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更新時間:2016-12-12 16:00:05 字數:4785

齊瑤從沒見過程商這樣子,一臉狂喜,高興得聲音都分叉了,“真,真是喜脈?”

那大夫看多了興奮的丈夫,笑說:“老朽都行醫四十年了,喜脈絕不會診錯,恭喜大爺,恭喜奶奶。”

送大夫出去,給荷包,問清楚下次診脈時間等瑣事,自然由江嬷嬷跟着去,屋裏留給夫妻倆。

程商拉着妻子在床邊坐下,伸手摸摸她的肚子,眉眼之間盡是喜色,“真有了?”

齊瑤笑說:“這劉大夫不是你請的?說他醫術精湛,肯定知道我這幾日在不舒服什麽,倒問起我來。”

程商歡喜的看着她的肚子,終于又吐出幾個字,“我要當爹了。”

“是啊,我也要當娘了。”

齊瑤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比起高興,心裏更多的是松一口氣。

她跟程商每晚滾床單,醫娘說,兩人都年輕,若是身子健壯,照這頻率,很快就有了,有些得丈夫心意的女子,成親第一個月,癸水就不來了呢。

雖然她很明顯得了丈夫心意,但,癸水就是來了。

第一個月來,第二個月來,每個月都來。

她沮喪死了,甚至在想着要不要給程商張羅通房——他不知道自己原本的姓氏,不知道自己原本的名字,肯定想要一個血緣相通的小家夥,自己肚皮不争氣,總不能累得他無後。

把打算跟江嬷嬷說了,江嬷嬷卻是不贊成,才兩年多,怕什麽,“這萬一小姐不是身體不好,只是運氣不好,通房一懷上,小姐也有了,這要怎麽算。”

葉嬷嬷更是極力反對,“姑爺的長子必須由小姐所出,若是過個五六年小姐還沒動靜,那再說也不遲。”

也不知道是誰去跟程商講了,程商那晚回來便跟她道,他是想要孩子,但不想要別人給他生的孩子,若孩子不是出自她腹中,他也沒那樣希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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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瑤真是驚呆了,居然有人這樣想?

但,又忍不住高興起來,他啊,真的是很喜歡自己呢……身為一個女子,有了這樣一個夫婿,何其有幸。

“萬一,我說萬一,我真的生不出來,那可怎麽辦?”

“那也不要緊,若三年後還是無所出,便抱大哥的庶長子過來扶養,反正也是姓齊,倒也沒差,再者,我名下財産多,對這孩子的前程只有好處,爹娘不會反對的。”

這也是辦法,“可,可是,你真不想有個血脈相連的孩子?”

程商笑了出來,“都說了,若不是你生的,我沒那樣想要——要有後,我早買幾個丫頭回來生了,怎麽可能到現在還膝下猶虛。”

被他說得心裏一跳一跳的,程商從來沒說過喜歡她,或者會對她好之類的話,但這幾句話,卻是比什麽甜言蜜語更讓人心動,是啊,他又不缺銀子,若真想,只怕孩子都七八歲了。

正妻不孕,收幾個通房很正常,但說實話,誰想跟人分享丈夫。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她以為只有戲中才有,沒想到……

“笑什麽?”

齊瑤回過神,手輕輕撫着肚子微笑,“我在想,人跟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難說,我爹娘說紀家好,結果紀家并不好,原州的叔叔嬸嬸說金家好,結果金家也不好,這幾年,是跟你成親後我才終于覺得安适,才覺得好。”

他得意起來,“那可不。”

這也是她覺得丈夫神奇的地方——他并不在意說起紀家或是金家。

第一次其實是葫蘆不小心。

算算,大概是十個月前,娘派人送東西來,那嬸子是葫蘆的親戚,多說了幾句,葫蘆進門便劈裏啪啦的倒了。

“小姐,表舅娘跟我講,那個齊金珠跟尤氏,被紀家太太送回齊家了呢。”

櫻桃奇怪,“尤氏不是逃了,怎麽會在紀家?”

“那尤氏聽說就是逃到齊金珠那,換了個名字,又沒怎麽出門,所以才一直找不到。”

“原來是這樣。”櫻桃露出嫌棄的表情,“那送回齊家,又是怎麽回事?”

“紀老爺先前不是把紀二少爺分出去了嗎,原來還有後頭,另外讓紀頤生回家了,齊金珠跟着一起進門,紀太太原本想看在她生了兩個女兒的分上,不趕她走,卻也沒提擡妾什麽的,總之,沒名沒分,連個姨娘都不算,聽說連下人都不太搭理,重點就是,大少爺回家,自然要張羅婚事,娶妻納妾好開枝散葉,齊金珠居然在這時候想惹事,紀太太一生氣,便把她跟尤氏一起打包送回齊家了。”

始終沒說話的齊瑤聽到這裏,忍不住皺眉,“她把這兩個瘟神送回我家做什麽?”

“說是跟我們太太賠罪呢,要我說,這紀太太真不會做人,齊金珠壞了小姐跟紀家的親事,尤氏以前爬老爺的床,後來又壞了小姐跟金家的婚事,紀太太怎可能忘記,知道人是誰時,就應該把人送回齊家,惹了事這才送出來,哪裏像是賠罪,根本就是自己棘手趕緊擺脫而已。”

這紀太太真的是——

尤氏也就算了,就算生了齊家長女,身分依然是個丫頭,賣身契在母親手上,打死還是轉賣,都容易。

但齊金珠,不管再怎麽不象話,都是齊家的庶長女。

母親若是把她賤嫁,齊家會惹人非議,大哥正在想路子争取競茶資格,不能在這種小事上落人把柄,不然要被說不厚道,對待姊姊如此狠心,怎能成為皇商。

但若是再張羅婚事,勾引過妹妹的準夫婿,還生了兩個女兒,這一張羅給誰啊?即使嫁妝豐厚,怕是也沒人敢娶,生過孩子事小,重點是不守規矩,這種女人娶進門,只怕不安生。

娘因為大哥名下好不容易才添了第三個兒子,正在高興呢,紀太太居然把這對母女甩過來,真是,唉。

“我娘怎麽辦?”真是招誰惹誰了,這輩子被尤氏搞得這樣不開心。

“我表舅娘說,太太把那對母女交給賈姨娘發落,賈姨娘最近正求着太太再給二小姐講講親呢,自然很賣力,把尤氏打扮過後送給路過的商隊,商隊一看有免費的女人收,拴了鏈子就拖走了,去哪也不知道,至于齊金珠,小姐可記得當年太太想把她許給一個甘姓國生,那甘姓國生後來不是中了進士,還去晁州天司府當了正府嗎,賈姨娘不知道怎麽着,跟那甘姓國生,不是,跟甘正府聯絡上了,甘正府派了轎子來迎齊金珠當貴妾。”

櫻桃傻眼,“這賈姨娘怎麽搞的,當年二小姐被二姑爺打,太太出錢出面談和離,這才保住命,明知道太太恨那死丫頭,還給她牽了這門好親事。”

“別急。”葫蘆喝了口水,“外人說起這門親事,都說太太寬厚,但齊金珠當年不只語言污辱甘正府,聽說為了不要結這門親,還曾經請人假傳老爺太太的話到冊繁書院,要他們別讓甘正府繼續免費讀書,說是齊家的意思,甘正府這幾年最愛做兩件事情,一是報恩,二是報仇,齊金珠過門後,據說,據說,對婆婆忤逆,對正妻不敬,與妾室不睦,甚至還動手打了嫡子,府裏的嬷嬷跟丫頭指證歷歷,面對如此惡婦,甘正府自然是要重振夫綱,把她關在府裏的佛堂天天打,所以啊,人各有命,當年她若不去勾引紀家那兩光少爺,現在就是正府正妻了,但她想盡辦法,連孩子都生了,好不容易進了紀家門,沒一個月就被趕出來,還被送到甘家當貴妾,可以住大房的正妻不當,現在淪落到住在佛堂天天挨——”

葫蘆突然卡住了,睜大眼睛,齊瑤奇怪,見到鬼也不是這樣子,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竟是程商。

她當下也有點不安,雖然他對自己很好,但自己跟紀家有婚約是事實,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聽見妻子提起這些。

不知道他何時進來,又聽了多少。

正想着跟他說點什麽,萌蘆突然往前一撲,立刻跪下,“是,是婢子不好,今日馨州的親戚來,婢子好奇多嘴,不,不關小姐的事情,小姐沒問,是婢子天生愛說閑話,姑爺千萬別誤會,婢,婢子自己去領板子。”

說完,咚咚咚的叩了三個響頭。

齊瑤聽得心疼死了,這傻萌蘆,當年盜匪入侵青草小巷,衆人都以為是萌蘆解衣跟程商躺床騙過盜匪,忠心是忠心,但再忠心的丫頭只怕都會想着自己将來不容易嫁,葫蘆這傻丫頭卻很開心的說:“我是小姐的丫頭,自然得幫小姐擋災禍,不然小姐要我做什麽”。

雖是葫蘆主動說的,但自己也沒阻止,要說來,自己也有錯。

正想去把她扶起來,程商倒是先開口,“起來。”

葫蘆捂着額頭,還是跪着,“姑爺是相信婢子了?”

“我信你做什麽。”程商一臉不想跟她講話的樣子,徑自坐到桌旁,“今早去張家,又受氣了?”

齊瑤沒想到他問這個,先是一怔,繼而一笑。

這男人不信葫蘆,但信她。

所以不是問紀家的事,而是問她今天早上的事——張太太派人來請,原本只是給她們幾個官太太伺候茶水,卻沒想到張司蝶突然來了。

面對這繼女,身為填房的張太太也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麽相處,來了,也只能請她坐下。

張司蝶照樣明嘲暗諷,各種嫌棄她。

“沒事,她就愛說,我不怕。”

“跟元娘子說,以後把張家都推了,我跟張大人素有來往,張太太也是知情達理的人,不會為難你的。”

“不用,其實我運氣已經不錯,這些年,前前後後只遇過張小姐這個不講理的,說來她也可憐,我一直以為她是心高氣傲,沒找到合意的夫婿,這才二十多歲還在張家,前兩次到高大人府第,這才從高太太哪裏聽說,原來這張小姐退親,和離,也挺不容易。”

張司蝶八歲多的時候,那時因張大人的主張立了功勞,讓大戶開艙,纡緩了缺糧問題,皇上親口說把張小姐許給自己的六皇子,雖然女大男小,但八字卻十分相合,能嫁入皇家,張家自然滿心高興。

張司蝶當年九歲,已經懂事,千金養大,又知道自己将來會成為皇子正妃,一路春風得意,卻沒想到六皇子因為宮鬥早逝,張司蝶雖在長大後另行婚配,但婚姻卻是美滿不起來,加上無所出,自請出府——以前還有點怕她的,但知道這些後,她不怕了,反倒是有點可憐她。

六皇子早逝不是她願意的,生不出孩子也不是她願意的,但她的人生就是這樣了。

總覺得跟自己有點像,所以今日面對她的各種言詞,反而更加耐心起來。

“她婚途不幸,這就把你收買了?”

齊搖笑,伸手給他倒茶,“我覺得她可憐。”

“你性子這樣軟,将來怕是要吃虧,她兇你,你都可憐她了,萬一她哪日求你,你不被她牽着鼻子走?”

“她是三品文官的女兒,有什麽事情需要求我。”

櫻桃機靈些,見兩人氣氛不錯,連忙拉起葫蘆,兩人悄悄退出房間,出去前,順手把門掩上。

夫妻倆說笑了一陣。

程商瞥見地上一個大箱子,知道是顧氏又派人送東西來,想起剛剛葫蘆一陣劈裏啪啦,三人發現他進屋子時的全身僵硬,道:“記不記得盜匪去了青草小巷,我把你接到宅子,安置在梨花居,幾日後你跟花蕊說想見我,問我能不能去蘇大夫的醫館看看葉嬷嬷這事?”

“記得。”

“當時我說,你想出門便出門,不用問我,這個也記得?”

她點點頭。

“我覺得,女人不是管出來的,靠着禮教約束她們能講什麽,靠着夫權控制她們能說什麽——這不是妻子,是奴才,如此的兩個人,永遠不會同心。”程商靠近她,低聲說:“瑤兒,我要的不只是人,而是你的心思。”

齊瑤臉一下紅了起來,支支吾吾道,“我……的心思……自然是你……”

程商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我知道。”

“你,壞蛋,知道還讓我講……”

“你跟紀家有過婚約是事實,跟金家有過婚約也是事實,不需要忌諱,何況,李知茜明明給紀家生了兒子,你跟她這樣的關系,怎麽可能跟紀家真的斷了,從此不提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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