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秋來最濃的一場雨，霧霧蒙蒙落在玻璃前，仿佛也澆濕了邱陽的心。小灰似乎察覺他的不安與焦慮，主動跳到他懷裏趴好，舔舔小爪，再對着邱陽疊在膝蓋的手指一根根安撫性的舔過。

小灰好吃好養一陣，毛發濃密，體重呈正增長，看着邱陽的眼睛炯炯有神，對他非常依賴。邱陽抱起他的狗靠坐在地毯上，時間稍微長點就不太受得住小灰壓着他的膝蓋。

“小灰乖乖，在沙發自己玩。”他碰了碰小灰濕漉漉的鼻子，雨下夜色彌漫，邱陽呆呆地出神，他把旁邊的手機握緊，指腹反複在屏幕前摩挲，卻沒等到它亮起來。

一想前不久的那通電話，邱陽心緒難平，遲疑再三，打開通訊錄按了第一個備注的號碼，忐忑的等待對方接通。

手機自動挂斷，邱陽锲而不舍地繼續，一顆心徹底冷下來前，電話被對方接通了。

是秦現接的，就算隔着距離，邱陽依稀能聽出他喝過酒後流露出與平時不同的語氣，似乎自己也身同感受，感受到那股微醺的、朦胧的，酒精發散出來的味道。

“現哥，”邱陽聽到對方的聲音，也許是懷着異樣的心思等了太久，這會兒說不出的委屈和郁悶，“你都不接我電話。”

他聽到秦現很啞的笑一下，說話也朦朦胧胧的：“想哥了？”很有耐心的對他解釋，“這幾天陪個比較難搞的客戶，晚上可能不回去了，你把門窗關好再睡覺。”

邱陽話聽了一半走神，他還惦記剛才聽到的電話，手機就這麽通着，秦現稍微催他，才開口別扭的問：“你、你剛才去哪裏了，手機是其他人接的。”

“我在——”秦現話一斷，有道聲音沖着他喊去洗澡，是個男的。

邱陽聽到秦現放下手機跟那個人說了什麽，之後重新接起手機，匆匆說了幾句話就挂了。屏幕的光線熄滅，邱陽仍沒從剛才發生的情況把心智牽扯到正常線上。

他捏緊手機，擡起頭茫然無措地看着沙發上的小灰。

才是情窦初開的時候，一聽動情的對象居然不清不楚的和人開房，沒有任何經驗的邱陽哪能遭受這份打擊。

他欲哭無淚，心裏潮潮的那塊地方越來越濕，像是外頭的雨落滿在他心上。

邱陽急忙撥開手機，猛地按下撥通鍵，嘟聲後被人接聽，是他不認識聲音。

他先開口：“我找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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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那人疑惑，對着通訊備注喊小呆子，之後靠了聲，“你是誰啊？”

邱陽不告訴對方他是誰，只點名道姓的要找秦現。

“你是秦現的小情人？”

邱陽不說話，沉默在對方看來就是默認。

“嘿，那你過來，今天大家一塊玩就他沒伴，叫他找個也沒找，你叫什麽名字？來天上人間4118房。”

什麽天上人間，什麽4118，邱陽不知道地方在哪裏，可對方給他地址，他非要馬上出門。沒有借口就制造借口，雨傘專門帶兩把，鑰匙和秦現專門買給他的錢包都帶了，匆忙下樓去打車。

司機問他去哪，他說：“天上人間。”

“天、天——”司機頻頻透過後視鏡打量邱陽，小小的一孩子，看起來蠻乖，為什麽專門往那些個銷金窟的地方跑？

再結合邱陽出來的小區，去那樣的娛樂場所也并不奇怪。司機熟門熟路地把方向盤打轉了個方向，路上沒忍住問：“你知道天上人間是幹嘛的嗎，就要去天上人間。”

雨刷一下一下掃過車玻璃，邱陽搖頭：“我給我哥送雨傘。”

司機說：“你找個人送也行呀。”司機老實人，沒進去過那種地方，也略有耳聞。

高檔會所男鴨子特別多，邱陽看着年紀輕輕也單純，司機出于好心，不想一幹淨的男孩進去遇到什麽事。

邱陽堅持：“我給我哥送雨傘！”

司機無語，心想你哥去得起天上人間還少一把傘不成，不過大家都不認識，司機勸過也不方便多說。雨天的夜晚交通順暢無阻，不到半小時車停在階梯下，金輝的光線籠在雨中迷幻人眼，邱陽付了車費，把傘撐開一半就往階梯跑，到了門外，剛要進去被守衛攔了。

“先生，”守衛喊邱陽先生都是擡舉了，“您先不能進去。”

邱陽一手拎着滴水的雨傘，一手抱緊沒濕的那把：“為什麽，我來找人的。”

門衛說：“你成年了嗎？”還有一點最重要的是，“您如果不是會員可進不去。”

邱陽沒翻過自己的錢包，他之前看見秦現在他錢夾裏賽有不少張他都不認識的卡，打開準備找，還沒翻出疑似會員卡的東西，過來的一夥人看到他，有人朝他靠近。

邱陽以為擋了對方的道，準備避開，對方就問：“你是這裏的人？”

邱陽擡頭，眼前幾個西裝打扮的男人，頭發用發膠固定着向後梳，顯出副精明的樣子，他并不認識。

不認識索性不說話，邱陽悶聲不語，對方說：“想進去的話我可以帶你。”

邱陽急着找秦現，一聽可以帶他進去：“真的？”

那人只是笑：“一起進吧。”

說完還紳士地接過邱陽手上滴着水的雨傘，示意他把剩下的另一把傘也交給門童拿去放時，邱陽沒撒手。

他被這夥人帶進天上人間，果然沒人攔他。邱陽欣喜，發自真心地跟對方表示感謝，他要走了，去4118找秦現。

結果手腕給對方扣起來，還笑得挺和氣的說：“小兄弟，我幫了你這麽個忙，直接就走？”

邱陽說：“我道謝了呀。”

“單單一句謝哪裏夠誠意？”

邱陽支支吾吾的，急着去找人，為了盡快擺脫對方，就問：“那你還想我幹什麽？”

“男人間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喝杯酒交朋友，不為過吧。”

“可是……”

“就一杯，幾分鐘的事。”

邱陽推脫不掉，悶聲走在他們身後，等到了包廂，看到門號時，不由脫口而出：“4118？”

先進去的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朝裏頭的人笑說：“嚴總，有位小朋友想跟您喝杯酒，您看看合不合适？”

邱陽渾然不知自己被人稀裏糊塗的賣了，他只注意到秦現就在這裏，開心的推門跟進去，一眼就掃到圍在長桌坐的幾個人當中，秦現也在。

他輕叫：“現哥——”

他一出聲，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轉向他，不動聲色的，默默打量的，饒有趣味的。

秦現注意到邱陽被人帶進來，并且剛才的話陪酒的人顯而易見指的就是他，臉色頓時陰沉難看。

邱陽腳下一頓，略有不安。

秦現擡手把他招過去，嘴角含笑的跟坐在旁邊的男人說：“他叫邱陽，我弟弟年紀小不太懂事，給嚴總見笑。”

至于邱陽為什麽突然被紀奇帶進這裏，秦現暫時歸咎到剛回來的下屬辦事不利。

嚴博森四十三歲了，身居要位，身材容貌保養得相當好。這樣的人身邊一直沒見定下什麽人，經過長久的試探，才隐約猜想嚴博森是不是喜歡同性，尤其性格溫順單純的。秦現手上這個合同咬了很久，硬骨頭難啃不是沒道理的，可如果真啃下來，獲取的利潤以及依托開拓的關系又更進一步的展開，對以後的合作非常有利。

秦現也就摸準這點，讓紀奇出去找人陪陪嚴博森，最好要乖一點，沒有指使就安分的待旁邊，假如猜錯，那就當成一次簡單陪客戶的工作，進退有度。他叫紀奇找天上人間裏的人，沒想到誤打誤撞地把邱陽找了過來。

“邱陽。”邱陽對場上坐的人來說只是個不足為奇的小人物，哪想嚴博森還特意看了他一眼，“你是秦總的弟弟？”

邱陽站在秦現身後，因為看秦現對這人态度尊敬，就點頭，嗯的一聲：“您好，叔叔。”

秦現适度的接過邱陽的話題，轉而與嚴博森交談。在座的人明顯看得出來他在護邱陽，紀奇暗暗心驚，覺得自己好心辦錯事，只好先找了個借口立場，把事情交給秦現處理。

秦現恭敬的舉起酒杯，明面上無不恭敬謙虛，其實已經把界限劃得挺開，意指嚴博森心胸寬廣，應該不與他們這些不懂事的後輩計較。

哪想嚴博森問邱陽：“滿十八了嗎。”又說，“過來陪我喝杯。”

秦現暗咬後槽牙，在心裏把紀奇罵了千八百遍。

“嚴總……”

嚴博森淡笑，把侍者叫進來，吩咐給邱陽換杯水，在這之前甚至溫和的詢問他要果汁還是溫水。

邱陽轉頭得到秦現示意，才說要喝水。

此時他已經坐下，雨傘靠着秦現手邊的位置，說：“外面下雨了，好大的雨。”

嚴博森溫聲問他：“衣服淋濕了嗎。”

邱陽喝一口水，回：“濕一點點，我打車過來的。”

旁邊幾個人摸不準嚴博森的意思，幹瞪眼看着一大一小說話，都是嚴博森問什麽，邱陽才端端正正的告訴他什麽。

“吃飯了嗎。”

邱陽鼓了鼓嘴，他今天光顧着等秦現回家，又聽到開房的電話，哪裏有心情去吃飯。不過這些話他只對秦現說，對嚴博森就搖搖頭。

嚴博森看着桌上的酒菜：“今天酒大家也喝得差不多了，吃點宵夜墊墊肚子就回去休息吧。”

話裏話外大多數都在照顧邱陽，嚴博森行事作風在圈裏大家有目共睹，真要為難一個小輩，哪會這樣噓寒問暖。

秦現稍微放下提起的心，然而臉色沒好看到哪裏。一頓宵夜幾個人吃得心思各異，估計只有邱陽在單純吃飯，他實在餓壞了，送上來的菜非常和胃口。

秦現看着邱陽吃飯時鼓起來的臉頰，吃個飯都表情都一心一意的，心想其實活的單純的人也最是沒心沒肺。

作者有話要說：  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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