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男人呼出的氣息似乎近在耳畔,聶珑慌亂之下将書蓋在腿上,連忙要起身行禮,被一雙大手扶住,按在軟塌上。

褚稷湊近了少女的臉,近得能數清她卷翹的睫毛,少女似乎有些慌張,一張小臉紅透了,眼裏全是無措緊張。

像極了誤闖猛獸洞穴的小白兔,茫然無措,單純無辜。

那蝴蝶羽翼般的長睫微微顫顫,顫得他心裏又麻又癢。

男人一時之間忘了來意,着迷地湊近了些,正要落在她粉嫩櫻唇上——

安公公指揮着宮女太監們搬來了一大堆東西。

“皇上,您要的東西奴才給您搬來了。”

從進門的角度只看到皇上微微俯身的背影,聶珑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遮擋住,安公公尚且不知自己打攪了皇上好事。

腰彎了半天,也沒見皇上叫起,其餘太監宮女更是放下東西就走了,安公公疑惑擡起頭來,卻見他英明神武的皇上臉色黑沉,向他投來死亡凝視。

安公公心下一個咯噔,再一看貌美如花的皇後娘娘正坐在軟榻上,一只手被皇上牢牢抓在手裏,嬌美的臉龐染上紅暈,春意盎然,哪不知道自己打攪了皇上好事?

安公公一顆心墜落地上,啪叽一聲碎成兩瓣兒,哆嗦着兩條面兒腿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才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這就滾出去……”

他還真就滾了,在欲求不滿的皇帝死亡視線下,聶珑好奇望過去,那太監瘦瘦小小的跟發育不良似的,趴在地上把自己團成團,一溜煙滾了。

聶珑:“……”

滾到門口有門檻滾不出去,小太監就地爬了起來,不敢站起,就準備爬出去,聽得皇上怒道:“滾回來!”

玲珑都給這一聲吼吓得一抖,偷偷擡頭看了眼,見這位不知是羞惱還是別的,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樣子,小太監更害怕了,還真就哆嗦着滾了回來。

安公公一顆摔碎的心抖啊抖,旁人不知帝後二人婚後尚未圓房,他可是知道的,皇上這些事都是他去辦的,連敬事房那兒也是他去打發的。

非但知道帝後尚未圓房,安公公還知道英明神武的皇上被皇後吃得死死的。

皇後剛進宮來,他就将私庫裏那些難得的好玩意兒一骨碌地全給撥進坤寧宮庫裏,什麽進貢的布匹,什麽難得一見的小玩意兒,什麽千年人參……什麽稀罕撥什麽。

還不是以賞賜名義,也不大張旗鼓叫皇後知道,就默默叫人收拾進了坤寧宮,堆得坤寧宮庫房沒地兒放了才算完。

更別提大婚親迎回門陪同這倆事了。

這陛下好不容易大婚了,雖說不知道是為什麽原因沒同皇後圓房,但尚未吃到肉的男人,好不容易有點苗頭兒了,叫他給打攪了……安公公心想,吾命休矣!

他哆哆嗦嗦的,不敢靠太近了,滾了幾圈兒,眼見距離差不多,連忙停下來跪住,“皇上您還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褚稷瞪他一眼,面色沉沉,被打攪後已經沒了方才的氣氛。

如今寶兒對他雖說不算太過抗拒讨厭,可是他也不敢太過放肆,怕一不小心過了頭,就将她吓得縮回烏龜殼兒裏。

褚稷把心頭的火氣壓下去,不能對他的寶兒怎麽樣,還能顧忌他個太監?

安公公抖得不行,不敢擡頭,就這麽垂着頭跪在地上,等着判死刑。

聽得上頭兒皇上說道:“明天滾去掃宮門,掃夠一個月了再回來!”

安公公面上苦了臉,卻忙不疊地磕頭謝恩,說謝謝皇上恩典,他一定好好掃地,絕不偷懶。

小安子心裏偷偷松了口氣兒,心想今兒個是有娘娘在這,要換了平時,他一頓板子少不了,比起躺在床上大半個月不得動彈,皮肉骨頭受罪,去掃掃宮門算什麽,只要不叫他去倒夜香,不挨着板子什麽都行。

見他那慫樣兒,皇上沒好氣嗤笑出聲,“行了別磕了,回頭破了相朕看着傷眼睛,你也別回來伺候了。”

安公公連忙停了下來,不敢磕了,真怕破相遭主子嫌棄發配邊疆。

聶珑在一旁看得好笑,素手捂嘴,一雙水眸彎彎,帶了幾分笑意。

褚稷低頭去看她,見她笑了,心情了好上幾分,拍拍她的肩膀,說:“想不想知道這裏面都是些什麽?”

他手指着一旁的幾口大箱子,全是方才安公公使人搬進來的。

聶珑好奇看過去,幾口松木箱子蓋得嚴嚴實實,倒是瞧不出來什麽名堂來。

她摸不着這皇帝的想法,如實說道:“臣妾不知。”

皇上背着手,面上不顯,語氣裏似是帶了絲邀功之意,道:“小安子,打開給皇後看看。”

“喏。”

安公公上前,開了鎖,再把蓋子往上一推,幾口箱子一一打開,裏頭東西便露了廬山真面目。

聶珑看着那些東西隐約覺得有些熟悉,眼裏微露了幾分疑惑。

安公公連忙側開身,讓皇後娘娘看得更清楚些。

見皇上一臉嚴肅,嘴巴閉得緊緊的,分明是不預備再說些什麽,安公公心下暗嘆,皇上這樣是讨不了佳人芳心的,關鍵時候還是少不得他這個貼身太監出力。

小安子抖了回機靈,就盼着能幫着皇上讨好了皇後,要是一時高興能免去他方才的責罰就更好了。

臉上挂着殷勤讨好的笑意,拱手道:“娘娘,這些全是皇上為您尋來,這一箱還有這一箱,是找私下找了聶國公聶夫人讨來的,說是您尚在閨房時收藏的小物件,一件件的全給您搬來了,完好無損。”

又指了另一箱,“這箱子是皇上命奴才等去坊間尋來的玩意兒,全照着您的喜好挑選的,皇上怕您在宮裏無聊,煞費苦心……”

“小安子!”

從方才便沉默的皇帝出了聲,他繃着臉,微微有些不自在,聶珑坐在軟塌上,男人又生得高,便沒注意到他耳根處發紅。

褚稷背着手向前走了兩步。

小安子連忙噤聲。

聶珑眨了眨眼,見他這樣,以為是不高興了,許是自己不夠捧場?

那些箱子擺得有些遠,裏頭東西看不真切,她想了想站起來,走近幾步,這才看清裏面都放了些什麽。

兩箱閨房小玩意兒,看着确實眼熟,聶珑挨個兒看着摸着,眼裏便帶了喜愛和歡喜,倒沒想到,原主這喜歡收藏小東西的喜好也跟她相仿,就連着品味也差不多。

再從記憶裏翻翻找找,這兩大箱東西,的确是原主尚在閨中收集的東西,她在家受寵,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比幾歲大的弟弟還多。

無論是聶父還是聶大哥,要是從外頭得了什麽好玩的,準會往她房裏送來。

聶珏撿起一個泥土捏成的小胖豬,上面刻了字“寶兒豬豬”,眼裏帶了幾絲懷念,大哥那麽儒雅君子的人,私下也是個腹黑的。

送了她這只小豬豬,打量她小時不認字時看不出來,後來認了字,還追着大哥好一番打鬧。

褚稷見她高興,心裏微微的不自在也沒了,他也是回門那天想起前世。

前世他與聶珑剛剛大婚,并不熟悉,他又一心忙着政事,鮮少與她相處,也沒有回門這回事兒,後來再想相處也沒了機會。

有一回,寶兒病了,躺在他懷裏,臉色蒼白眼睛卻亮亮的,随口嘆了一句說:“臣妾憶起閨中日子,總覺得遺憾,少時喜歡收藏東西,想着等有一天将它們傳給兒子閨女,也能記着年輕時的樂趣,可後來進了宮,也再沒這心情了……”

他提議道,說要去聶國公府将她東西全搬進宮來,聶珑擺手拒絕了,這東西當時有當時的樂趣,過了那會兒再去要已經沒了當初的意義,反徒增煩惱。

褚稷暗自責怪了自己好久,一直不曾釋懷。

此時見她眼睛亮閃閃,顯然送進了她心坎裏,他心裏微微松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勾起,走到她身側,大着膽子,将她摟住。

“寶兒喜歡嗎?”

聶珑回過神來,感受到肩膀處的溫度,微微澀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再吐出時只剩了倆字:“……謝謝。”

小安子老早悄悄退下了。

過了沒多久,春風進來,說是熱水備好了,問娘娘要不要去沐浴。

聶珑叫她帶人将這幾口箱子東西安置了,別弄亂了,另外放一邊,別和庫房裏的東西混在一起,明兒個她還要看。

春風說是,扶着主子去沐浴。

見她這麽愛惜,褚稷心裏泛了絲甜蜜,房裏無人時,慣常肅着的俊臉上笑容愈盛。

聶珑心情也不錯,得了幾箱子東西,還都對了胃口的,靠在桶邊放松了心神,享受宮女的按摩。

熱氣帶着花瓣的清香微微熏着她的臉龐,身上仿佛每個毛孔都在放松呼吸,她洗着洗着差點睡過去。

腦海裏忽然竄起一個念頭,糟糕,她那本書還放在軟榻上!

等她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踏進寝室時,男人正躺在她先前坐的軟塌上,手裏還拿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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