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2寝室樂隊

各方面就緒後,女主持人在美輪美奂的舞臺效果烘托下隆重登場。

謝俊峰、高傑亮和傅玹晔為了節省時間也提前上臺調試樂器,三子的俊朗長相引起了臺下一小陣騷動。

謝俊峰是主音吉他手,高傑亮是架子鼓手,傅玹晔是貝斯手。

小禮堂座無虛席,但因為大部分觀衆都是大一新生,于是女主持人準備了一份串詞來介紹這支樂隊。

“親愛的老師們、同學們,大家晚上好!在我們藍翼戲劇社正式演出之前,很榮幸邀請到本校一支人氣火爆的樂隊來傾力相助,他們就是站在我身後的這幾位陽光帥氣的大男生!他們不僅在大學裏一起玩音樂,最難得的一點是,還住在同一個寝室。所以他們的樂隊名字就叫做——Drom band,中文名字是寝室樂隊,也有人将他們稱之為D4!”

在介紹的過程中,女主持人聽到後臺那邊傳來的吵鬧聲,三子也一同望了過去……

要怪就怪倪建京活像一只锲而不舍的老鼈,一旦被咬上死也擺脫不了。他在後臺大聲叫喚幾個跟班:“扮成獅子的這人一見我就跑,肯定有古怪,給我抓!”

後臺的演員們本來都在密鑼緊鼓地忙着化妝和排練,結果有人在這裏你追我趕、上蹿下跳,眼睜睜地看着現場變得一片狼藉。

負責維持秩序的學生後勤部部長帶人上前阻撓,穿着布偶服的星羿躲到部長身後,還伺機踹了倪建京一腳。倪建京也不是省油的燈,将瘦弱的部長一把推倒在地上。

真有你的,被逼到無路可退的星羿暗罵一句,只好往身後唯一出口的舞臺方向走去。

當星羿走出舞臺的那一瞬,追光燈正好準确無誤地打在他身上。

“嘩——”

臺下又引起一小陣騷動。

“請問……是主唱大大嗎?”女主持人試探着問。

三子也齊刷刷地盯着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獅人”,只見超大的頭套一上一下地點了點,很快又左右搖晃幾下。

這是幾個意思?女主持人的內心急成一鍋稀粥,不過她曾聽聞樂隊主唱一向行事古怪、我行我素,故意裝扮成這樣給大家意外驚喜也合情合理吧?

“剛……才說到我們樂隊成員被大家親切地稱作D4,為什麽是D4呢?因為其實樂隊一共有四位成員,但主唱大大去年已經畢業參加工作了。而為了這次藍翼戲劇社的迎新晚會,也為了愛戴他們的每一位同學,他承諾無論如何都要趕回來獻唱一曲!所以……你是主唱大大,對吧?”

女主持人一骨碌地介紹完寝室樂隊,還順帶将球踢給了面前這個成為舞臺焦點的“獅人”身上。她的首要任務就是別讓整個場冷下來,其他的可顧不上那麽多。

此時此刻,星羿頭腦混亂,進退兩難。眼角餘光瞅了一下後臺出口,後勤部部長勉強按住咬牙切齒的倪建京,要是再多幾個跑出去那可不得了,同時招手示意星羿快回去。臺下又是一雙雙充滿期待的目光,身旁的這支樂隊是什麽來歷他也沒聽清。

高傑亮朝謝俊峰打了一下眼色,表示道:他不是說還在路上堵成狗嗎?

傅玹晔也微擰起眉,認為事情很有可疑。

謝俊峰思考了片刻,在吉他上撒下一串清亮的聲音。意思很清楚,是不是本人,一試便知。

他們樂隊間似乎已經不再囿于語言這種“平凡”的表達方式來進行交流了,但女主持人顯然理解有誤,她以為謝俊峰的彈撥是認出“獅人”就是主唱,在給予對方回應。

“既然如此,那就把舞臺交給Dorm band為我們帶來改編自皇後樂隊的《波西米亞狂想曲》!”女主持人說罷,大家都熱烈地鼓起掌來。

《波西米亞狂想曲》是20世紀一首廣為流傳的傳世經典之作,也是皇後樂隊對樂壇影響最深的作品之一。

這是一首神奇的曲子,時長将近六分鐘,卻幾乎無重複的唱段,并且融合了吟唱、歌劇、重金屬搖滾等各種差異甚大的風格,天馬行空,荒誕不經。

相當的好好好聽……也相當的好好好難挑戰!

要想唱好這首歌,必須經過成員間無數次的磨合。星羿終于明白了,難怪這三個人如此鎮定,他們正是想用這首歌來測試他,要是冒牌貨一定會唱砸,當衆出醜。

既然別無他法,那就硬着頭皮拼死一搏吧。

星羿走近麥架,不斷調整氣息,像是武林高手在憋着一個大招。說是大招也沒錯,習武講究氣聚丹田,唱歌同樣也強調“氣乃聲之本”、“氣乃音之帥”。

歌曲的開頭是一段多人和聲,三子一邊彈奏一邊兼任伴唱。星羿仔細聆聽着旋律和節拍,五、四、三、二、一、開始……

Mama

(媽媽)

Just killed a man

(我剛剛殺了個人)

Put a gun against his head

(用槍抵着他頭腦)

Pulled my trigger,now he's dead

(扣動了扳機,他就死了)

Mama

(媽媽)

Life had just begun

(人生才起步)

But now I'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

(但是現在我卻把它完全毀掉了)

Mama,woo……

(媽媽,嗚嗚嗚……)

Didn't mean to make you cry

(無意要讓你悲傷)

If I'm not back again this time tomorrow

(若明天這個時候我沒回到你身邊)

Carry on,carry on,as if nothing really matters

(撐住,撐住,就如同一切都沒發生過,繼續生活)

Too late

(太遲了)

My time hase

(我的大限到了)

Sends shivers down my spine

(我後背顫抖)

Body's aching all the time

(全身疼痛)

Goodbye everybody

(再見各位)

I've got to go

(我得走了)

Gotta leave you all behind and face the truth

(得離開你們去面對審判)

Mama,woo……

(媽媽,嗚嗚嗚……)

I don't want to die

(我不想結束)

I sometimes wish I'd never been born at all

(有時候希望自己從未出生過)

整首歌可以分為四個部分(也有說法分為六個部分),第一部分在緩慢抒情的節奏下,講述了一個可憐的窮男孩開槍殺了一個人(星羿更傾向于自殺的說法),然後留下一段對母親忏悔與不舍的深情剖白,壓抑着無盡傷痛鼓勵他愛的人要努力活下去。這讓星羿想念起離棄他而去的母親,這十多年來她正在國外過着怎樣的生活,又是否有一刻也想念過自己呢?開頭第一句的那聲“Mama”,星羿用了略帶哭訴的氣聲,瞬間把所有人的情緒抓了起來。

高傑亮和傅玹晔一聽聲音就分辨出真僞,心中的火氣快要壓不住想終止演奏,被謝俊峰用眼神打消,先看看這個冒牌貨想搞什麽把戲。

到了第二部分,講的是窮男孩在接受天堂和地獄的法庭審判,決定他該送往哪邊。這部分的音樂運用了歌劇詠嘆調與合聲的對唱來營造這種真實與虛幻碰撞的氛圍,節奏循序漸進地激昂起來。舞臺的燈光也随着音樂全暗了下來,偶爾閃爍幾下,側臺的煙霧機同時噴出大量濃煙。

I see a little silhouetto of a man

(我看到一個側影)

Scaramouche,scaramouche, will you do the Fandango

(膽小鬼,膽小鬼,你會跳凡丹戈舞嗎)

Thunderbolt and lightning,very very frightening me

(電閃雷鳴,讓我戰栗)

Galileo,Galileo

Galileo,Galileo

Galileo figaro,Magnifico

(伽利略,費加羅的顯貴們)

But I'm just a poor boy and nobody loves me

(但我只是一個窮苦男孩,沒人愛我)

He's just a poor boy from a poor family

(他只是一個窮苦孩子,來自貧窮的家庭)

Spare him his life from this monstrosity

(把他從這畸形世俗中解救出來吧)

Easye easy go,will you let me go

(我任人驅使,可以讓我走麽)

Bis millah!No,we will not let you go,let him go

(真主啊!不,不讓走……讓他走)

Bis millah! We will not let you go,let him go

(真主啊!不讓走……讓他走)

Bis millah! We will not let you go,let me go

(真主啊!不讓走……讓他走)

Will not let you go,let me go

(不讓走……讓我走)

Will not let you go,let me go

(不讓走……讓我走)

No,no,no,no,no,no,no

(不,不,不,不,不,不,不)

Mama mia,mama mia,mama mia let me go

(媽媽米亞,媽媽米亞,讓我走)

Beelzebub has a devil put aside for me,for me,for me

(魔王留了一個魔鬼的位置給我,給我,給我)

倪建京心想機會來了。趁着現在臺上漆黑一團,他們立即沖出去想把星羿給帶走。星羿感覺到有人要卸他的手,有人要擡他的腿,頭也被箍着,仿佛當場五馬分屍。他既要想辦法掙脫,又要拿穩麥克風跟唱,比歌曲裏天堂使者與地獄使者的争執場面還要驚心動魄。

鼓手高傑亮在架子鼓上重重一敲,燈光又一秒之內全亮了。

這下輪到觀衆傻眼了,倪建京和三個跟班定格在那,人沒捉住,只摘掉星羿的獅子頭套。露出真面目的星羿也停頓了兩秒,但已經投入到歌曲世界裏的他不由自主地繼續開口唱下來:

So you think you can stone me and spit in my eyes

(你以為你可以用石頭驅趕我,唾棄我嗎)

So you think you can love me and leave me to die

(你以為你可以捧我于掌心,又砸成粉碎嗎)

Oh Baby,Can't do this to me baby

(噢親愛的,你無法這樣對我)

Just gotta get out,just gotta get right outta here

(我只想離開,只想馬上離開這兒)

第三部分是一段酣暢淋漓的重金屬演唱,表達了內心極其憤怒的宣洩。窮男孩不是一具任人主宰的軀殼,他千星羿也不是,正如歌詞的最後一句,他們都只想離開,只想馬上離開這兒!

後勤部部長忍無可忍,吩咐幾個保安強行把鬧事的倪建京等人捉走,先關到保安室去等會再進行處罰。然而,觀衆都以為這是故意安排的表演形式來加強展現反抗的情感,覺得相當驚豔喝起彩來。

星羿唱到忘形時,下意識地走到了高傑亮那兒想跟他互動,結果對方怒目圓瞪的樣子巴不得生吞了他。星羿清醒過來,低着頭灰溜溜地固定在舞臺最前方,一動不動地唱完最後部分。

Nothing really matters

(一切沒事)

Anyone can see

(愛的人可以再次相見)

Nothing really matters,nothing really matters to me

(于我真的毫不在乎了)

Any way the wind blows

(無論世事變遷)

★★★★★

回到502洗了好幾把臉,星羿的心還在久久無法平靜。這時,有人來開寝室的門,緊接着就聽到異口同聲的三下:冊那!!!!!!

“世事無奇不有”原來果真是一句不怕掉牙的老話。

四人各坐一角,相視無言。

“額……那個……”星羿嘗試主動打開話匣子,既然要開展新的生活,就必須改變以前孤傲的性格。何況退一萬步來說,這宿舍他也有份選的,接下來有可能兩年的大學時光裏都要跟這幾個三年級住在同一屋檐下,所以還是盡力打好關系吧。“那個……額……大家……都還沒吃飯吧……”

話畢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用剛學的上海話來形容就是“腦子瓦特了”,正确的臺詞難道不應該是“要不我們雙方相互介紹一下自己吧”!只不過他委實奔波了大半天,中午睡了過去,現在晚飯也毫無着落。正當星羿窘得想要鑽進吉他箱的時候,其他人很配合地從肚子裏發出“咕嚕咕嚕咕嚕”的震動。

“啊哈哈哈哈哈哈。”身高一米九、理着爆炸頭的大塊頭高傑亮率先爽朗地大笑。那笑聲仿佛水擊三千裏,抟扶搖而上者九萬裏,去以六月息者也,然後說,“高爺我快要餓死了!”

歪打正着,氣氛緩和了些。

“說起來,結束後一直被大二大三的人纏着問是不是換了新主唱,害我們都不敢去慶功宴。We haven't had dinner yet.(我們也還沒吃晚飯呢)”傅玹晔是上海本地人,有趣的是,小時候卻是在多倫多生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穿着風格倒像是異國少年,談吐也習慣夾着些許洋詞。燙成亞麻色的頭發随意紮了個小馬尾,猶如時裝派對走出來的名模。

“新生兒,你有帶什麽家鄉特産過來不?”謝俊峰額前的劉海筆直地垂下,給人酷酷的感覺。

星羿從背包裏拿出幾包膨化薯片:“我只有上好佳……”

大家互望幾眼,瞬間餓狼化身般狂搶猛奪……

貌似上好佳也是上海企業的牌子,這算是哪門子“特産”?不過罷了,至少暫時讓肚子不再鬧別扭。

“你今晚唱得挺好的!”謝俊峰突然來這麽一句。他不像容易被食物收買的人,那他說的是……真話?

“你唱完就溜走了,我們還在想去哪裏找你。”謝俊峰補充道,要不是唱得好早就拆穿他了。

“《波西米亞狂想曲》是一首很有深度的歌,我的表現其實挺多瑕疵的。”對于熱愛音樂的星羿來說,心裏滿是辜負了經典金曲的愧疚感。

“這首歌本身難度就很高,何況你沒彩排過嘛!”高傑亮把最後一包薯片也開了,還說了句看見這種包裝袋就煩躁。真是個怪胎,給你好吃的還那麽多嫌棄。不過直覺表示,他絕對是可以用食物收買的人。

“Well……瘋子,高佬,咱們樂隊确實也需要新血液了,你們認為呢?”傅玹晔剛說完,三子的目光同時落在星羿身上,但星羿的沉默讓氣氛又再度陷入絕對零度。

組樂隊,真的不是開玩笑嗎?

“當然了,成不成事,明天帶上你那把吉他,跟我們去一個地方試過才知道。”謝俊峰的表情嚴肅起來,“既然我們樂隊叫Dorm band,要麽你滾出宿舍,要麽拿出你的實力來。”

“去哪?”星羿問道。

“明天再告訴你。”謝俊峰賣了個關子。

“沒問題!”星羿的回答堅定而幹脆。

宿舍熄燈後,星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手機傳來短信,寥寥幾個字問道:弟,一切安好?他思前想後,然後打字回複:安好!

其實是好事多磨的“好”才對。

大學第一天已經夠精疲力竭了,但願往後的日子能順心些吧……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

【腦子瓦特了】:上海話,腦子壞掉的意思,帶有戲谑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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