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宴好是被熱醒的。

眼睛還糊在一起, 手就往旁邊伸, 跟往常一樣摸邦尼兔,結果摸到了溫熱的東西,下意識捏捏, 很精實。

宴好瞬間就睜開了眼睛,視野裏是讓自己極度迷戀的一張臉, 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地噴灑在他眉眼間, 癢癢的。

他先是倒吸一口氣,而後眼前暈眩,心髒狂跳, 渾身濕軟顫栗。

再然後, 勃勃向上。

江暮行真的有夢游的情況,這麽快就爬到他床上了,他還以為要過個把月。

宴好前一秒還淹沒在喜悅的海洋裏, 下一秒就因為闖入視線裏的床頭帆船, 如遭雷劈。

這是江暮行的房間!

宴好直接吓軟了,這一軟,體內沸騰的血液冷卻, 燙熱的腦闊涼下來,三魂六魄都不再飛,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放在江暮行的腹部,那會捏的是腹肌。

隔着薄薄一層睡衣捏的,觸感仍然纏在指尖。

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容不得宴好把手往下移兩寸,摸摸親親,他小心翼翼拿開手,臉色風雲變幻。

昨晚不是就打算躺一會嗎?怎麽睡着了呢?

難道他潛意識裏已經飄到了這種程度,完全不擔心自己會被拒絕?

宴好的後背滲出密密麻麻一層冷汗,這會不是分析的時候,他不能再躺着了,得趕快溜走,趁江暮行還在睡覺,就當什麽都沒發生。

對,快點回自己房間。

宴好小幅度地往床邊挪,眼睛謹慎注意着江暮行,感覺自己像是嫖完不付錢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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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就只是占了他的床一塊位置。

要不親一口再走?

這個念頭剛起來就被宴好掐死,算了,還是先溜為妙,人就跟他住在一起,什麽時候都能親。

宴好快要挪下床時,江暮行驀地踢開了腿上的空調被,閉着眼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

“……”要完了。

宴好立即裝睡,渾身僵硬地挂在床沿,半個身子騰空。

——

床發出輕微聲響,宴好知道是江暮行坐起來了,他屏住呼吸,越想裝得像一些,睫毛就越顫個不停。

只能祈禱自己劉海長,能擋一擋。

有目光投來,宴好從頭到腳一動不動,心裏一遍遍默念“我睡着了”,似乎自我催眠起到了點作用,他的呼吸跟心跳都稍微平穩了一點點。

宴好記得昨晚過來時房裏開着空調,早上卻是關着的,溫度回升了,他才會熱醒。

江暮行應該是定時了,不可能是半夜關的空調。

否則他不會在這張床上安穩睡到天亮。

宴好的心理又打起鼓,咚咚咚地爆響,所以現在怎麽辦,編個什麽說法混過去?

臉上的目光一直沒撤走,宴好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慌張地轉着,江暮行怎麽還在看他?想什麽呢?

在這個節骨眼上,宴好的身體竟然開始往床下滑。

不行了,挂不住了,他裝作還在睡夢中的樣子翻身,整個人趴在床上,頭歪到窗邊 ,後腦勺對着江暮行。

正當宴好佩服自己的機智時,小腿被輕踢了一下,後面響起江暮行剛睡醒的聲音,很啞:“宴好。”

宴好:“……”

完了完了。

宴好繼續裝睡,他要給自己争取緩沖的時間,這會慌得要命,什麽招兒都沒有,一看就是心裏有鬼,沒辦法在江暮行面前蒙混過關。

很突然地,宴好的肚子叫了一聲,這聲響讓他有些窒息,都不敢想江暮行有沒有聽見。

一個人睡着了,肚子也可以叫的吧……

宴好安慰自己,肚子又叫了起來,咕嚕嚕地響着,敲鑼打鼓般說餓了,要吃東西。

——

房裏靜了片刻,江暮行出去了。

掩門聲像是有救心丸的功效,宴好一聽就活蹦亂跳地蹦下床。

因為動作倉皇,他踉跄着去抓衣架,差點沒跟衣架一起摔到地上,狼狽的不成樣子。

廚房裏有水聲,江暮行在做早飯,宴好長舒一口氣,他拿手背蹭蹭汗濕的額頭,在房裏來來回回的走動。

這麽煩了,肚子還吵。

宴好看一眼淩亂的床被,咬了咬下唇,忍不住地撲上去,抱着被子蹭蹭,然後把自己整個蒙住,鼻息裏全是江暮行的味道,還有體溫呢。

就像是江暮行在抱自己。

不多時,宴好克制着爬起來,把床收拾收拾。

想起來江暮行都是疊的豆腐塊,他又把被子使勁兒抖平整,撫好四個角,試着折一折,折騰半天也沒折成功。

宴好的挫敗感還沒壯大起來,就被一股尿意幹擾,他憋了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硬着頭皮打開了房門。

然後就跟門口的江暮行打了個照面。

江暮行的目光掃向他身後的床,鋪過了,被子疊得軟趴趴的,看得出來是盡了力。

“那什麽,”宴好做出一副才醒的模樣,迷糊着揉眼睛,“班長,我怎麽會在你房裏?”

江暮行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問我?”

宴好頭頂心一麻,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就笑笑吧還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于是他揚起一張笑臉,雙眼彎成了可愛的小月牙。

江暮行的薄唇抿了抿,低咳一聲。

宴好以為江暮行是提醒他給出一個答複,不然這事就不能翻篇,他掐掐手心讓自己冷靜些,嘀嘀咕咕:“昨晚我又沒喝酒,不存在喝醉,那就是我夢游了?”

話落他就蹙眉:“班長,壓力大會夢游的吧?”

江暮行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宴好心虛得臉頰發燙,他理理劉海,眼神躲閃着故作鎮定:“我覺得可能性還是有的,不然我也想不通怎麽會跑錯房間。”

江暮行并未言語。

“真挺不可思議的。”宴好很是感慨的說,“我竟然夢游。”

江暮行眼皮上撩,頗有幾分無語地望了望天花板。

宴好再接再厲的唏噓,試圖把借口坐實:“班長,這個事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信。”

江暮行的面部隐隐一抽。

時間分秒流逝,宴好的無措窘迫捂不住地漂浮了出來,他抓了抓頭發,軟軟的小呆毛輕晃,像是在撒嬌的說,你放過我好不好?

——

江暮行的食指跟拇指摩挲了幾下,忍住不去摸他的呆毛,越過他進房間:“第一輪複習的都只是基礎,後面會越來越難。”

宴好的身子一震,江暮行這是……信了他壓力大夢游的借口?事兒可以翻篇了?

江暮行把床頭櫃上的手表扣到腕部:“你要學會自我調整。”

宴好一放松就管不住嘴,他脫口而出一句:“那我要是學不會呢?”

江暮行偏頭看他一眼,目光深沉:“必須學會。”

宴好愣愣道:“好,我學。”

江暮行出去,宴好亦步亦趨地跟着他:“班長,你昨晚睡得也太沉了吧,我上了你的床,你都不知道。”

走在前面的江暮行揉額角,不知道的,那是頭豬吧……

——

宴好話沒說完,卧室裏就傳來鈴聲,他跑進去接電話:“叢叢,你玩通宵了?”

“通宵個屁,我被我媽硬拽起來的,簡直喪心病狂我跟你說。”

楊叢哈欠連天:“我在你公寓樓下。”

宴好頭發都要立起來了:“什麽?”

“我進樓道了。”

楊叢彙報着行程:“趕緊起床給我開門,我不想拎着幾個玻璃瓶站門口,被你鄰居看見臉就沒了。”

宴好拿了校服丟床上:“玻璃瓶?”

楊叢半死不活:“我媽給你弄的醬幹,非要我大早上的送過來。”

宴好:“……”

楊叢酸溜溜:“你才是她親兒子吧,我就一路邊撿的。”

“行了,別貧了,上來吧你。”

宴好去廚房跟江暮行打聲招呼,說楊叢來了。

江暮行神色如常。

宴好還想說兩句,拍門聲就響了,他快步去開門,把楊叢往後推推。

楊叢見他不讓自己進去,而是帶上了門,呆成傻逼:“幾個意思啊哥們?”

“我犧牲睡覺時間送來醬幹,你就這麽對我?解釋呢,合理的解釋,給我來一打。”

樓道裏全是楊叢誇張的鬼叫聲,宴好踹他一腳:“小點聲。”

頓了頓,宴好說了一句:“江暮行在裏面。”

楊叢沒睡飽,反應遲鈍:“哪個裏面?”

宴好指指身後。

楊叢驚了:“……我操!”

——

宴好簡短道:“他房子到期了,我這邊剛好有住的地方,就叫他搬過來了,給我補課也方便些。”

楊叢搓了搓牙,聽起來合情合理。

但是我他媽怎麽就覺得哪兒不對勁呢?

楊叢看到宴好打哈欠,眼尖地發現了什麽:“小好,你把舌頭伸出來。”

宴好不配合:“幹嘛?”

楊叢把手裏的袋子放地上,走近點:“你先伸出來。”

宴好伸出一截粉色的舌頭。

楊叢湊上去,邊說邊用手指:“你這邊怎麽就像是被……”

就在這時,輕合上的門突然從裏面打開,江暮行站在門檻內,面無表情地看過來。

楊叢古怪地眯了眯眼,是他看錯了嗎?怎麽感覺江暮行有一瞬看他的眼神很冷?

宴好沒發覺這一點,他動着舌頭,想到了昨晚的那個春|夢。

夢裏江暮行吻他了,濕吻。

他想讓江暮行啃|咬自己,江暮行卻只是吮,舔|舐。

最後都沒做。

宴好在心裏嘆氣,江暮行經常來他夢裏,每次都是做到最後,就昨晚沒有。

這麽想着,宴好又嘆了口氣,頗為幽怨:“哎……”

江暮行跟楊叢都看向他。

宴好在兩道視線的注視下清清嗓子,煞有其事地“哎”一聲:“剛想起來昨晚有道題沒搞懂。”

楊叢是驚悚臉,大清早的就念着學習,他兄弟這是被人下蠱了吧?

江暮行就不是那想法了,他沉着聲音:“哪道題?”

宴好:“……”

江暮行轉身回屋:“你進來,翻了給我看。”

宴好嘴角抽搐,他用打着商量的語氣道:“一會都要去上學了,晚上再看行不?”

話裏有親昵的成分,自己都沒意識到。

江暮行的腳步微頓:“行。”

宴好松口氣。

楊叢拉他手臂:“舌頭呢,再伸出來,我剛才沒看清。”

“想看自己照鏡子。”

宴好走幾步扭頭,警告道:“進去別鬧啊,江暮行出了學校就是我老師。”

楊叢翻白眼:“不就是家教嗎?我給你找一堆。”

宴好不假思索道:”我只要江暮行。“

說完心下一突,楊叢不會多想吧?宴好暗自觀察他的反應。

楊叢一臉的戲谑:“好哥,你這話聽起來,特像我媽最近追的一部劇裏女主的臺詞。”

“那女主是一個富家千金,看上了窮小子男主,家裏不同意,給她安排了其他的青年才俊。”

楊叢啧了聲:“她就說什麽我只要他,神态跟你剛才一個樣,絕了。”

宴好呵呵:“拜拜。”

楊叢在他關門前擠進去,聽到炒菜聲,聞到了香味,正要喊張阿姨,就見江暮行從廚房裏出來,身前還挂着一個格子圍裙。

“什,什……”

楊叢磕磕巴巴:“什麽鬼?”

宴好把楊叢過來穿的拖鞋找出來丢地上:“早飯是江暮行弄。”

他直起身:“你吃沒吃?”

楊叢還在艱難接收勁爆消息,看着有點智障:“沒有。”

“那一起吃。”宴好搓搓臉,“你先自己玩會,我房裏有小說。”

說着就去洗漱,迅速搞定了以後拎着小收音機放餐桌邊,開聽英語朗讀,自個兒進廚房幫忙。

——

江暮行在炒黃瓜絲,液化氣竈上面的油煙機在響着,充滿了生活氣息。

宴好湊到鍋前:“放鹽了嗎?”

江暮行把火調小一點:“還沒放。”

宴好把鹽罐子拿給他,自己剝了個小紅薯吃,一口咬下去,燙得他“唔唔啊啊”地在原地蹦跳。

江暮行皺眉:“燙了不會吐出來?”

“忘了。”宴好眼淚都飙出來了,他抹了把眼睛,吹吹接着吃,“好甜啊。”

“班長,這個紅薯比上次買的好吃多了,以後就買這種吧。”

江暮行應道:“好。”

宴好吃完紅薯就去揭開電飯鍋,雜糧粥煮的粘稠,粥香混着熱氣撲了他一臉。

“班長,你幫我拿個勺子。”

江暮行從臺子角落的鐵架上夠到勺子,遞給他說道:“把插頭拔了。”

宴好照做:“再給我拿個大碗,我盛一點粥出來晾着。”

江暮行關了火:“我來。”

“你不是在炒菜嘛。”宴好說,“兩個人快點。”

江暮行不着痕跡地側頭,少年站在他的視野所及之處,睡衣還沒換掉,顏色很溫暖,人也是,身上有光。

宴好攪着鍋裏的粥:“班長,碗。”

江暮行把大碗放到他手邊的臺上,掉頭去打開豆漿機,慢條斯理地過濾豆漿。

宴好:“班長,豆漿裏放黑豆了嗎?”

江暮行:“放了?”

宴好:“一定要多放點。”

江暮行:“黑豆放多了,豆漿的口感就會粗糙。”

“那多放黑芝麻可以的吧。”宴好撇嘴,“我感覺我要為高考白頭。”

江暮行面色漆黑:“到不了那一步。”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我對班長是百分之二百的崇拜。”

宴好說笑着盛了一大碗粥放一邊,又拿三個小碗盛了點,完了湊到江暮行身邊,一邊看他忙活,一邊拿抹布擦臺面上的水跡。

偶爾重複兩句收音機裏飄進來的英語詞句。

江暮行會糾正發音,讓他日常中不要用開玩笑的口吻念單詞,要改正。

态度是嚴厲的,卻很有耐心。

“放幾勺糖啊?”宴好抱着糖罐子,舀一勺放進豆漿裏,“夠不夠?”

江暮行道:“再放一點。”

宴好加半勺:“可以了嗎?”

江暮行把過濾網上的豆渣拍進垃圾簍裏:“你自己嘗一口,甜就可以。”

宴好愣了下,倒一點豆漿進杯子裏,喝一口嘗嘗:“甜。”

江暮行沖洗着過濾網:“那就不用加了。”

楊叢走到玻璃門外,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裏頭那倆人怎麽這麽像兩口子呢?

他抽自己一嘴巴子,再去看時,還是像。

那一嘴巴子白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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