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2我們的秘密基地
之後幾天,星羿與舍友的關系有些停滞不前。不知道是三子不主張與倪建京結下梁子因而疏離他,還是自己本身不會與人相處。
寝室相處之道也是一門大學問。
高佬這個山東大漢每天打完球回來,不先去洗澡而是走到空調底下直吹,那體味比他深入骨髓的臭美還要讓人窒息。然後湊到小晔子身邊一起用筆記本看直播視頻,兩人笑得電動小馬達似的咯咯咯咯地剎不住。星羿被吵到沒辦法寫作業,只好去陽臺聽下歌,結果發現放在外面的護發素的蓋子打開了,還被用掉一大半,他才回想起小晔子最近頭上散發的熟悉香味。瘋子是街舞社成員,平時都要很晚才排練完回宿舍。這段時間他也一反常态,到了關燈睡覺時間還在捂緊手機和人熱線不斷。白天可不見他說過這麽多話,聲調沒有一絲疲累,別說哄女生天上的月亮都能被他哄下來。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有人噔噔噔地下床去尿尿,樓下寝室肯定以為發生了七級地震。
這導致星羿第二天頂着一雙熊貓眼去軍訓,心柔看出他的疲累,中途休息時拉他到姚學姐那邊的臨時醫務室。幾個班導生擔心星羿中了暑氣,又是給藥又是給扇子又是給橙子葡萄蘋果梨等補充維生素。
相對于魔鬼級別的教官而言,班導生簡直就是漫漫黃沙中那一泓怡人的清泉。學長學姐們的職責只是協助輔導員照料一下新生,做做游戲,教教唱歌,調動氣氛。只要有他們在的場合,事無巨細都可以尋求幫助,永遠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好面孔!
姚學姐不知從哪借來幾把迷你小風扇,一把給星羿,一把給心柔,和他們坐着聊聊天。
“昨晚沒睡好麽?”姚學姐關心地問。
“沒什麽,寝室夜裏動靜有點大而已。”
“這幾天軍訓太累了,我的室友有時也會打呼嚕。”心柔小聲吐槽道。
“女生睡覺也會打呼嚕嗎?”星羿疑惑道。
“當然會啊!”心柔理所當然地說,又不是真的住着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
“你們不算什麽……我以前住的是混合宿舍,有個奇葩女那才真是超級受氣!”既然起了個頭,姚學姐也想吐槽一番。
姚學姐也是混住的?星羿正好可以打聽一下是什麽樣的體驗!
“本來我也不喜歡扒人家的事。”每次有人用這句話作開場白,恰恰證明她其實很迫切要和別人傾訴。“奇葩女為了申請助學金,經常性地在輔導員面前裝窮賣慘。其實她的家庭完全算得上殷實,名額就那麽幾個,卻不肯留給真正有需求的同學。有次她在宿舍上網,看中了一套比較貴的化妝品,當着我們面說等助學金批下來後就下單訂購。”
助學金這三個字聽着真心刺耳。
“她還特別懶,快遞、外賣多半叫我們幫她代取,她自己呢就躺在床上說身體不舒服這裏痛那裏發熱的,比林黛玉還要嬌氣,宿舍其他人也早對她有微言。不是讨厭一個人有缺點,畢竟人無完人,我們氣的是她那千金大小姐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身為宿舍長占着績點卻沒幹過活、搞過衛生就算了,最過分的一次是,那天我在桌上寫學習報告,她在床上披着棉被看言情劇,哭了一大包紙巾,然後竟把紙團扔到我腳下臨時裝垃圾的袋子上。我質問她幹嘛不扔到垃圾桶裏,你們猜她怎麽說,她說離她太遠不想動,而且說垃圾桶還沒套上塑料袋。我都不想管她了愛咋咋地,可是她又扔來一張紙團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寶寶的頭,連句道歉都沒有……寶寶心裏苦,寶寶委屈哇……”
“後來還是任由她嗎?”心柔問。
“沒門!”姚學姐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去拿了一個新的塑料袋。”
“幫她在垃圾桶套好?”星羿也沒猜到姚學姐的心思。
“套、在、她、的、頭、上!”姚學姐擺出得意洋洋的神情。
星羿倒吸一口氣,可以可以,女人果然是一種難以共存的生物。
“小千同學,你手機響了。”心柔提醒他。
星羿一看來電顯示是閻海!
于是他喜出望外地走出臨時醫務室再接聽,一把久違的磁性嗓音,問他在大學過得好不好,星羿回複說一切還好。電話另一頭嘆了口氣,又問除了“好”字沒其他可以彙報了?星羿猶豫了幾秒,鼓起勇氣跟閻海說自己加入了一支樂隊,他是新的主唱,目前還在磨合中。
“好。”閻海說。
“……哥,我們就不能會聊天一點嗎?”星羿笑笑。
“我昨晚在band村聽到了一首歌的曲風,和你上次在天臺哼的有點相似。我已經錄了下來發給你吧,戴耳機的話會聽得更清晰,說不定對你有靈感啓發。”
“嗯,我去借個耳機!”星羿也想聽聽看。
很快,萦繞的歌聲透過耳機線輕輕摩挲着耳朵,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散漫星鬥的夜晚,對月傾談心事,思緒漂浮在無限宇宙,煩擾随氣流遠去。
有的人就像星星,不管多遠總能給予恬靜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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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世界,同一個舍友,大學四年就是這樣将就着過去的。姚學姐最後總結道。
說的也是,那仨終究是學長,比星羿多吃兩年的米飯,打是打不過的。要想打成一片,瘋子他們的感情已經比古人建造的軍事壁壘還要穩固,見縫插針的縫都找不着就甭想攻陷了。
軍訓結束後,大家一同走去食堂。
不管怎樣,心柔對大學生活還是充滿了無限向往。雖然有似是而非的可怕傳聞,但是也有多姿多彩的校園文化。他們路過一堵背光的牆體,看見有一群學生在上面作畫。學生的手中提着小桶,都是青灰色的顏料。姚學姐熟稔地朝其中一個短發女生打招呼,原來她是姚學姐的舍友,當然不是吐槽的那個奇葩女啦,姚學姐低聲說。
舍友是美術社的副社長,正在組織社員們練習街頭塗鴉。說到街頭塗鴉,很多人最先想到的是用噴漆,但近年來流行一種苔藓塗鴉,不僅可以自己DIY顏料,而且畫完的作品還可以綠化環境,給人生機。
“首先收集一些含有苔藓的土壤,接着丢進攪拌機裏,加入适量的優酪乳、啤酒和糖,然後開始攪拌,打出來的液體越濃稠越好,這就形成了我們看到的純天然顏料了。最後想要畫什麽,直接在牆上畫。記得還有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隔幾天要回來噴噴水,這樣作過畫的牆會慢慢長出新的苔藓,一片綠的海洋。”
心柔和姚學姐要留下來嘗試一下,決定不去飯堂了。星羿也沒什麽胃口,一個人先回宿舍樓。
“請問,魏超學長是住在這裏嗎?”神使鬼差地,心頭始終有塊大石的星羿找到了魏超的寝室。
“魏超學長???沒想到還有人來找他。”一個長得比撒旦還矮小的男生搭話。
“你們都很不喜歡他嗎?”星羿問道。
“啊?”男生有點愕然,“我倒沒啥,可是大學的班級會分成許多小團體,你們以後就明白的了。魏超好像又得罪了倪建京那一夥人,這幾天一直在床上蒙頭大睡,專業課都逃掉了,可能是不想和他們撞見吧。吶,最裏面的就是他。”
星羿心裏有些內疚,自己的确考慮得不夠周全。
這胖子睡得倒是特別的香,嘴角流了一坨口水快要沾到枕頭上了。星羿從衣架上扯過一條發白的毛巾塞過去,想防止弄髒枕頭。
魏超又霍地坐起來,生氣地問誰把抹腳布塞他嘴裏,臭死了。
“學長,我不是存心的。要不……我請你吃飯吧。”星羿目光虔誠地看着他。
“是你?”魏超沒想到星羿會在宿舍出現,“好……吧,我先去洗把臉。”
然而,魏超跟着星羿前腳一走,倪建京後腳就帶着一大班人馬過來了。
學校最值得驕傲的一點是,本部的食堂無論規模抑或口碑,在上海一衆高校中妥妥地名列前茅。食堂一共有四層,以上海菜為主,特點就是重油赤醬、口感偏甜,為了迎合不同地區的學生的飲食口味,也有不同派別的菜肴供應。各種湯鍋、紅燒大排、油焖獅子頭、幹拌面、粢飯糕、小籠饅頭、重辣小盤雞等等,既價廉又美味。每到飯店,排隊的長龍排到了門口,有很多校外的大叔大媽也在這裏辦卡用餐。大概一個食堂認真與務實的态度,同時也能反映着一個學校的辦學作風吧。
星羿嚴重低估了魏超的飯量,看打菜阿姨左一勺右一勺地擺滿了小小的飯碟,立即憑空勾勒出一只鯨吞滿漢全席的豬皇帝形象。趁着星羿找座位的時間,魏超又點了一碗酒釀丸子。星羿一開始指了指靠近窗口的位置,那邊的空調涼快,但很快又改變主意指向另一個角落,魏超問為什麽不去窗口那裏?
還能為什麽,他可不想被三個學長又瞅見自己和這胖子走在一塊。真是的,連用餐時間都能遇上,只好躲遠點吧,塑料室友情還是得好好維持的。
“學長,你和倪建京曾經有什麽過節?”剛一坐下,星羿就開門見山問道,“如果你不說,我們……我沒有辦法幫你的。”
“我和他……”魏超內心掙紮着,“……倪建京曾經喜歡上我們專業一個女同學……”
“然後呢?”星羿不讓對方喘氣的機會。
“而那個女同學和我關系很好,還向我咨詢過要不要答應他。”
“你也喜歡那個女同學嗎?”
“怎麽會……她更像是我的妹妹!”
“妹妹?”
“嗯。我小時候得過腦炎好長時間要打激素,藥物的副作用使我在發育階段的體重暴增到180斤。體育課上從來沒有人願意和我組隊打球,記得有一次班級聯誼賽實在找不着後補了才讓我上場,輸掉後他們反而責怪我拖了後腿,在太陽暴曬下用繩子把我綁在籃球柱上,朝我吐口水,還嘲諷我像菜市場裏挂着的五花肉……我堅信上了大學一切會改變,事實也是這樣。她是大學裏第一個不介意我身材和樣貌主動跟我聊天的女生,她對周圍每一個人都很好。當初倪建京花了半年的時間才把她追到手,她也為這段感情改變了很多。然而有一天,我在街上看見倪建京和另一個女生摟摟抱抱,猶豫了很久還是将實情告訴了她。悲痛欲絕的她無法原諒倪建京的劈腿,試過買醉,還試過自殘,最後在朋友的開解下申請到別的系。這事在班級裏鬧得蠻沸沸揚揚的,後來倪建京遷怒于我,不斷在集體裏杯葛我。久而久之,其他人都站在他那一邊有事沒事拿我出氣。”
“學長,你的經歷我能感同身受,真的。”當年要不是有閻海罩着自己,恐怕也會遭到無休止的欺淩。何況打從兩度撞見并選擇插手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注定了逃不脫這份羁絆了吧。“你的事我管定了,絕不會讓人欺負到你的!”
“只有你一個人的力量未免也太小了!”
聲音從身後傳來,一只骨節粗大的手突然搭在星羿的肩膀上……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記錄數據,然而這可憐的點擊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