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人相見，卻沒有什麽煽情的畫面。
一個是享譽國際的超模，一個是普通人家走出來的普通大學生，如此大的懸殊，窦小野但凡表現得熱情些，都有抱大腿的嫌疑。
況且她也沒辦法對魏潇熱情，她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一絲關于魏潇的回憶，為此很苦惱。
魏潇心情跟她截然不同，有驚又有喜。
那麽久遠的事，魏潇已經記不清當年那個喜歡喊她“姐姐”的小女孩長什麽樣了。坐在她對面的窦小野完全是一張陌生面孔，皮膚細膩紅潤，一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滴溜轉着，看人的時候絲毫不怯場，卻給人一種柔噠噠嬌羞的感覺。
精神這麽好，魏潇很難把她跟小時候那個病怏怏的小女孩聯系起來，不禁感慨女大十八變。
“你是不是都不記得了？”魏潇見她一臉茫然。
窦小野除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魏潇倒沒有懷疑，失笑道：“大概那個時候你還太小。”目光掠過她兩條細細的胳膊，又回到她臉上，還想說點什麽，手機響了。
沈青青來電，告訴她事情已經辦妥。
“知道了。”魏潇結束通話，對窦小野說，“我們走吧。”
終于可以走了。趁她不注意時，窦小野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魏潇依舊和她一起坐後座，一上車就問她：“你還在上學吧？大學生？”
窦小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魏潇眉眼含笑，語氣比之前又柔和了些：“在哪上學？”
“A大。”窦小野坦言。
魏潇眼眸一亮，笑容放大，說：“巧了，這麽說來我還真是你學姐。幸會幸會。”
窦小野看着對方伸過來的右手，愣了一下，握住。
打聽完她的學校，魏潇話鋒一轉說起她家馄饨，還問起她父母。兩個人一問一答，看着很融洽的畫面，旁人卻起了疑心。
沈青青并不知道她們剛才“認了親”，看到一向對陌生人愛答不理的魏潇如同查戶口似的問窦小野問題，她心裏生出古怪的念頭。
“你這個包好可愛，在哪買的？”
魏潇問題一個比一個突兀，窦小野險些跟不上她的節奏，低頭看了看挂在胸前的兔耳朵雙肩背包，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說：“這個呀，我堂姐送給我的生日禮物，網上應該很多這種。”
“我也想買一個。”魏潇沒受傷的右手碰了碰耷拉着的兔耳朵，對着沈青青的背影說，“你回頭上淘寶搜一搜。”
“什麽樣的？”沈青青回過頭來。
魏潇沖她擠了擠眼睛。
沈青青會意，看向窦小野：“能不能借我看看？順便拍個照，我怕到時候忘了。”
“可以啊。”窦小野完全沒看到她們之間的眼神互動，把包解下來遞給沈青青。
“你還有堂姐？”魏潇又問。
“是啊，她比我大六歲。”
“所以，她叫大丫，你叫二丫？”
“……”窦小野沒想到她會聯想到這個，赧然地點頭。
二丫這名字聽得雖然土了些，卻是奶奶對她的愛稱。突然有點想奶奶了，窦小野鼻子一酸，避開她的目光假裝去看窗外。
沈青青抓住機會把一個東西塞進她包裏，假裝若無其事地把包還給她：“拍好了，謝謝。”
“不客氣。”窦小野并未察覺。
小漁村不大，車子開了幾分鐘就到達窦家馄饨館。下車前，窦小野問：“馄饨還要嗎？”
“要啊，我還沒吃呢。”沈青青說，随後跟着她下車。
“幫我向你父母問聲好。”魏潇說，“再見。”
“再見。”
進了店裏，窦小野親自打包了兩份馄饨讓沈青青帶走，沈青青還想給錢，她堅決不收。
沈青青出來時，看到魏潇換到了副駕駛座上，正一只手在那玩手機。她打開車門，戲谑地說，“聊得這麽開心，還以為你會問她要微信。”
“誰？”
“窦小野啊。”沈青青找了個位置放好馄饨，系上安全帶。
魏潇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說：“我為什麽要加她微信？”
沈青青詫異地看着她：“你剛才打聽這麽詳細，跟查戶口似的，難道不是對人家有意思？”
魏潇比她還驚訝：“你說什麽？”
“難道不是？從來就沒見你對誰這麽熱情過，還對着人家一路浪.笑，我還以為……嗷——幹嘛打我？”沈青青吃疼地捂着額頭。
“別胡說，她是我妹。”
沈青青瞪大雙眼：“不是救命恩人？什麽時候成你妹了？”
……
當窦小野發現包裏那張嶄新的銀行卡時，心情十分複雜。那張卡被一張紙包着，紙上還寫了密碼，肯定是沈青青把她包拿去拍照時偷偷塞進去的。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卡裏應該是那十萬塊錢。
難怪在飯館吃飯的時候沈青青都沒有出現，原來魏潇是讓她去銀行辦卡存錢去了。
她好不容易遇到魏潇想把錢還給人家，結果對方費盡心思又把錢以其他的形式塞給她……
不知道魏潇有沒有離開小漁村，可就算人沒走，窦小野也不知道她們住在哪個酒店。
魏潇是鐵了心要給她這筆錢，花還是不花？這是個考驗人心的問題。
算了，她暫時不缺錢，放着吧。
窦小野把卡放在錢包夾層裏，撕掉那張寫着密碼的白紙。
“吃飯了。”窦媽在外面喊道。
“馬上來。”窦小野把錢包放好，走出房間。
兩個炒菜一個湯，一家人吃得很簡單。忙碌了一天，窦小野餓得不行，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慢點吃。”窦媽給她盛了一碗湯，“中午你那個學姐不是請你吃大餐了嗎？怎麽感覺你沒吃飽就回來了。”
确實沒吃飽，她和魏潇兩個人點了四個菜，味道一般。加上有些緊張，窦小野基本沒怎麽動筷子。
還是家裏的飯菜香，窦小野喝了一口熱湯。
窦爸替她說：“孩子還在長身體，讓她多吃點。”
窦小野差點被嗆到，緩了口氣，說：“我都快二十了怎麽長啊。”
窦媽給她夾了塊雞肉，說：“那就多吃點，多長點肉。”
窦小野忙不疊搖頭：“我不要長肉，我要長個兒。”
“你又不矮。”
窦小野撇了撇嘴，說：“我才一米六。”
窦媽不以為意：“女孩子不用太高，又不是去當模特。”
“就是。”窦爸附和。
窦小野是寝室裏四個人中最矮的那個，她從來不去計較身高的問題，可是今天跟魏潇吃了一頓飯，她有些改觀了。跟高挑的魏潇站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小矮子。
窦媽見她不說話，又往她碗裏夾東西：“來來來，雞腿全給你，吃了長高高。”
“謝謝媽。”窦小野美滋滋啃起雞腿。
吃到一半的時候，窦媽說：“我今天聽別人說，前段時間出事的那個明星好像是老魏的女兒。”
窦爸：“哪個老魏？”
窦媽：“整個小漁村就一家姓魏的，他老婆死了，後來他們全家搬到了A市。以前他還跟咱們一起出過海。”
“你說魏建榮啊。”窦爸恍然，“你不說我還真忘了。”
“這個人命就是好，一個打漁的娶了那麽漂亮的老婆，又生了這麽有出息的一個女兒。”
窦爸不服氣地說：“我命也不差啊，娶了這麽能幹的媳婦兒，又生了這麽一個可愛的女兒。”
“行行行，你命好。”窦媽笑容甜蜜地給他夾了塊雞胸肉。
窦小野默默看着父母秀恩愛，咬着筷子深思。
窦媽以為她是聽迷糊了：“我們說的是你魏叔叔，我記得小時候她女兒跟你玩得挺好的，人家還教過你寫字呢，你不記得了？”
父母都這麽說了，看來魏潇說的都是事實，可窦小野就是想不起來：“……完全沒印象。”
窦媽沒有就這個問題深究，說：“那孩子也是可憐，出生沒多久媽就沒了。”
窦小野計上心來，問：“她媽媽是怎麽死的？”
窦媽一聲嘆息，放下手中碗筷，說：“聽說是産後抑郁症，跳海死了。”
“啊！”窦小野驚叫出聲。
窦爸打斷道：“說這些做什麽，吃飯吧。”
夜深人靜了，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簾間的縫隙鑽進來，在地板上投射出一條長長的白線。那條白線一直延伸到床面，不偏不斜照在床上沉睡的人臉上。
白璧無瑕的皮膚吹彈可破，女孩緊擰着眉，卷翹的睫毛抖了抖，似乎是被什麽夢境困住了……
窦小野被冰涼的海水包圍，她身體靈活得像是一尾魚，在大海裏暢通無阻地穿行。她速度很快，也必須快，不然前面的人命就不保了。
抓到了！
她抓住了一條胳膊，心中竊喜，用力往自己這邊拖。
電光火石間，無數條形狀恐怖的觸手從四面八方朝她伸過來，瞬間将她身體團團困住。她眼前一花，人就被拖到了一個巨大的海蚌面前。
與其說是海蚌，不如說是怪物。兩片蚌殼上下煽動，軟肉蠕動着，裏面突然間出現一張血盆大口。鋒利的牙齒咔咔直響，似乎在等待着什麽美味。
看到這一幕，被拖下水的魏潇直接吓暈過去，窦小野反而淡定了。
她被那些觸手高高舉起，又被猛地拉下來。眼看就要落入怪物口中，她反應迅速地用兩只腳把那兩片硬殼撐開。
怪物吃疼，發出可怕的怒吼，震耳欲聾。
窦小野低頭與它打招呼：“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咔咔咔——”
窦小野兩只手堵住耳朵：“看你這表情，你是想吃我啊。”
“咔咔咔——”
窦小野歪着頭，一臉關心地問：“可是你年紀這麽大了，牙口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