林創去找蘇老師請了個假，等跑出圖書館，發現謝楓飏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林創跟着他，一人騎着一輛破舊共享單車，一路出了東門後又往前，很快來到了一個高檔小區門口。C大雖然不在市中心，但地理位置也不偏僻。這兒的房價一看就不便宜。

林創下了單車，在小區門口等了五分鐘，裏面開出來了一輛白色的帕拉梅拉。謝楓飏坐在駕駛座，沖他招了招手。

這個人明明坐擁豪車，還整天在學校裏騎共享單車，當初甚至和他搶，真是莫名其妙。

林創坐上了副駕駛後整個人都拘謹了起來。

“你平時上班怎麽不開這個？”

“開過，”謝楓飏說，“被領導叫去談話了。”

林創挪開了視線：“那你換輛低調點的呗。”

“換了……”謝楓飏的表情看起來還挺苦惱，“換了黑的718，還是被叫去談話。”

“……”

其實剛才在聽說自己的文檔可能有救，而且謝楓飏還特別積極主動提出立刻送他過去取硬盤再送修後，林創就不怎麽生氣了。但如今隔着巨大的階級鴻溝看過去，他又覺得這謝楓飏确實有點兒讓人讨厭。

可偏偏這家夥還毫無所覺，繼續說道：“我沒辦法，只能在學校隔壁買了房子，騎車上班。”

林創沒理他。貧窮使他無法參與這個話題。

“其實還是共享單車方便，”謝楓飏說，“想停哪兒就停哪兒，也不用擔心路況。就是路遠了騎着累。”

林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不是住在宿舍嗎？”

謝楓飏愣了一下，沒吭聲。

學校的宿舍是按需分配的，數量有限一般而言不是想住就能住的。像謝楓飏這種家就在學校隔壁的，還占着宿舍完全是在浪費資源。

“我……兩邊都住。”謝楓飏原本似乎是試圖解釋，但開了口後不知為何又猶豫了起來。他抿着嘴唇發了會兒呆，接着說道：“算了，反正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麽？”林創問。

謝楓飏沒回答。

。

拿回硬盤還頗有一番波折。

維修人員對他們這樣的突然變卦感到十分不滿。每一臺送修的電腦具體處理情況都是要聯網記錄的，林創那臺已經登記了報廢并且更換了新的，連發票都開好了，如今要改，還挺麻煩。

“剛才我都說了那麽多遍了，決定了就不能變卦了，你們現在這樣我沒辦法處理，”維修小哥苦着臉，“而且我都快下班了……”

“能想點辦法嗎？”林創問。

維修小哥看了看他：“按照規定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呢……”

“我們可以花錢把它買回來嗎？”謝楓飏問。

。

最後謝楓飏花了接近新電腦的錢買回了這臺還黏糊糊的破機器。

林創心裏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但想想原本就是他闖的禍，外加這人應該也不會太在乎這幾千塊，便也不和他多客氣了。

抱着黏糊糊的電腦回到了車上，謝楓飏立刻給他的朋友打去了電話。對方了解過情況以後表示可以試一試。原本想要直接趕過去，但對方又提出能不能順便幫他把上次落在謝楓飏那兒的東西送過去。

按照謝楓飏的說法，數據修複原本就需要幾天時間，并不差這個把小時。林創也沒有急到這個地步，自然表示沒有問題。

于是他們又驅車回了學校。确切說，是學校附近距離謝楓飏家也不遠的一個老舊小區。

。

“工作室？就是你平時畫畫的地方？”林創問。

謝楓飏點頭。

“我可以跟去看看嗎？”林創又問。

謝楓飏遲疑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雖然對他的畫完全理解不了，但對于這樣未知的陌生領域，人難免會有點好奇心。

這所謂的工作室，其實就是那個老式小區裏的一間房。

謝楓飏說，當初選這兒是看中結構簡單，把客廳和主卧室之間的牆壁打通後空間足夠大，而且通風好。聽他這麽形容似乎挺不錯，但實際走進去以後才發現全然不是那麽回事兒。

毛坯房，屋裏倒是沒什麽灰塵，家具陳設也少，但看着卻很雜亂。地上牆上許多角落都有髒兮兮的油彩印子，空氣裏還飄散着奇怪的油墨氣味。

謝楓飏去小房間裏找東西，林創站在外面小心翼翼四處打量。房間的角落裏擱着幾幅畫，依舊是他全然看不明白的風格。

但既然謝楓飏能靠這些買車買房，肯定是價值不菲的。林創十分謹慎，不敢亂碰。

他在房間裏繞了一圈。相比謝楓飏幹淨整潔的宿舍，這兒實在亂的可以。地上好幾個工具箱，一邊架子上擺着超級大罐外表髒兮兮的顏料盒，旁邊還有沒洗幹淨的調色盤，最角落擺着一個畫架。

畫架上沒有放畫板，倒是橫擱着一本速寫簿。林創一時好奇，走過去拿起來翻了一頁，接着立刻愣住了。

他原本以為謝楓飏沽名釣譽只會靠誰都看不懂的塗鴉坑蒙拐騙，但如今這幅用鉛筆随意畫在白紙上的人物速寫，卻是林創作為一個外行人也能一目了然看得懂的好。

線條簡練，卻精準的勾勒出了人物的形神。讓林創一眼就能認出畫中究竟是誰。

畢竟，那是林創在這個世界上最最熟悉，每天早晚都會在鏡子裏見到的人。這個坐在桌邊，單手撐着腦袋，正專注地看着面前電腦屏幕的男生，和他長得太像太像了。

林創在驚愕中又往後胡亂跳着翻了幾頁，很快手都顫抖了起來。

“我找到了，”隔壁房間傳來謝楓飏的說話聲和腳步聲，“我們走吧。”

林創趕緊合攏了速寫簿，原樣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