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青青說她反常，這一點魏潇不想反駁。試想一下，經歷過那樣的生死浩劫，誰能淡然？

事情發生到現在幾個月了，除了工作室和她自己發的一條微博，魏潇很少提及那次意外。她躲在小漁村養傷，執着要見窦小野，第一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第二是因為那段時間她一直做噩夢。

夢境是海底兇險情景的再現。

她每每被吓醒，更加感慨生命可貴。如果不是窦小野，她早就死在海底，也許連屍體都不剩。

不管對方多麽抗拒，她要報恩，就這麽簡單。

報恩可以，但是如果因此打擾到對方的生活，這就不應該了。

這事得緩緩。

就在魏潇琢磨着要不要換種方式來回報她的救命恩人時，窦小野破天荒地主動聯系了她。

那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魏潇當時正在靠近北極的一個小島國拍某扶護品廣告，才十月中旬，那個地方已經是白雪皚皚。為了廣告裏出現的那三秒鐘鏡頭，導演讓魏潇穿着一件冰藍色的薄裙在寒風中拍攝，一拍就是半個小時，結束時，她整個人都凍傻了。

“快快快上車！”

身高179的魏潇被一群工作人員扛上暖氣充足的保姆車，有人給她穿衣服，有人往她懷裏塞暖水袋，還有人用暖烘烘的手揉搓她凍僵的臉……一群人手忙腳亂。

最後保姆車上只剩下助理沈青青和一個外國司機。

沈青青把一杯熱咖啡放進她手裏，看她嘴唇凍得發紫，七分心疼三分埋怨地說：“婉姐也真是的，幹嘛給你接這種廣告，大老遠跑過來，錢不多還辛苦，冷死個人了。”

魏潇先暖了手才把那杯咖啡喝了，滾燙的水順着喉嚨貫穿整個身體，她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說：“不許說婉姐壞話。”

“本來就是，廣告商嫌你要價太高，一開始明明找的是張垚，張垚眼高手低不願意接，婉姐憑什麽讓你自降身價來接啊？”車上沒外人，司機又聽不懂，所以沈青青肆無忌憚。

暖氣很足，魏潇睫毛上的冰晶一點點融化，一滴水進入眼睛，她揉了揉，慢吞吞地說：“上次拍《愛秀》雜志封面的事婉姐處理得不妥，她覺得對不起張垚。合同都簽了，要是不拍公司還得倒賠錢，婉姐也是為了公司大局着想。”

沈青青幫她把羽絨大衣拉鏈拉好，不滿意地說：“張垚就是恃寵而驕了，她以為她是誰啊，想不拍就不拍。我聽說她好像是跟公司某個高管有暧昧，不然的話，就憑她……”

“閉嘴。”魏潇輕叱一聲，眼神示意她注意車上有外人。

“反正他又聽不懂。”沈青青繼續絮叨，“這個張垚，年紀比你大名氣沒你大，最近她老是公然跟你作對，婉姐也不怎麽維護你了，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魏潇眼底冷如寒潭：“別說了。”

沈青青欲言又止，但也怕她真生氣，憤憤不平地拿出手機：“我要發微博了。”

“等等。”魏潇湊過來，“照片先幫我P一下。”

“放心，早就P好了。”沈青青手指快速連點，選了四張自認為滿意的照片作為配圖發出去。

魏潇V：“給你們感受一下逼近北極圈的嚴寒[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才發出去不到一分鐘，一刷新就有幾十個人評論：

——女神原來你跑到國外去了。

——那是真的冰雪嗎？天啊這麽冷你才穿一條裙子？

——這是在拍廣告還是什麽大片？

——肯定冷死了，眉毛眼睫毛上都是冰，嘴唇都凍紫了，好心疼。

——雖然心疼，但不得不說這幾張圖太美了，尤其是第一張，我要存下來當壁紙。

……

魏潇也想順便發個朋友圈，一點進微信，意外地看到窦小野在半個小時前給她發的消息。

窦家小妹妹：“在嗎？”

一個不受金錢和名利誘惑、百般拒絕你的人，第一次主動聯系你，換你你是什麽感受？

魏潇懷疑自己是不是視網膜被凍壞出現幻覺了，她努力把眼睛裏融化的雪水擠出去。

“不舒服嗎？”沈青青還給她遞了張紙。

魏潇擺擺手，盯着那兩個字和問號看了幾秒鐘，用她凍僵的手指打字：“在了。不好意思，剛才在忙。”

對方正在輸入中……

窦家小妹妹：“那我現在有沒有打擾到你？”

看她如此小心翼翼，魏潇倒想笑了，嘴角不自覺上揚。

魏潇：“不會，你說吧。”

窦家小妹妹：“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有個室友叫許盼盼的特別喜歡你？上次吃飯你給她的簽名不小心被我媽弄髒了，因為這事她很失落，你能不能再重新給她寫一張？”

魏潇以為她是終于想通才主動聯系她，不料說的卻是這樣一件小事：“就這個？”

窦家小妹妹：“嗯。她真的很喜歡你，而且最近她很喪，如果能得到你的親筆簽名，我想她心情肯定會好起來的。要是你覺得這個要求過分的話，就當我沒說好了。”

這要求一點不過分，但魏潇沒有立即回她，而是問沈青青：“幫我看看接下來的行程。”

沈青青從包裏拿出工作日記本，熟練地翻開某一頁，說：“接下來J市有一場秀，你要帶上米潔一起去。在這期間你可以休息五天。”

魏潇表示知道了，這才回複那邊：“那就約個時間吧，接下來五天我都有空。”

窦家小妹妹：“那我帶她一起過去，可以嗎？”

魏潇：“帶誰都行，随你。”

兩天後的周末。

許盼盼是A市本地人，她家離學校很近，往常一到周末，只要沒事她都會把衣服帶回家去洗。張小可見她今天不但沒走，還跟吃了興奮劑似的翻箱倒櫃找衣服，開玩笑地說：“要去約會？”

許盼盼羞答答地說：“不是啊，只是去見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談戀愛了？”

許盼盼臉紅了，低頭裝鹌鹑裝，說：“沒有啦，你不要亂說。”

惹得張小可哈哈大笑，對從洗手間出來的窦小野說：“小野你快來看她這小媳婦兒樣，像不像要去見男朋友？不對，也可能是女朋友。”

“噓——”窦小野指了指拉着床簾的某個床位，“淼淼還沒醒，你們小聲點。”

床簾一角動了，劉淼探出個腦袋，睡眼惺忪，一臉不爽：“已經被你們吵醒了。”

底下三個人面面相觑。

張小可繼續看她的視頻。窦小野走到許盼盼面前，許盼盼小聲問她：“你說我應該穿哪套？”

“都可以啊，哪套都好看。”

“可是我怎麽覺得這些衣服太醜了？都舊了。你說我要不要去重新買一套？可是來不及了吧？現在幾點了？”

“九點半。”窦小野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實在不能理解只是見個面而已，又不是去結婚，至于這麽緊張嗎？

來大姨媽這幾天，許盼盼情緒很低落，她上課老走神，每天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窦小野受她影響也睡不好，第二天起來無精打采的，忍不住問她：“你到底怎麽了？”

許盼盼吞吞吐吐半天才肯開口：“你不是有魏潇的微信嗎？能不能幫我問她要個簽名？”

關于簽名這件事，窦小野原本就欠她的，想了想覺得這要求不過分，于是試着聯系魏潇，沒想到魏潇很痛快地答應了。

魏潇約她們周末一起吃飯，地點選在西門那家新開的韓式蓋澆飯。

一大早許盼盼就起來準備，選衣服、化妝、弄頭發，忙得不亦樂乎。窦小野不太講究，穿的就是平時的衣服。約的七點，她們六點半就出發了。

快到目的地時，魏潇給她發了個消息，讓她們到了直接上三樓。

三樓好像不是就餐區，門口牆上貼着“非工作人員請止步”的字樣，她們兩個看了對方一眼。

許盼盼：“魏潇是不是發錯信息了？”

話音剛落，眼前那扇木門呼地被人從裏面打開，沈青青笑吟吟地說：“來了？請進吧。”

看來她們沒有走錯。

窦小野往前邁了一步，許盼盼卻突然抱住她胳膊，說：“我感覺我快要暈過去了，怎麽辦？”

“呃，不至于吧？”

“你摸摸我手。”

窦小野摸她手心，被蹭了一手的汗，看她面色慘白，說：“那……不見了？”

許盼盼搖頭，一個勁倒吸氣。

窦小野沒有追過星，完全不能理解她這種激動的心情，但是看她緊張得話都說不出，心想得給她點時間。

“呼氣呼氣，你這樣真的要暈了。”

“什麽暈？是我這裏空氣不好嗎？”一個軟綿綿嬌媚的聲音橫插.進來。

窦小野聞聲看過去。

兩個差不多高的人朝她們走了過來，都是腰細腿長的美女，她們明明走得很慢，卻仿佛帶風。一個面孔陌生，一個是魏潇。

就在魏潇出現那一瞬，窦小野聽到身邊人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抓着她的那只手一松，許盼盼兩眼一翻，挨着她身體倒下去。

招呼都不打，就這麽暈了……看着還蠻逼真。

“……”窦小野用0.01秒的時間在心裏給她打了個九分，在她徹底倒地之前将她身體穩穩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