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去!”馮時喊了一聲兒,“不追一下都展現不出我的實力……”
說話間他便已經閃了出去……然後身形一頓又閃了回來。
景歧看着他返回把小木盒抱在懷裏一同拿上,有些哭笑不得,随即長腿一邁也跟着一起跑過去。
“謝謝!”那大嬸在後面大聲叫道,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再快點兒!哎這倆小夥子多帥!”
那歹徒也是個有意志力的,感受到後邊兒兩股氣流時速度也沒減下來。馮時只感覺到混雜着沙塵的風從自己耳邊嗚呼而過,隆隆重鳴,沙子似乎拍打在了臉上,一時間眼睛不得不眯了起來。而因為一只手緊緊抱着小木盒,沒法兒兩只手臂一起擺動,饒是這樣,他和那男的之間的距離也在一點點縮小。
這實力不是吹的。
景歧追在後面有些費力。馮時這跑步姿勢一看就有點兒專業,他就不太行了,平常運動量也不算多……不過跑得倒挺好看。
比較綿長的那種。
那大嬸時刻關注戰局,馮時和景歧都不會在追人時還能分出心叫嚣,大嬸遠遠地盯着歹徒那抹白色身影,試圖給他一點兒壓力。
“你不要再跑了!沒有機會的……”她喊得有些激動,這小癟三!——于是就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小小地原地一蹦:“……我要追上你了!”
……
越跑越遠。
建築物不知何時全部都抛在了腦後,樹木越發稀疏,遠處似乎還有一片田野和濕濕的泥巴地。
馮時有些服了,這他媽居然要追到郊外了,他跑兩千米都沒現在這麽誇張。
景歧有些驚訝于自己還能跟到現在,不過漸漸喘得也越來越急促了,不論是馮時還是那歹徒速度都開始減弱,而他和馮時間的距離倒是縮小了,景歧盡量順勻呼吸,“喂”了一聲兒。
“哎!”馮時沒有回頭,腳步跨越幅度很大,聲音于是也一顫一顫的,“你還跟着呢呢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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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時一咬牙,加快步伐邁動,“艹我就不信追不上他……”
那歹徒估計是身心都接近崩潰邊緣,大喊了一句,“……你們能不能別跟着我了啊啊啊!”
空無一車的郊外小道上三人進行生死追趕,馮時靠的近了,聽到一陣清脆的“噠噠”聲,眼睛一睜發現這男的居然穿的是雙拖鞋……搶包這事要麽是臨時起意,要麽就是對自己業務水平過于驕傲。
不過跑這麽久了竟然也死撐着沒掉,人字拖?
這腳趾夾得都快緊到斷了吧……不論是鞋還是人都精神可嘉。
歹徒抱着那包,拼命“噠噠”着,意想不到今天遇着了個這麽難纏的,這時馮時突然猛地一喊:“你鞋掉了!”
我去!
男人瞬間剎住車,由于強烈的心裏暗示覺得腳底板非常之疼疼疼,似乎自己真的赤腳在柏油路上狂奔一般。
反應過來後還想繼續噠噠逃亡之路,然而馮時已經從背後撲上來,直直把他撞倒在大路一邊,然後俯□□去搶回了包。
歹徒罵罵咧咧了一會兒後失去希望,“我艹你大爺……”
他也不反抗了,生無可戀仰望天空,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是敗給一雙拖鞋。
景歧有些想笑,又累又短促地笑了好幾聲兒,也從後面追上來,撐着膝蓋看向馮時,“沒事吧?”
“沒事兒,”馮時說,氣息很不穩,“……就是追得頭有些暈。”
景歧真挺服的了,“牛逼。”
馮時一笑,這才感覺到手臂內側因為一直磕着盒子邊有些發疼。
後面喇叭聲響起,兩人回頭一看,大嬸騎着個小電動也趕過來了,微胖的身子輕靈一跳,跳在他們一旁,“……追到了?謝謝你們啊!”
馮時把包還給她,“沒事兒。”
“真是特別感謝,”大嬸說,接過包後拉開拉鏈,她取出錢包似乎是想拿錢出來,“太辛苦你們了……”
兩人趕緊擺手,往後退一步,“別別別,真不用。”
此刻已經接近中午,馮時站在這個有些荒涼空曠的大路上,感覺被沙子灰塵吹得很不舒服,他依舊喘着,看向躺在地上的歹徒,“那這個人……”
“我已經報了警了!”大嬸說,接着重申了一遍感謝和贊美,又道,“警察應該待會兒就到了……”
馮時和景歧對視一眼,打算等警察到了再離開。
歹徒一動不動,拿手橫在臉上擋着,似乎非常羞愧。
警車果然很快就到了。
為首的那個警察聽了整件事經過也有些哭笑不得,仔細地打量這二位小青年。
“雖然你們表現很不錯,人也追到了……不過下次遇到這種事還是要小心,千萬不要盲目追過來,”他指着已經被拷起來的歹徒,“要是有刀具的話會很危險的知道嗎?”
“好,謝謝警察叔叔。”馮時說,“……我們現在能走了嗎?”
警察想了想,“算了,在這裏交代得也清楚,就不用再跑一趟警局了……坐我們的車回去吧。”
馮時看向景歧。
“……我不想坐車,”景歧有些小聲地說了一句,“我感覺我現在坐上去吹上空調,會暈車。”
“沒事兒,我們自己走回去,也不算很遠,”馮時于是回答道,“我們騎單車來的,謝謝。”
“那好吧。”
一衆人上了警車,大嬸最後又伸出頭,“謝謝你們了啊!”
……
馮時和景歧在一旁坐下休息。
“你頭暈嗎?”馮時有些擔心,“體力消耗太多了?”
“不知道。”景歧回答,臉色似乎蒼白了一些,一直拿手心捂着臉。
馮時不知道該怎麽做,現在太陽這麽烈,中暑就麻煩了。
他現在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可這不過只是還沒從一場長跑後緩過來而已,自我感覺沒有大礙。而景歧這樣……
“現在能走嗎?”他問。
景歧一時沒有說話。
馮時心一沉,側過身子,把小木盒放在一旁,然後把景歧捂住臉的兩只手給拉了開來,“……景歧?”
景歧只是有些暈,一睜眼看見他的臉離得這麽近,居然清醒了點兒。
“活着。”景歧說,朝他笑了一下,“現在走回去吧。”
過了好幾秒馮時才反應過來,松開手,“……好。”
他剛剛才發現景歧鼻梁上有一顆小小的痣……襯得他五官很秀氣精致……
兩人起身,在猛烈的太陽下原路——不,是自以為地原路返回。
十五分鐘後。
“我覺得有些不太對,”景歧說,“怎麽越走越凄涼了。”
馮時一怔,停下來望向四周,“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怪怪的……”
他拿出導航一看,沒忍住罵了一聲兒。
景歧覺得有些好笑,“好蠢的兩個人。”
馮時嘆口氣,脾氣也斂下來,“……估計是真的跑得暈了。”
兩人有氣無力地轉身往回走,像兩只耷拉着耳朵的大土狗。
這的确是郊外,大道的下邊和遠處都是泥濘和種着些菜苗的田地,以及兩三座修築得草率而樸實的民房,特破爛一地兒。
他們走到一座很短的小橋上,底下是潺潺河流。
馮時兩只手抱着小木盒,頭垂下,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媽的這路怎麽前後都長得這麽大衆……”
景歧一下就想笑了,不過這股由腹部顫抖,到達喉嚨會發出笑聲發出的氣流還只是輕輕出了個苗頭,他整個人就瞬間有種頭重腳輕的失重感,本來頭腦就挺迷迷糊糊的了,腳步一亂,加上他又靠着橋的一邊走……
他居然就這樣掉了下去。
掉到了軟巴巴的濕泥地裏。
躺着怪舒服的,就是可能有些髒。
頭也沒摔疼,就是感覺有些濕。
“?”
“我沒事。”景歧淡定地說。
這酷爽天氣和倒黴太陽,馮時也已經沒有什麽情緒了。
而且他居然也有點兒想躺?
景歧好像也沒有打算起來的意思,睜着眼睛看了看立在橋邊的人,意思是你要幹嘛?
馮時對上他的眼睛,自我猶豫了一下,心一橫,靠靠靠算了——想躺就躺呗,回去洗個以小時為計量單位的澡就得。
“那什麽,”他一步跨下橋,直愣愣在景歧旁邊一倒,跟就義似的,“是的……快你嘲笑我吧。”
景歧一下就笑出聲來,“這是什麽品種的傻逼啊……”
馮時也繃不住笑了好一會兒,他跳下來之前把小木盒放在上面了,這會兒雙手終于解放,陷入泥裏,沒有什麽顧忌。
“你說會有蟲子嗎。”馮時道。
“我求求你忽略這點。”
幹淨又污穢的泥巴承托着他們的軀體,一時間頭邊手邊,反正就是所有裸露出來的皮膚都感到了一股全面而來包圍着的濕潤柔軟。
現在是多少點了?正午了吧,太陽正是最最明媚火熱的時候,直射而下的日光讓人只看到眼前一片橙色的光暈。
景歧只覺得身體每一處都泌出了汗水,黏糊糊地貼在衣服上,全身都熱,同泥土的涼意形成一種鮮明的沖擊,頭被曬得暈,但突然就不想動了。
他一只手深陷入底下的泥巴,接着往旁邊一碰,碰到了馮時的手。
景歧一頓,不動了。
馮時也有些暈乎乎的,“……你碰我手幹嘛?”
“涼快。”景歧說。
遠處的菜苗輕輕随着風搖曳,還有隐隐的車流來往聲。景歧看見前面有一根樹枝,一點點往泥土裏陷,很緩慢,被調了低倍速似的。
都很緩慢。
用很矛盾的說法來講……是那種很不舒服的舒服。
想就這樣一直躺着,躺在平常路過都會小心不要沾到衣服的破爛泥土裏,不想動了。
橙色的光暈只是越發加深。
景歧的手慢慢撤開,重新沒入濕潤之中。
馮時手指一動,看了他一眼。
半小時後他們會一身泥濘在路人的驚奇注視下走回去,一小時後馮時返回家中并聽到曾知知的好幾聲大笑,再過兩天那幅小木盒裏的拼圖會被他一點點填充完整,也終于知道“小太陽”是個什麽意思了,四天後他們開學,景歧重新穿上那身普普通通的藍白校服。
但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
這一刻他們只是在盛夏一個難熬的大中午,并不那麽難熬着。
“……時間真快。”半晌,景歧輕聲說。
“嗯,”馮時附和着道,“九月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在周五或周六……懶作者自扇巴掌。
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