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岩夢罷（三）
二十分鐘後，方清言坐在餐桌旁看着在廚房裏忙活的宋承，覺得臉上有點發熱。
她曲了曲左手的食指，牽扯出一陣火辣辣的疼，二十好幾的人了，切割土豆土豆跑了手切了确實不是什麽能泰然自若地拿出來說的事。
一年多沒做過飯，沒想到手藝竟退步到這個地步，不對，連切菜都不會的人，應該沒資格去談手藝。
正亂七八糟地想着，面前的日光忽然暗了下來，她擡頭，宋承正站在自己面前，逆着光。
她不是攝影師，只是本能地覺得現在的光影正好，白色的襯衫襯出修長的身形，淺淺的日光落在他的發上，折出淡淡的金色。宋承的臉是那種看起來很溫柔的類型，眉眼平和，像是有着看過世間繁華的淡然，如一幅點墨山水，留白處卻又給人迤逦萬千的遐想。
“我說……”宋承提高了音量，“有圍裙嗎？”
“哦……”方清言這才回過神，忙起身，“我去找找看。”
可是任憑她翻遍整間屋子愣是沒找到一件圍裙，直到宋承端着一盤涼拌土豆絲從廚房走出來她才猛然想起之前家裏唯一的一條圍裙好像被自己用來擦地板了，“那個……”
“沒有也沒關系，反正衣服也差不多該洗了。”
方清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桌上的菜道：“其實你要是吃不慣中餐可以做西餐，我看裴笙好像也買了點芝士、海鮮什麽的，你按照自己的喜好來，我沒有關系。”
宋承望着她笑了笑，“你不相信我做中餐的手藝嗎？”
“倒不是這個意思。”方清言摸了摸脖子，避開他的目光。
半小時後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被擺在了桌子上，方清言才知道什麽叫人不可貌相，初見時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沒想到會有這麽好的手藝。
菜剛做好宋承忽然接了個電話，說要去外面一趟，臨走前問方清言：“附近的幹洗店在哪？”
“唔……我給你帶過去吧，剛好我也有衣服要送過去。”
宋承沒有推辭，将手中裝着衣物的購物袋放在玄關的鞋櫃上說：“那麻煩了。”
Advertisement
方清言一個人默默吃完了飯洗好了碗，無所事事地在客廳逛了一圈，最後将目光落在正對着自己房門的那扇緊閉的門上。
多了一個人，似乎也沒有太差。
她拿着昨天換下的長裙和外套，帶着宋承的衣服去了樓下的幹洗店，臨走時店員忽然叫住了她，“小姐，這是在衣服裏發現的戒指，請您保管好。”
方清言拿着戒指，仔細打量了一番，是綠色的瑪瑙戒指，雖然被擦拭得很幹淨，卻還是能看出被塵封許久的痕跡，瑪瑙鑲嵌處已有灰塵沉積。
“是我的？”方清言不記得自己有這麽一枚戒指。
“對，在您送來的白色外套裏發現的。”
昨天回來時她也沒注意外套裏有戒指，可是這枚戒指是什麽時候買的，她完全沒有印象。
方清言将戒指套在左手的中指上，意外地，很合适。
也許是自己興致濃時買的吧。她攏了攏外套，走出了幹洗店。
下午方清言在二樓的書房裏坐了半天也沒有任何思緒，雖然今天出版社已正式告知讀者會有明信片綁定發售，所以開售日期延遲，但是不再多寫幾篇文章擴充一下內容的話，方清言始終覺得對不起讀者這半年來的等待。
《他年君歸》是本關于尋找與等待的散文，也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部自傳體散文。書中的他，可以是親人，可以是愛人，也可以是一個出現在你生活中的人，即使與你毫不相幹，但相遇本身就是一種修行。
方清言裹着毯子靠在椅子上，下午三四點的陽光從桌前的窗中灑進來，懶洋洋地照在她的身上。L市是個偏北方的城市，又靠近海邊，所以即使是在十月初也能讓人感覺到冷意。
她随手翻着《他年君歸》一版的實體書，所謂溫故而知新，即使是自己寫的東西，再拿來反複閱讀的話說不定也會獲得新的靈感。
書頁停在了關于愛情的文章中，她看到自己在文章最後寫的那句話：
一直以來，我都在等一個人
我不知道他在哪，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子
但我知道，他一定會來
他年君歸，白首不離
再次讀到這個句子時方清言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半眯着眼，擡頭看向窗外馬路兩側栽種的法國梧桐剩下的稀稀疏疏的綠葉，在陽光下顯得毫無生氣。
她記得自己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是在盛夏，那時窗外的梧桐長的正好，大片大片碧綠的樹葉在海邊吹來的風中沙沙作響。
好吧她承認，當時寫到這句話的時候，腦海中第一個蹦出的名字是百草霜。
不知道在哪，不知道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子，通通寫得都是百草霜。
其實她一直想不出為什麽，一個僅僅在游戲中認識的人會讓自己這樣牽腸挂肚地記着，任憑她是一個自以為情感豐富的作家，也解不了自己的困惑。
五年前方清言第一次接觸劍三是在學校附近賣的雜志上，那時她常買的雜志都賣光了，又不想自己周末去兼職做家教的路上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無聊，就随便挑了本雜志來看，當時那本雜志社就剛好有關于劍網三的介紹，門派，玩法，副本機制等等，或許是大學無聊，又或許是看多了金庸的小說想模拟下什麽是江湖，方清言就這樣下了客戶端。
那時是七十年代末，作為一個剛入網游的小白，方清言走出出生地稻香村就花了一個多星期，到了門派萬花做任務死活完不成，那時沒有大輕功，來往都用馬車，死了一次都要趕路好久，萬花的那些大猩猩現在想來仍有記憶，她記得那時自己一掉進怪堆裏就沒活着出來過。
在被大猩猩揍死了的第四天裏，一個同門過來救了她，一身紫黑相間的衣服，在她面前不費吹灰之力打死了猩猩。
萬花一頭烏黑的長發，談不上多好看，倒像是武俠劇中常出現的那些披頭散發的魔頭之類的角色。
方清言記下了她的ID，百草霜，不是因為他救了自己，只是因為他是她這麽多天裏第一次遇見的活人。
似乎是老生常談的橋段，花哥問她拜不拜師，方清言拒絕了，她不喜歡和別人有過多的接觸，不管是在游戲還是現實裏。
後來升級時方清言會時常遇見他，還是那身衣服，頭上頂着熟悉的ID。
再後來她滿級了，去了惡人，中二地想着成為武俠劇裏威震江湖的魔頭，就像百草霜一樣。
她那時也或多或少聽說過那個叫做百草霜同門的名號，說是C服中最厲害的花間游玩家，插旗鮮有敵手，野外以一拖九，上能巡山指揮下能副本開團，惡人第一大幫江山踏雪的管理，浩氣盟全體仇恨成就已達成。
滿級後的方清言在昆侖做任務時再一次遇見了他，這次她還是躺在地上，幾個惡人正守她的屍。
像兩個月前惡俗的開始一樣，巡山結束回到昆侖的百草霜帶着一批人埋了惡人，還讓她進了自己在的幫會。
當時的方清言很不明白，問他為什麽一定要進他的幫會，她記得那會百草霜說：拔刀相助總得有個理由。
那天他再一次問她拜不拜師，方清言仍是拒絕了。
她讨厭和人接觸，或者更确切地說，是厭惡。
作者有話要說： 碼字碼到現在被老媽罵了==
遲來的元宵快樂！！！
ps作者菌沒玩過七十年代的劍三，錯誤的地方一定要指出來啊，謝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