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馮時在三樓翻了一下,沒找到藥。

曾知知上樓來喊他,"萌萌?"

馮時聽到腳步聲趕緊進了房間,背對着門喊了一句,"回來了!"

"噢!"曾知知也喊,沒踏上三樓,"今天有些晚,待會兒我給送上來!"

馮時應了聲,松了口氣,走到浴室對着鏡子仔細打量自己的臉。

淤青還是很深的,因為皮膚被磨破而導致的血跡似乎都有些幹了,忘了當時是不小心給蹭到了什麽。

馮時嘆口氣,下樓去了。

至少先處理一下吧。

就是想到待會兒會被問這問那的難免有些煩躁。

遠遠地看見了景歧,馮時暗忖,居然有人随身帶着這些玩意兒……

沒想到迎面碰見程大姐,他下意識偏開頭想藏一下傷口,跟仕女掩面似的扭扭捏捏打了聲兒招呼。

程大姐:"?"

景歧這時也看到了他,"你等會兒。"

恰好此刻沒人要招待,景歧趁着這空隙在背包裏翻了一下,遞給馮時一瓶紅藥水、棉簽和創口貼。

這創口貼還挺別致的,是正方形。

"謝謝,"馮時說,"我待會兒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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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歧點點頭,"嗯。"

然而下一秒,轉身走了幾步,就遇見了老爸。

馮仁國難得出了廚房,一雙眼睛瞪着他,"你怎麽回事?"

"打籃球磕到了,"馮時擡頭看天花板,又過了一會兒,他嘆口氣,說道,"行吧我就是打架了。"

馮仁國注意到他手上拿着創口貼什麽的,哼了一聲,"你待會兒解釋清楚。"

馮時本想接過他手裏的盤子自己上樓,但是手上拿着東西有些不太方便,老爸又哼了一聲,徑直把盤子端上去了。

馮時擦完藥,吃完飯,然後……睡着了。

等他睜開眼,想起把東西還給景歧,已經是差不多九點的事了。

馮時在心裏罵了一聲,跑下樓去,所幸這會兒景歧還在。

明繼一般過了八/九點就沒什麽客人來了,工作結束前半小時基本是發呆時段。景歧坐在前臺那兒,還真沒想起馮時這回事。

他對着練習卷上一道題,長久地發着愣。

“不好意思,現在才還過來。”

景歧聽到聲音擡起頭,見他臉上已經塗好藥了,“沒事。”

馮時把東西還給他,“謝謝。”說完繞過他後面去到一旁的冰櫃前,打開門拿出一瓶飲料。

景歧把東西放回背包裏,結果一掃臂,桌上的筆就掉了下來。

馮時順勢俯下身,把筆撿起來放回去。

結果這麽一眼,自然就看到了景歧那本練習卷。

短距離內他的視力還是沒問題的。

“……”

馮時心裏感慨了一下,只是粗略地看了眼,就沒移開目光。

這題是道講圖形的,估計是題中經典,不久前他剛做過,主要是這圖形比較招搖。難度不大不小吧,屬于他多看一會兒就能有思路的那種。

景歧只寫了四行步驟,馮時把自己能力範圍內的解題方法都搞過了,這四行步驟徹底歪了能通往答案的路。

比較奇妙。

景歧還沒道謝,就見他沉着眼皮看着自己的練習卷。

他輕輕挑了挑眉。

馮時見過他看網課,對他“加油!景小葵”的勵志人生有了一連串轟轟烈烈的幻想,這會兒一點驚奇的意思都沒有。

“你這題做的太有想象力了。”他沒忍住說道。

輔助線都畫到太平洋那兒了。

景歧把那聲道謝咽了回去,心裏倒不是難堪。

就是馮時什麽別問別管……可能會好一點兒,雖然是好心。自己本來也不是會虛心求教的人,做題什麽的完全是被趕鴨子上架。

本來只想“哦”一聲,話到嘴邊還是變了變。

“是嗎。”他說。

馮時有點兒不知道怎麽接自己的話,主要是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

就是吧,接受自己太強這個事實有時還是比較不好意思的。

景歧見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嘆了口氣,給了個臺階,“那你……”

他幹巴巴地開口,“……會做這道嗎?”

馮時于是也幹巴巴地講了起來。

他幹巴巴地聽着,最後幹巴巴地發現馮時似乎還挺厲害的。

“你是高一?”景歧問道。

馮時點了點頭,“對。”

景歧不知道這題是屬于哪個年級的知識層次,是書本不同了還是怎麽的,但他覺得普通的高一生應該做不來,因為他之前把這題給高三的吳非看時收獲的只是一張跟他同樣懵逼的臉。

當然不排除吳非太垃圾的可能性,并且這種可能性還很高。

後來景歧看了這練習卷的答案,還是有些不太懂,一直把這題拖到了現在。

可馮時的思路似乎跟答案不太一樣,沒那麽難理解。

講了一會兒,兩人間倒也沒那麽幹巴巴了。

馮時拿過一張紙,醞釀了一下,似乎還能感受到景歧在一旁投來的視線,他于是放慢了速度。以前也有同學問過他題目,一般他都是直接寫過程了,寫完了再給提示幾句,不會一步一步講那麽細。這會兒一開口,還得配合着筆速,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

景歧在他一旁,兩個人的頭稍稍靠近了點兒,他就是默默地在聽,時不時嗯一聲,沒說懂也沒說不懂。

"所以,"馮時寫下最後一個步驟,寫完了還在這行步驟周圍畫了個很随意的圓圈,“……答案。”

“厲害。”景歧說,眼睛還看着草稿紙。

“別,”馮時無奈地看向他,“那個……你聽懂了麽?沒明白我再講一次。”

景歧這會兒沒立刻回答,頭又往他那兒靠了點兒,一只手伸出來把紙轉到自己這邊,看了會兒,擡起眼,眸子裏有很淺的笑意。

景歧不常笑,平常笑起來也只是很淡的勾勾唇角,這會兒眉目舒展開,難得透出些鮮活。

“懂了,真的。”他彎了彎嘴角,睫毛在燈光下投射出一片輕顫着的陰影,聲音聽起來挺愉快的,“謝謝。”

馮時看着他的臉,往後退了退,也笑起來,心裏舒了一口氣,“不用。”

這一天是周末,景歧和吳非約了時間見面。

吳非難得出了學校,景歧看了他一會兒,“憔悴了。”

吳非嘆口氣,“我知道,別打擊我了。”

憔悴成樹皮了也別提醒我多憔悴,畢竟高三的确是有些摧毀人。

兩人随便找了個咖啡廳,在那兒窩了一下午。

從某種角度來說,景歧其實挺不愛出門的。

吳非家開機車俱樂部的,後來被他爸勒令不考上大學就不準玩車,這才收心起來,就是以前太浪了,現在壓力有些大。

到了晚上兩人出了咖啡廳。

吳非:“去我那兒看看?”

景歧搖搖頭,“算了。”

吳非:“……叔叔怎麽樣了?”

“老樣子。”

他也沒說什麽,跟景歧一起往住的地方走。

一路上他幾次想開個話頭,最後還是作罷,沒問什麽讓景歧糟心的事,其實這趟見面本來是要跟他提一提別的,想了想過幾天再說也行。

景歧家在市中心,只不過剛走到附近一家商場時景歧就停下腳步。

“怎麽了?”吳非看着前頭走來兩個人,低聲問道,“認識?”

“我老板家的兒子。”景歧回答,“黑衣服的那個。”

“好拽啊。”吳非說道。

景歧笑起來,“人挺好的。”

不過他是第一次看見馮時穿除校服病服以外的衣服,這人穿黑色的确看起來有些嚣張,但是挺帥的。

馮時今天是被方政給叫出來的,方政帶着他去一家非常偏僻的書店翻翻找找,最後找出一本漫畫。

“絕對正版。”老板叼着煙說。

方政喜歡的那個女孩兒叫顧樟,是個漫畫迷,這是買給她的生日禮物。

馮時臉上的淤青還沒消,方政今天見到他時還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就沒傷到。”

馮時那會兒知道他約自己出來的目的了,“你皮厚。”

此時此刻兩人也看見景歧他們,馮時還沒反應過來,方政就“诶”了一聲:“這不是……”

兩對人擦肩而過,馮時朝景歧點點頭,“巧啊。”

景歧也打了個招呼,“嗯,晚上好。”

方政眼睛都要瞪出來了,等走遠了才跟馮時開口,“你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等馮時說完方政才知道原來景歧早就應聘成功了。

“現在就是你家那店的前臺了?”

“我沒說嗎?”馮時愣了愣,又道,“這也沒什麽好說的。”

“行吧。”方政嘆口氣,“我發現你……”

“什麽?”

“沒,”方政道,“我就是發現你好像對他不太感冒啊。”

“……你還好嗎。”馮時微微瞪大眼睛。

“我是個男的都覺得他真挺帥的,”方政憋了好半晌,表情因為不知道怎麽表達意思顯得有些痛苦,“就特別,會讓人好奇,但是你就不會……”

“所以他帥跟這些有什麽關系。”馮時皺皺眉。

方政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說。

外貌上的驚豔是一方面,但長到現在誰沒見過幾個帥的,主要是他身上那種氣質決定了他會不由自主地讓人好奇。

這種氣質給人的感覺很獨特,就好像認識他或者見過他的人,一想起身邊有什麽值得說的,都會給他留一個位置。

方政還沒理好該怎麽跟馮時解釋這種感覺,就聽到他說了一句,“不過是挺帥的。”

他又嘆了口氣,放棄解釋,“……當我沒說。”

天色越來越沉,月亮探出個頭。

沒一會兒就到了景歧住的小區。

“那我先走了。”吳非說。

景歧看着他,“別虛。”

還有兩個月他就高考了,如果沒出意外,這會兒他們應該是一起站在戰場上。

幾年的兄弟,不用多說什麽。

吳非笑起來,“行,你也是。”

他想了想,還是道,“其實我挺欣慰的。感覺你現在這樣比以前要好多了,至少有盼頭。”

“……哎,反正有什麽你跟我提一聲兒。”

盼頭。

景歧只是笑笑,拍拍他的肩,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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