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海邊的陽光灼熱, 照的人無處躲藏, 人的面色因環境心情,分成了兩種,一種黑紅狼狽, 渾身爆着一層層的幹皮, 就像個脫皮怪一般。

而另外一種面色蒼白,感覺就像被某種力量抽取了渾身的精神與血色, 絕望的像是随時都預備好了去死一般。

可奇怪的是,越是接近禁區,就越沒有人哭泣。

也許,從光幕外面看禁區, 那裏面已經就要夷為平地, 人們已然絕望認命?

可是, 又因為官方每天發布的幸存者人數,而抱着萬一是的僥幸心理,在此默默的等待着。

或也許,反應遲鈍覺着自己在做着一場噩夢,還來不及悲傷, 随時等待醒來?

海邊很忙,非常忙!

大家都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群,成群結隊的來來去去,腳步飛奔急促, 連步行者都是極少數的。

江鴿子孤獨的行走, 孤獨的站立, 他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他又被這個世界拒絕了,因為他無法加入到裏面,如此間人一般哀傷,并無法共情。

就像一個外人一樣,

其實人類是一種挺會躲避哀傷的動物,當面對無法解決的災難,他們總會找出一種理由,将自己的精神世界放進去,進行一種自我麻醉一般的安撫。

就像地球古人類,遭遇火災。災後第一件事不是重建家園,而是去修建一座祝融廟以來自我安慰。

如故宮,數百年間各處宮殿不斷起火,就連皇帝都不說去防禦災害,他老人家也修廟,修了一座有玄武神的水神廟,在故宮的中軸線上。

那些災民家屬也在做着各種無用功,一部分人拿着各種原始工具,将接近光幕的地區,刨的到處都是大坑。甚至,挨着禁區的倒黴民居都被這些人毫不客氣的人工拆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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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多少天,曾經以優美風景而聞名整個九州的暄綡,一下子就倒退到了原始人的世界。

有十幾萬人就紮在這一片不大的區域,各種空氣并不好聞,到處都是燃燒垃圾,以及糞便尿液混雜的嗆鼻氨氣味兒。

而有些人吃住都在大坑裏,那是清醒了就刨,累了倒地就睡,有時候工具都用斷了,坑太深,人爬不出去,呼救沒人管,就用雙手去挖,一只挖到兩手血淋淋的,露了白骨。

再然後,那些官家派來的便衣巡視者,便暗暗找了人,将人麻醉之後拖出去,悄悄搬離這塊地方。

很快的,失去主人的大坑,會被另外一個人迅速占領,繼續前任的工作。

什麽二十五米,什麽距離,什麽科學依據,其實早就被他們忘卻了,可憐的人們只是靠着這樣的身體行為,來抵禦哀傷而已。

即便知道沒什麽用處,他們還是要這樣做的,就一直挖,無休無止的,那股子勁頭兒,像是要把蓋爾星球都要挖個對穿一般。

而剩下的……這一部分,就用語言,難以概括了。

江鴿子看到了各種玄之又玄的儀式,有成群跪着祈禱的,有和尚跟信衆在圍圈兒念經,有道士被人高價請來,在開壇除魔,有聚在一起點着蠟燭靜坐的,有圍成一圈指着上空罵天的……

江鴿子忽然想起來時的路上,外面那些人,似乎從上到下也在做着這樣的事情。

皇室在念經,人民在捐贈。

大家都有事兒做,總之都不要閑着,都在盡力的表現着自己的積極态度,做着可以做的一切事情。

然而,進去就像個鋼鐵圍城,不,應該是比鋼鐵還要堅實的堡壘!

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也出不來。

災區各處,各種怪相此起彼伏,只要在蓋爾大陸有的玄學團體,都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了路子來到東岸,他們各顯神通,利用這個微妙的時間段,都在發展着自己的信衆團體。

江鴿子覺着自己茫然,卻也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去商量該怎麽做。

不過他想,就如那位老先生所說,總要給大家找點事情打發時間吧……

好吧,你們繼續!

難道,傳說當中的魔魇現象,就真的這麽可怕?

官家那邊,如今竟然連部隊都沒有派來,這裏有的,只是附近周邊郡州臨時抽調的特警,還有附近學校自願報名而來的學生們,在這裏做着志願者……

并且,到達災區的家屬們,看到現場之後的人們,再沒有一個人去辱罵官家無能,軍隊無能,官員腐敗什麽的……

他們就是等待……絕望的等待。

魔魇現象在這個星球,已經存在了上萬年,他們都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因此,就誰也恨不起來,只能去埋怨無辜的命運。

江鴿子抱着三十多斤重的雜物,終于穿越過了各種人工造成的障礙,拒絕了無數團隊的勾引,拉攏。

最後……他總算是接近了禁區。

接着目瞪口呆!

雖然心裏已經隐約着有了答案,他還是呆了。

他想,完了!徹底完了!

沒有以後了,連燕子死定了!

要不?他也去念經?

他也找點事兒做?

只是幾分鐘,他的旁觀者角度,立刻轉換為一個真正的災民家屬,此時此刻,他想,他也絕望,難受了。

他想起連燕子,想起那只傻燕子跟他相處的每一幕。

他說起自己的計劃,以及理想的時候,是那麽光彩照人。

那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單純的人,有點傻,也沒有什麽壞心眼。

自己脾氣不好,可是他總是百般忍耐,總是笑眯眯的。

他想,其實他一點都不讨厭他的,甚至,他覺着他是可以成為自己的家人的。

而且,為了這一點,他們不是一直在積極努力當中麽?

難不成,自己竟是那個傳說中的天煞孤星他就不配擁有一位,可以熬生活,解寂寞的人麽?

他想,他再也不能說風涼話了,蓋爾大陸的人真是可憐,他們壓根不知道自己遭遇到的是什麽東西。

而這些東西,就是這麽可怕!

就連江鴿子本人,他現在都覺着兩股戰戰,本還算好的小心肝,從看見這一刻起,它便開始虛弱起來……

他竟看到了摩米樹海邊不規則的邊緣,他看到了禁區內的兩只牛型的怪物,就像當初小柱子掉出游戲世界一般,它們在四處茫然的到處碰撞。

這哪裏是野外的怪物……這,這他媽的是兩只副本BOOS啊!

最最悲慘的還不止這些!

東岸為了抑制魔魇現象,而迅速鋪開的禁區光幕,恰恰巧的就堵在游戲世界斷口,鋸齒邊緣的一個洞口邊上。

禁區光幕,阻擋了那兩只怪物的回歸。

它們怕是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不回歸游戲,那麽,它們就會永遠的存在在這個地方吧?

就像來的時候,看到的那本雜志裏寫的那般,傳說在南大陸某地海島,因魔魇現象無法消失,那裏的人類被迫遷移。

直至現在,那座曾有人類生息的小島上,別說人類,那邊連飛鳥都沒得一只,據說,它周遭幾百海裏都是禁區。

就連最結實的武裝飛艇,都要繞着那個禁區飛行。

因為,那個海島上的魔魇,是飛行魔魇。

雖然那只是一本閑人看的廁所刊物,可信度不高。

可是,如果游戲世界成了這樣的碎片,海島太大,掉出去的怪物無法回歸刷新位,永不消失這件事,是成立的。

江鴿子越看越絕望,他想起那些書裏介紹的人類在上古時期,就跟魔魇有過大量的接觸。

還有那些古人類留在岩壁的圖騰。

還有中世紀,那些國王騎士與魔魇鬥争的故事。

在衆多的故事當中,具有魔魇的一切騎士故事裏,都沒有騎士生還,而最好的結果,就是騎士用他的愛,變為魔力封印了魔魇,與之同歸于盡。

而現代科學,因為參照了巫術的一些術法,模拟巫術當中的避難術,就制造出了現在的禁區光波。

換個角度去看,這還是封印起來。

消滅魔魇,現代科技看樣子是依舊無法做到的。

他們嘗試過收縮光波圈子。

等到禁區沒有生命跡象之後,有科學家與巫師們連接成組,将禁區光波加厚,然後緩緩推動,不斷收縮禁區領域。

而這種推動,每一米都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後還有巫師力竭而死。

這個實驗告訴大家,那些魔魇竟然是具有彈性的,是可以如海綿一般的被收縮的。

可是,收縮不代表死亡。

付出大量的代價以後,有關部門得到了一個不足一米見方的領域盒子。

最後,他們将這個方盒子帶回實驗室研究。

而這個研究,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次實驗,東大陸折損了一百多位巫。

而最後的研究結果就是,三十年後,全蓋爾依舊使用拟巫禁區光波,這也就是說,他們還用着中世紀幻想當中的,騎士封印術。

江鴿子想想那些書籍裏面提及的事情,便一陣頭疼。

就是他找到二段升級點,可以轉職,然而憑着他一個人,也是沒什麽用處的。

這就不是一個游戲玩家可以做到的事情。

面對現實!

現在,那只傻燕子就在裏面呢!

該怎麽辦?

而從另外一個角度去想這件事,連燕子似乎是這個星球最後的希望了,因為,他是唯一可以接受游戲物品的蓋爾人。

江鴿子一時間,心力喪盡,無奈的四處看着,他看着那些絕望的人……

有失去孩子消息的老人,失去父母的少年,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摯友的中年人……

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着。

不管從哪個角度去看,他也沒辦法将自己置身事外。

他是人,不是冷血動物。

可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再看看面前猶如鋸齒一般的游戲碎片邊緣,就能夠推斷出,《仙靈世界》這個游戲,它在不知名的時間墜入蓋爾,已經幻化了無數碎片,掉落在了蓋爾星球任何地方。

它掉在老三巷,掉在南大陸海島,掉在東岸……

它早就存在,可以在蓋爾的任何地方。

所以說,它來的比自己早得多了……

可是,它到底誰帶來的呢?

以前,江鴿子覺着,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的手提電腦裏,恰恰就有一套這個舍不得拆卸的老游戲。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

那麽,到底是誰将它帶來的?

而自己跟這個游戲的關系,又到底是什麽?江鴿子想不明白因,就更不用說果了。

他的腦袋翻江倒海,一時間變成了滾筒洗衣機的內核,覺着自己是個笨蛋了,而心裏卻隐約有一種感覺。

還沒到絕路,還沒有到絕路,一定是有路可以走的。

他只是沒發現而已!

他需要好好的想一下!

大地再次震動,江鴿子立刻感覺腳下有強烈的震感。

就像踩在彈力床中間一樣,他在震動着,身體還算可以找到平衡的起伏着。

有人驚恐的大叫!

到底,又聽到人在哭泣了……

然後,身後的念經聲,祈禱聲,罵天的聲音,便更加高昂起來。

能夠聽得出來,那些聲音就是一種抗争,一種用自己臆想出來的方式,再苦苦抗争着,乞求着,巴望着……

江鴿子在波動中,艱難的走着,他擡眼看去,上蹿下跳的這兩只……看樣子,它們也是想要回去的。

它們就像那天的柱子一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這裏是哪兒?就只能機械的防抗,茫然的找着“回家”的路。

顯然,它們也不喜歡這裏。

江鴿子認識這兩只怪物,它們都叫褚懷,屬于摩米樹海九大副本裏的山海經卷一的兩只BOOS,大只的四角有一百九十級,小的那只兩角,有一百五十級。

江鴿子以前來過這個副本,一百五十這種褚懷,一進副本第一重,會有三十五只。

幸虧……這裏只有兩只!

想到這裏,江鴿子立刻分出神識,快步走到那個看不到底兒的鋸齒破洞邊緣,一伸手,将兩邊的碎片使勁合并在一起。

然後……他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那些鋸齒因為邊緣光幕合并,便開始緩慢的開始連接,一重一重的開始自我修複。

最後,鋸齒型邊緣,又變成了一個整齊的刀切面。

到底……不會有東西從這裏面掉出來了。

可是,這兩只要怎麽回去?

江鴿子甚至能從這個切面,看到游戲設計者,當初設計的地下地質土層。

幾米土層,然後岩石層,最後還有礦物層……

有點沙盒游戲的意思。

想不到,以前早古的游戲,設計者竟然精心到了這樣的程度。

不!不!不!不是想這個的時間。

他現在需要把那只該死的破燕子弄出來。

可是,這兩只褚懷再也回不去了,自己只是個會基礎術法,基礎武學的游戲新人啊!

他又能做什麽呢?

想當年,開墾新地圖,他們半個幫派的人出動,都是畢業滿級的飛仙號,還死了無數次,整整打了一個星期,才過了這個副本……

那時候,一組團出去,東西職業合并,法師,祭祀,騎士,俠客,飛仙,大天使,亂七八糟,呼呼啦啦三十多人,都要折騰一個星期。

而他現在,就是個小破新人,連轉職任務都不知道去哪兒接去。

他能做什麽?

引怪?卡怪?

別開玩笑了,這是法系怪物,它們現在只是物理碰撞,還沒用法系的技能打自己呢……

哎?話說,萬一自己死了?

他有複活點兒麽?

這是一百多級的大怪,也不能像抓小柱子一般的進入游戲世界,去伸出一只手去強拉……

自己到底該怎麽辦呢?

想到這兒,江鴿子随手丢了手裏有三十斤重的給養,開始沿着禁區的光幕,摸索地圖,他想知道這片副本碎片到底有多麽大?

他要認真思考一個可行性的辦法……将那只傻燕子弄出來。

那只燕子,高低還是得飛回他的屋檐下的。

此刻,禁區內海盾局所的地下室內。

大地又是一陣抖動,地下室內的避難者都相互擁抱着,兩眼直直的看着屋頂。

沒有人失态,沒有人哭泣,沒人瘋魔,甚至……就連十幾個不足七八歲的幼童,都乖乖的坐在屋子的角落,安靜的向上看着。

其實,這麽多天了,孩子們早就習慣這樣的震動,在最初的時間,該發洩的,該哭泣的,該咆哮的,該瘋魔的,都有過,等到折騰的沒力氣了。

最後大家也就是,只能這樣乖乖的坐在原地,等着,絕望的等待着……

連燕子也将耳朵撤離牆面,向上看着。

似乎,現在魔魇的路過,已經成為大家打發時間的一個游戲了。

有人低聲說了句:“三十五圈,是那只大的。”

他身邊有人擡杠:“不,應該是是三十四圈半,它會繞路了……”

接着,這兩人用一塊餅幹開始打賭。

更大的震動路過,連燕子彎腰拿起水杯,仰頭灌了半杯。

他說:“我想出去。”

海盾立刻拉住他的手,聲音毫不妥協的命令他道:“我不管外面是誰,你需要休息了!目前我們不缺食水,節省一些,食物還夠兩天的……外面……哪怕就是個神!可你已經三天三夜沒休息了,而這兩次,你也沒再帶人回來……”

黃翰鴻也在邊上磕磕巴巴的說:“對……對呀,你又不是神,總……總要睡覺,吃東西的,別出去了,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連燕子想說不好,可是,他們的頭頂卻劇烈的抖動起來,似乎,有什麽大塊的落石,在不斷的從天空墜落……

有人驚恐的喊了一句:“天啊!!!!!”

海盾趕緊高聲安慰大家道:“沒事兒,沒事兒!相信我……這裏很安全,都別動!誰動……我就打死誰!”

立刻,那邊的躁動就停止了。

海盾說話算數,在這段時間,人類于絕望當中,總會做出絕望之下的跨線行為。

就在前些日子,有兩個人,看連燕子他們三個傻的傻,弱的弱,斷腿的斷腿……

他們就開始四處作惡,搶食物不說,還想對某位模樣不錯的女孩子動手。

而那一次,海盾這個斷腿兒的,便一點沒含糊的開槍了。

是的,他警告都沒有的,擡手用木倉就打死了他們。

最後,連燕子跟黃翰鴻他們倆又将屍體丢了出去。

非常時間,非常手段。

從那之後,這個在禁區內的最後避難所,算是有了規則跟秩序。

連燕子被強按住躺下,他只能抓着發臭的毯子,兩眼圓睜的看着地下室上空。

那兩只還在跑動着,就像永動機一般,

它們既不吃,也不喝,就只是來回跑動。

跑動中,只要遇到障礙,它們就毫不客氣的“清除”掉。

可憐的是,如今禁區內,除了犄角旮旯還有些建築物,基本按照它們規律跑動的地方,那真是什麽都沒有了。

當然,偶爾它們也會靜止的停在哪兒,也搞不懂它們為什麽要停止。

但是,那也絕對不是它們覺着勞累了。

它們只是靜止了。

等你越來越覺着安全,覺着一切危險就要過去,覺着它們已經消失了……

它們又會開始周而複始的來回跑動,來回破壞,來回的上蹿下跳,令你瘋魔,令你加倍絕望。

當這種來來回回的絕望多了,幸存者們,大概現在都已經習慣了。

要說怕,也真不怕了,總之就是個死。

更不論,現在求死卻也言之過早。

因為,這間地下室,有淡水壓力井口,還有一些幹糧。

最重要的是,屋內有個人,是大家心目精神支柱,猶如英雄一般的存在。

這人就是連燕子。

而黃翰鴻,卻也因為幾次跟随,成了這屋子裏的二英雄。

至于斷了腿兒的海盾,他是物資大保管,避難所的保安先生。

也許就因為有連燕子的存在,因為他每次都能出去,又能夠安全的回來,他便成了這些幸存者心目中,最後的那條“生路”。

有他在,避難者就覺着,還沒有絕望到底兒。

室內一片漆黑,無數的眼白在向上翻着,就像午夜當中,于地下水道爬出來成群的饑餓野貓在安靜凝視一般……

關了這麽多天,幸存者原本和平時代的人格,因為這忽如其來的災難,都變的有些狼性了。

有些人覺着,如果有幸,能夠有一天可以從這裏走出去,他們一定無所畏懼。

就在今天早上,有幾個年輕人悄悄在角落商議,他們想出去,想找一條通往生的道路……

有位年輕人說,他知道青年旅館底下,好像有一條下水道!

而他的這個論點,得到了很多支持者。

然而,當這些人一起來到海盾面前與他商議的時候。

海盾只是冷笑。

而連燕子一句解釋沒有的帶他們走出地下室,只給他們看了一眼。

而那一眼,就給了這幾位年輕人,更加沉重的打擊。

因為,外面正中的土地上,一片荒蕪……你能一眼看到很遠的地方。

你只是找不到,那個傳說中的青年旅館到底在哪兒了。

他們魂飛天外的回到地下室,一個個的都老老實實的坐下了。

在最初的幾天裏,他們還能感覺到建築物坍塌的聲音,而現在,那些聲音早就消失了。

只有它們跑動當中的大小石頭,有時候會一陣陣的從天而降……

如今,外面是沒有東西能夠給那玩意兒毀滅了……

現在有的,只是有規律的無休無止的,猶如打夯機一般的落足的急促聲,與身體上随着地下室震動的起伏感。

昏暗的地下室內,沒有電力,沒有磐能,連燕子找到的最後蠟燭早就燃燒的幹幹淨淨。

連燕子到底進入了夢鄉,海盾看着他的臉,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這麽多天以來,随着他的進進出出,有四五百人被他從廢墟殘骸裏挖出來,帶回來……

虧得海盾他家當初建造這個地下室,是按照避難堡壘修建的,它有兩間三百多平方米大小的屋子,其中一間堆滿了武器物資。

這間地下避難室,牆壁四周選用四寸厚的鋼筋做殼,中空澆鑄水泥而成。

對于它的堅韌抗打擊能力,海盾還是有這個自信的。

不過,有時候他也在想,可能他爺爺都沒想到,他造的這個為了躲避仇家的地下堡壘,最後竟然成了一塊積德去處,挽救了好幾百號人的生命……

這個大概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吧!

然後……他們還能出去麽?

海盾內心焦灼,他對一個詞兒,還是在意的。

燕子說,那個人是造他的神?

造他的神?

難道,是燕子的爸爸來了麽?

江鴿子不知道自己一下成了爸爸,他花了整整三個小時,才繞着禁區走了半圈。

而禁區剩下的那部分,竟然緊挨着大海。

就這樣,江鴿子停在了海邊的岩石之上,看着深深紮入海底的禁區光幕。

他想起那個老人說的話,只有二十五米?

只有二十五米,那些挖坑的為什麽不跳海?

潛水二十五米的深度,總比挖坑二十五米容易吧?

哎……他又想到哪兒去了。

他該怎麽辦呢?

江鴿子正對着光幕緩緩地坐下。

而他的正前方,正是禁區內的一個角落。

因為地域狹窄,江鴿子能從這個角落,隐約的看到岩石下面的一處地方,那裏面隐約有些黑煙冒出。

那下面,是有幸存者的吧?

可是,他們為什麽不願意來到這邊呢,裏外可以相互看到,報個平安總是可以的吧?

可江鴿子卻不知道,未知的,看不到的總是最恐怖的。

其實最初的時間,不是沒有人貼着光幕求援。

幸存者不斷哀求。

可哀求的結果卻是,到了最後,那些禁區外圍的警官都撤走了,竟然随便那些家屬接近禁區了……

這是什麽意思?

其實,每個蓋爾人,都有魔魇現象的常識。

守衛撤離代表,他們已經被放棄了。

等到那些怪物消失了,那些人才會再次來到這個地方,進行最後的清理工作。

那幾天他們是多麽的絕望啊!

他們趴在光幕上,淚流滿面,聲嘶力竭的哀求……然而……很多人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外面的人眼睜睜的看着遇難了。

後來,光幕禁區裏面的幸存者,就再也不接觸光幕了。

他們只當自己是死了,不想親人們再難過第二次,不想被他們看到,自己是活活被砸死的,或是被活活餓死的。

再或者,也許他們嫉妒外面自由的空氣,畏懼看到那些親人,在為自己做各種各樣的無用功。

與其看着絕望,還不如在角落默默的迎接死亡。

這就是那裏面的災民的心裏路程了。

江鴿子死死的盯着那兩只怪物,在他的腦海裏,他一直想着以前工會團戰當中的各種過副本的過程。

這種法系怪物,皮兒脆,卡是卡不住了,要是有個機關師就好了。

在地上設個陷阱什麽的,再找巫師做點毒液,弄上幾百捆毒箭……

可問題是,自己便是有毒箭?

三十級,打一百五十級都是miss吧,再說,就是一滴一滴的掉血,這是法系啊……

随便挨一下,自己就是個被秒的命數!

腦袋裏正胡思亂想,江鴿子卻忽然看到一只不大的,本來該是毛色雪白,如今卻一身灰塵的小型犬,它慢慢的從岩石角落鑽出來,先是警惕的四處看看,接着,它沿着岩石邊緣,飛快的跑到某個洞裏鑽了進去……

那洞其實是一座倒塌民居的破碎窗戶。

江鴿子安靜的看着那兒。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那只小狗嘴巴裏叼了一袋子東西又從那洞裏飛一般的跑了出來……

它身上的毛在風中飄逸,四只小短腿兒在急促的刨着地面。

這邊的岩石下面,先是冒出一個小孩兒的腦袋,他兩眼放着光芒的看着那只小狗兒,接着第二個,第三個孩子,都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小腦袋瓜兒。

原來,那下面是一群孩子呢!

那小狗兒快速的飛奔着,這眼看着就到了目标了……

一堆碎石卻從天而降,小狗躲避了幾下,終于還是被一塊半個臉盆大的石頭擊中了……

那岩石下,慢慢的滲出血來。

那岩石口的幾個小腦袋又消失了。

江鴿子只能看到,幾分鐘之後,有只小胳膊無聲的在岩石縫隙裏向外抓着……然而他自然什麽都沒有抓到。

雖然看不到,聽不到,可是江鴿子覺着,他還是能聽到孩子的哭聲呢。

他心裏一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難過。

為什麽這樣難過呢?

自己不是一直覺着,自己有多麽了不起麽?

江鴿子猛的伸出手,對着光幕就是一下重擊,他力氣十分大,一下子下去,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拳頭,竟然可以突破這片光幕,那一下子,他就打進去了

他吓了一跳,迅速縮回自己的手,有些難以置信的将手放在眼前,來回的看着,又向着光幕裏面來回的試探着……

他可以進去!

他又嘗試抓了一把光幕後面的泥土,再緩慢的收回手。

然後……他被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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