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剛下早自習, 大家都忙着吃早飯, 操場上沒什麽人。

宴好跟江暮行從籃球場經過,沿着跑道散步。

大半圈走完,宴好的課文也背完了, 他不禁松口氣,早自習光顧着想心思了, 幸好早上蹲馬桶的時候帶了書進去。

“我覺得高三這一年是我這輩子記憶力的巅峰。”

宴好一背完就放松起來,跟江暮行調侃:“也是智商的巅峰。”

江暮行:“嗯。”

宴好:“……”

江暮行走幾步, 發現宴好沒跟上來,而是站在原地,背對着一大片教學樓跟朝陽, 面向他, 撇着嘴,眼睛看地面。

耍小脾氣了,要哄。

江暮行無奈:“以後你的智力跟記憶力都下降了, 也沒什麽不好的。”

宴好不滿意地嘟囔:“那還叫沒什麽……”

話沒說完, 就聽江暮行說了句:“你怎樣都好。”

語氣挺平淡的,目光卻十分柔和。

宴好愣愣地看了江暮行好一會,紅着眼朝他飛奔過去。

江暮行下意識展開手臂, 中途又抄進了校服褲的口袋裏:“別鬧。”

宴好在距離他一兩寸距離時剎住車,艱難克制住內心激烈翻湧的情感,小聲說道:“我想牽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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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行的眉頭微皺。

宴好把腦袋耷拉了下去,這是在學校裏,又是最關鍵的高三, 明年就高考了,他們談戀愛得小心點,道理他都懂,可還是想黏着江暮行。

恨不得被江暮行挂褲腰上面。

宴好給自己做心理疏導,放學回家不但可以牽手,還能親親摸摸,算了,忍着吧,也就一上午,忍忍就過去了。

這麽想着,頭頂就響起一聲:“等會。”

宴好“刷”地擡起頭。

江暮行轉身邁開腳步。

宴好笑着跑到他前面,倒着走:“夏水說早上貼吧有人爆料,從這周開始,每周一次周考,假的吧應該。”

“老班跟我提了,”江暮行說,“中午我會在群裏發通告。”

“我……”

宴好“操”字只發了個C音,在江暮行嚴厲的眼神下匆匆咬住,改口道:“那我豈不是要死了?”

江暮行面部一黑:“死不了。”

“生不如死。”宴好垮下臉,“每周一次,太考驗心髒了吧。”

江暮行放慢腳步,看着眼前的少年:“周考是必要的,既能鍛煉應試能力,也能調整節奏。”

宴好抓幾下後腦勺的頭發:“我考差了,心态會崩。”

江暮行越過他,在他耳邊道:“不會考差,你只會往上升。”

宴好的臉頰發燙:“你對我這麽有信心啊?”

江暮行來一句:“我對自己有信心。”

宴好:“……”

——

“你不需要回頭看後面的人還有多久就追上你,也不需要盯着前面的人追趕,你只要跟自己比就行,哪怕你在班級的排名下降了,分數卻比上次要高,那也是進步。”

江暮行漫不經心道:“一個月四次周考,一次月考,兩個月下來,對于成績排名,你就會淡定很多。”

宴好聽進去了,繃着的神經末梢也得到了舒緩,他凝望江暮行的背影:“你将來會當老師嗎?”

江暮行偏過頭:“當老師?”

“我是覺得你不光自己學得好,還很會教別人,講題很厲害,補課非常有一套,我一個吊車尾的,愣是被你給拽到了前面。”

宴好發自肺腑地“啧”了聲:“而且你的心靈雞湯也夠濃稠,聽完感覺人生得到了升華。”

江暮行:“……”

走了會,江暮行忽然開口:“做家教很累。”

宴好怔了好半天,喃喃道:“我以為你學習是頂尖的,幹那一行會很得心應手,很輕松。”

“自己學習是輕松,做家教,要去測量被輔導對象的基礎,因材施教。”江暮行說,“有些人是一邊擔心自己考不好,一邊玩,下不了決心,輔導起來會很棘手。”

宴好盯着他:“那我呢?”

江暮行沉默些許:“你是我最後一個學生。”

宴好的心砰砰跳,手腳有些發軟:“以後不給緒哥孩子輔導作業了?”

江暮行挑眉:“開玩笑的,緒哥跟他女朋友都是高材生,用不到外人。”

宴好不着四六地問道:“那你喜歡小孩嗎?”

“……”江暮行提醒,“我今年十九歲。”

宴好摸摸鼻尖,好吧,是問早了:“那等你二十九歲,我再問。”

江暮行繼續走:“随你。”

宴好的呼吸急促,江暮行是在回應他,十年後他們還在彼此身邊。

十年的承諾就這麽輕易得到了?

宴好抽自己一下,挺疼的,沒做夢。

——

“班長,江暮行,江同學,帥哥,男朋友,你能跟我說說你對我的期望嗎?”

宴好追着江暮行的腳步:“就是你希望未來我要成為什麽樣的人。”

“或者你有沒有在你的人生規劃裏算上我,給我定了什麽目标關卡之類的。”

最後一句話宴好問的挺緊張,他很想參與進江暮行的未來。

現在既然已經談戀愛了,那就談下去,談到死。

中途散夥是不可能的。

所以宴好非常好奇江暮行對他的将來有什麽想法。

江暮行幾乎沒猶豫就給出答案:“沒有。”

宴好快速沖上去攔住他,臉色不好看:“沒有是什麽意思?”

“沒有就是,”江暮行丢給他一顆糖,陳述誓詞一般的口吻,“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我的人生規劃會随着你的選擇修改,你不需要有所顧慮,往前走就好。”

宴好接住糖果,是他喜歡的蘋果硬糖,腦中回放着江暮行那番話,眼前是一片絢爛煙花,炸得他頭暈目眩。

冷不丁地,宴好一把拉住要走的江暮行:“等等,你選A大,不會是因為我喜歡那裏吧?”

江暮行的面部神情微滞。

宴好眼裏的光亮能把人灼傷:“你點個頭,我今天就比昨天還喜歡你。”

江暮行在幾秒後出聲:“算了吧。”

宴好沒反應過來。

江暮行面上沒見什麽波動:“晚上我會調動你的學習計劃,加大題量,你讨厭都來不及,搞不好還要造反。”

“……”

宴好剛想吐槽,正動情的時候,江暮行怎麽往複習上扯,就瞥見他的耳根紅了。

轉移話題是在害羞。

宴好倒抽一口氣,江暮行竟然也會害羞,操。

好想拍下來。

可是手機在江暮行書包裏。

宴好用力捏手指讓自己冷靜,江暮行這反應就是驗證了他的猜想,他要瘋了。

“你一開始沒要保送名額,只是因為不知道我的志願,想等我定了目标,再做決定?”

宴好突然開了挂似的,心裏的迷霧全部退散,豁然開朗,所有的疑問都被他找到了對應的答案。

“還有,我聽說你老早就考了托福,不會是想,我要是出國了,你就也申請國外的學校吧?”

江暮行半阖眼簾,面無表情。

但是耳根更紅。

宴好的身子開始顫抖,原來他跟江暮行不僅僅是雙箭頭。

他們還在為了對方,為了以後,放棄一些東西。

宴好把頭垂了下來,他要上A大,只是因為江暮行說會保送進去。

然而江暮行之所以選那所學校,是他在逛的時候,透露出了喜歡跟向往。

挺搞笑的,宴好卻哭了。

——

宴好沒等江暮行給他擦眼淚,他自己擦了,胡亂抹了幾下,聲音啞啞的:“我用腳趾頭都不會想到你做了這麽多事。”

江暮行看他濕漉漉的睫毛:“別腦補。”

“沒腦補,我又不蠢。”

宴好的情緒有點失控,說着眼睛又酸澀了起來,他壓壓被風吹亂的劉海:“你平時又冷漠又嚴肅,我哪曉得你內心這麽豐富,你要多表現出來,讓我知道你有多好。”

完了還跟教訓小朋友一樣說道:“聽到沒啊?”

“……”

江暮行抿着的唇角自嘲地扯動了一下,他做那些準備,盡可能的考慮周全,不過是害怕世界裏的那道光遠離自己罷了。

——

宴好算是知道了,副班長暗戀江暮行,他沒發現跡象,看了卡片才恍然大悟。

江暮行喜歡他這件事,他更是毫無察覺。

一個比一個能藏。

宴好真心佩服,如果不是他前些天湊巧的吹口氣,來了個近距離肢體接觸,被他發現江暮行的異常。

現在他還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只敢在草稿箱跟日記本上示愛。

做個春|夢都叫得不盡興,生怕被江暮行聽見了。

宴好稍微平複一點,他剝開攥在手中的糖果推進嘴裏:“我問你。”

說着就扭頭看江暮行,擰眉道:“你一直瞞着,是擔心我自制力不行,談戀愛後就不好好學習了吧。”

“緒哥的提議是有多完美,才能讓你改變原來的計劃?”

江暮行撓眉頭,提議并不完美,有不可忽視的風險,只是在當下的情勢裏,只能那樣。

宴好見江暮行遲遲不吱聲,就鬧了:“告訴我呗。”

江暮行又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上午要考理綜,昨天我讓你背的……”

“背了!”

宴好不滿地瞪了江暮行一眼,心想,他欠緒哥一頓飯,不對,是人情,大恩。

——

片刻後,宴好不知不覺跟江暮行去了放器材的小屋。

江暮行有意帶他來的。

地兒是好地兒,很隐秘,不愧是一中的三大約會聖地之一。

早晨的陽光照不過來,怪涼爽的。

宴好站在江暮行面前,跟他鞋尖抵着鞋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手臂上劃着,明知故問。

“你不是說來操場,只是在散步的時候讓我背課文,不約會嗎?”

江暮行很淡然:“順便。”

“哦,順便啊。”

宴好湊近,舌尖裹着糖果,氣息裏含着甜香:“那我們順便接個蘋果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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