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傻孩子

小賣部的老板壓低了聲音說：“我跟你們說呀，王家這個孩子說傻也傻，說不傻也不傻。如今這都十六歲多的人了，還跟五六歲的小孩兒似的。什麽都不會不說，還總要人看着。要不是那孩子的外婆每天看着，早就不知道怎麽樣了。可惜呀，老人年齡大了，哪能給一輩子看着呀？這不，王家兩口子還惦記着再生一個。這麽多年了，也沒個消息。”

“你們上了他們家的門，可千萬別提傻這個字。誰提跟誰急。”小賣部的老板說這話的時候，又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看樣子是有點兒幸災樂禍。

木央點頭應了，又跟小賣部老板道了謝，這才看了一眼木開金，乖巧的問：“爺爺，現在咱們過去嗎？”

木開金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最後就這麽點了點頭：“走吧，別耽誤時間了，還得回去呢。”

木央和木開金問了路，一路過去不提。

到了王家的門前，木央又看一眼木開金。

木開金就讓木央去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

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婦人來開門，不難看出對方應該也是知識分子出身。

反正氣質是和楊淑芳完全不一樣的。

也許就是這樣的氣質，震懾到了木開金。

木開金連話都客氣了許多：“是王老師的家嗎？”

老婦人似乎已經習以為常，當下笑呵呵的說一句：“怎麽？是小王的學生家長？進來吧，他們今天都在家。”

說完就讓二人進屋去。

這種單位給員工建造的筒子樓不會有很大，不過也沒有太小，簡單的三室一廳，收拾的幹幹淨淨。

總體來說，給人的印象還不錯。

木開金從進屋之後就有些緊張。

木央倒是還好，四下裏看了一圈之後直接就問：“婆婆，您孫子呢？”

老婦人笑呵呵的說：“在屋裏練習呢。他爸爸在教他練字。”

這樣的話猛然一聽，好像王家這個孩子半點缺陷也沒有。

木央直接就提了：“我們能見見王老師和小王哥嗎？”

這一下老婦人終于是反應過來：“你們到底是誰呀？”

木央看了一眼木開金。

木開金這才開了口，不過聽起來有些拘謹：“我們是從綿竹來的。姓木。”

老婦人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趕緊就喊：“小王小王，你們快出來。咱家來客人了。”

沒過一下，就有一家三口從屋裏出來。

看那個樣子，的确就像是書香世家。

一個個的都文質彬彬的。

木央的目光直接就落在了那個少年人身上。

然後發現，這猛然一看，仿佛根本就沒有什麽不對勁。

接下來那個少年人還在長輩的指點下叫人。

看上去就更加正常了。

顯然，這家人也意識到了他們過來的目的。

那個戴眼鏡的王老師有些不自在的對木開金說一句：“大叔，您不放心也是正常的。如果孩子就在這兒，您親自看看。”

木開金很拘謹的問：“我們是聽說孩子好像……所以才過來特地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啊？”

木開金這麽直白的問出來，木央當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還要強忍着不開口，只在旁邊假裝乖巧。

那個王老師似乎提起這個事情，就有點兒傷心。

好半天才聽王老師說了一句：“那會兒條件艱苦，天天飯都不容易吃飽。孩子在娘胎裏恐怕就已經吃了虧。後來出生之後，就特別容易生病。結果有一次發燒，燒的有點厲害，等好了，慢慢就發現，似乎是有點兒不對勁。”

“也不知到底是因為發燒，還是因為當時用的藥。反正從那之後，腦子就沒有那麽好使。讀書上就不太行了。”

王老師很遺憾的說一句：“我們也算書香世家，沒想到唯一根獨苗，竟然出現這樣的情況。”

對了一下，王老師就又說一句：“按理說我們現在是新社會，也不應該再有這樣的習俗，只是特殊情況，特殊辦理。我們兒子現在是指望不上，所以就想着用這樣的辦法，相當于是給自己再添一個閨女。”

“咱們把閨女培養出來，将來也有個依靠。”

王老師說這個話的時候，神态很是誠懇。

幾乎連木央都差點兒相信。

事實上，這樣的理由也很合情合理。

但是，真要讓自己多個保證，自己生不出來，那可以去收養啊。

幹嘛非要用這樣的辦法？

所以木央還是沒相信。

于是木央也不管木開金到底會不會不高興，當下幹脆就開口自己問了一句：“那小王哥的情況到底是怎麽樣的？只是讀書不太好？”

木央這樣一問出口，木開金就立刻瞪了木央一眼。

要不是當着這麽多的外人，他當場就要教訓木央不懂規矩了。

王老師的笑容也是尴尬了一下。

好半晌才看見這個王老師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然後不自在笑了一下，說道：“也沒有什麽影響。但是比普通人也沒差什麽。只是讀書不大行，将來肯定繼承不了我的衣缽。”

“那你們為什麽不收養一個孩子？”木央繼續問得幹脆直白。

王老師似乎也有點兒不痛快，不過還是強忍着怒氣，尴尬的回答了一句：“再收養一個，怎麽可能比得上自己親生的？而且兩個孩子，将來另一個孩子也未必願意幫襯他。倒不如給他說門親事，這樣不管什麽時候，我們都能夠放心。”

在這樣的時候，兩口子的關系可比兄弟兄妹之間要靠譜的多。

再說了，親兄弟争家産的都不少見，更何況是再收養一個。

“而且，也正是因為我們疏于照顧，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們就更加不願意把精力放在別的孩子身上，只想給他最好的生活和照顧。”

王老師将這一番話說得很動容，最後還是摘了眼鏡，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少年竟然還勸了一句：“爸爸你別難過。并不是你們的錯。”

光聽說話還真的就和普通人沒有什麽兩樣。

可是木央冷眼看着，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