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偷渡
所有人退去之後夜晚重回寂靜,只有熱帶不知名的昆蟲們争相叫着,金今望着廖駿生,幾乎要望進他心裏。
你讓我傷心了。
放在過去金今可以這樣說,然後廖駿生就會來哄他。
“我只是覺得你可憐……”
金今的嗓子還有些沙啞,他真誠地看着廖駿生:“你因為堂哥要擔負那麽多不屬于你的壓力,我很心疼。”
廖駿生皺了皺眉,顯然不理解自己的可憐與素不相識的金今有什麽關系。
“現在沒事了,現在我會保護你。”
金今輕聲說,他抓着廖駿生,嘴角微微勾起,沖他笑,讓他信任自己。
“跟我回國好不好?我是金歷杭的兒子,和我呆在一起沒有任何人會傷害你。”
即使誰都不記得了,但在五六年前叱咤風雲的金歷杭沒有人會不認識。
廖駿生不說話,他當然知道金歷杭,但面前這個人明顯滿嘴跑火車,金歷杭的兒子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又怎麽可能和自己有交集。
“我會自己回國,但不會和你一起回。”
廖駿生依然防備心重,開口道。
金今沉默了片刻,他僵硬地點頭:“好,那我和你一起回,可以嗎?”
“你什麽意思?”廖駿生審視着金今。
“你帶我回去好不好?我跟你一起。”金今極其可憐地盯着廖駿生,意圖打動他。
沉默在兩人之間發酵,不知過了多久,等廖駿生将金今每一寸皮膚每一個微動看遍,才開口:“你有朋友。”
說完廖駿生便轉過身朝街外走去,高大的身影逆着光,離金今越來越遠。
金今像是一腳踩空踏進懸崖,心在顫顫巍巍地發抖。
幾秒後他咬了咬牙跟上去,廖駿生側頭無情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金今快步跟着他:“我不會妨礙到你的,你想怎麽回去就怎麽回去,我跟你同路都不行嗎?”
“随你。”廖駿生的聲音像夜晚叢林中的風聲,帶着未知的危險,甚至含一絲警告。
金今抿着嘴緊跟他,盡管他已經懶得給自己一個眼神了。
“你們回去吧,我跟他一起回,我手機上有追蹤器,不怕找不到我。”
第二天,金今站在兩人走了一夜到的漁船碼頭上,接到武湛他們的電話,靠海的碼頭吹來一陣陣海風,帶着鹹腥味吹着金今的發梢,廖駿生在和船老大讨價還價。
金今看到那船老大指了指不遠處的自己,廖駿生也看過來,金今不自覺放下了手機,和他對視。
很快廖駿生就收回眼神,重新看着船老大,朝他搖了搖頭。
金今收了手機走過去,賭氣似得從口袋裏抽出一沓當地的現金,那船老大驚訝地看着金今,金今看了眼廖駿生:“幫我翻譯,我也要偷渡進A國。”
廖駿生眨了眨眼,轉身朝碼頭走去,金今氣得咬牙,将那沓錢往船老大懷裏一塞便跟了過去。
漁船髒亂差且腥臭味重,金今剛上船便忍不住捂住鼻子,廖駿生看上去卻很适應,坐在船尾的一個位置後便不動了,安靜地看着潮來潮往的海平面。
船尾太晃了,金今怕自己會暈船,便找了中間的位置坐下,過了會兒又上來了許多人,擠滿了一艘不大的船的各個位置,金今因為坐在中間位置多,所以身邊全都是人在擠他,帶着濃重的汗味和各種味道。
金今被擠到艙壁上,他有些委屈地看了眼悠閑坐在船尾的廖駿生,發現他在看自己,但僅僅對視了半秒廖駿生便別過頭看向別處。金今失望地垂下眼,過了兩秒又擡起頭瞪了眼坐在他身邊的一個瘦瘦的當地人:“能不能別擠我了,有病嗎?!”
那人聽不懂金今的話,叽裏咕嚕和他邊上的人說着什麽。
“說我壞話呢吧?有種給我聽懂,回了國就找海軍把你們一鍋端。”
天氣熱、船上臭、旁人不友好、廖駿生還不理自己,金今的火氣愈來愈重,随便找個人便開始撒火。
廖駿生離金今不近,但也能聽懂在一衆當地話中的母語,他聽着金今自言自語,心想這個人脾氣怎麽這麽差。
漁船開始開動了,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搖搖晃晃,金今的臉色越來越白,他把窗戶開到最大,整顆頭都鑽到窗外,胃裏翻江倒海,明明沒吃什麽東西。
他的雙手攀着船窗,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在努力壓下自己嘔吐的欲望,可就在又一個大颠簸之後,他終于忍不住了。
“哇!”
從胃裏泛上來的水一半吐在了海裏一半吐在了船上,邊上的人司空見慣,只離金今遠了些。
海上很熱,金今全身卻有些發抖,他緊緊攀着船窗,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吐着,只有一肚子水,泛着酸味兒,白體恤被吐濕,黏在身上味道實在不好聞。
吐到後面金今生理性地流淚、流鼻涕,他腦袋也像被吐空了一樣,天旋地轉,看什麽都是花的。
不知什麽時候,漁船停了下來,金今還在幹嘔,但明顯舒服了許多,只是他渾身沒力氣,靠在艙壁上,細微地發着抖。
他沒什麽力氣把眼睛睜大,虛閉着的過程中看到船上的人陸陸續續站起來走出去,金今覺得自己大概産生了幻覺,他喘了幾口氣把喉腔裏的酸味壓下去,這時候突然有只手用力拍了兩下他的肩膀。
金今費力地睜開眼,就看到皮膚黝黑的船老大正看着他說些什麽,朝船頭指着什麽。金今看過去,才發現不知何時漁船前停了艘大船,這大概就是能進A國領海的偷渡船了。
金今看到船上的人都往大船上爬,大船沒有放牽引繩也沒有踏板,就靠一根麻繩把偷渡客們拉上去。
金今頭昏腦脹地站起來,走出位置之時腿一軟,跌倒的瞬間手臂突然被扶住,那人拉着金今站起來,金今轉過頭看,廖駿生蹙眉、一臉拿他沒辦法地看着他。
“你暈成這樣也坐船嗎?”
廖駿生嗓音冷着,問他。
金今嗓子還是堵着酸着,說不出話,只是眼眶依舊泛着紅,似乎要難受得擠出水來。廖駿生眉眼間閃過無奈,握着金今的手臂帶着他朝船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