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班時分, 桑暖剛一走出D-King大樓，就接到了洛思斯的電話。
洛思斯似乎是遇到了什麽極度興奮的事情, 電話裏眉飛色舞興高采烈，還二話不說地就甩給了她一串餐廳地址，讓她去找她。
此刻在附近一家日料店包廂中, 桑暖靜靜地看着對面的洛思斯激動地手舞足蹈，狂喜的情緒像洪水漫過失了閘的大壩呼啦啦往外冒。
“謝天謝地, 我的論文通過了！阿暖你知道嗎？我昨天可是改了大半夜，十二點歸檔, 我十一點五十八才被确認通過上傳，生死時速啊！不過不管怎麽樣, 總算是通過了！快讓那些什麽學分啊績點通通見鬼去吧！我洛思斯醉生夢死的快樂暑假生活要開始啦哈哈哈！”
“……”
還以為是什麽值得激動的事, 桑暖一臉黑線，自顧低頭喝水，惜字如金地張口。
“哦。”
哦？就哦？！
洛思斯大受挫折, “阿暖你這是什麽反應！這學期我沒挂科诶，我一科都沒挂诶！雖然我知道這很平常但是我也有進步啊！你這也太打擊人了吧！”
“好好好，思斯超厲害, 我們思斯最厲害了！為了慶祝, 幹杯。”桑暖敷衍朝她笑笑, 拿起茶杯跟她的杯子碰了下。
洛思斯笑眯眯揚起腦袋, “這還差不多。”
正是晚餐的時間，日料店生意火爆。盡管身在包廂裏，卻仍能聽到外面忙忙碌碌的嘈雜。
點過了餐, 洛思斯興致勃勃地提議，“阿暖，我們去旅游吧！”
“哈？”
“我看過了，我們下學期課少，算下來我足足能休息兩個半月，我們去度假吧！嗯……我們去新西蘭？艾伯塔怎麽樣？或者愛琴海！聖托裏尼！”
桑暖有些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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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一連串地說出一堆國外地名，她莫名忽地想起了昨晚的那頓西餐，心裏生出一種很怪的滋味。
“我不行，我工作很忙的，尤其最近兩月，不信你問景總監和宋總監。”
“啊……”洛思斯的腦袋失望地垂下了。
很快又笑盈盈看向她，“不過阿暖，聽說昨天到最後是我哥送你回去的，怎麽樣怎麽樣？你們最後聊得怎麽樣！”
聽到有關莫思源，桑暖的手微微頓了一頓。
“還能怎麽樣？也就那樣子呗，其實……也沒聊什麽。”低了低頭，她的表情有點黯淡。
洛思斯皺皺眉，“啊……真的假的？我給你創造這麽好的機會，你沒把握住？”
想了想，她又往前探了探，神情神秘兮兮的，“那芷媗姐那邊呢？她有沒有對你不一樣了？有沒有和你暗示過，讓你轉正，或是升職什麽的？或者，讓你參與設計項目了？”
對面的桑暖目光閃爍，慢悠悠地搖了搖頭。
一說起這個，桑暖的心裏反而有了一點怪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從今天上班開始，桑暖就莫名覺得，景總監……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一點奇怪。
今天下午的開會過後不久，她去了景總監的辦公室，将上一次她說有問題的兩張圖稿交過去。就在她即将出門的時候，景芷媗卻又叫住了她。
然後，她問了她幾個讓她覺得十分奇怪的問題。
“你為什麽要來D-King？”
“你……是有什麽目的嗎？還是……”
“D-King有你認識的人嗎？”
那一瞬，桑暖只覺得她望向她的目光有種接近鋒利的審視感，讓她十分不自在。
她回答：“因為想做設計師。”、“目的是想成為設計師。”、“沒有。”
似乎對她的回答感到滿意，景芷媗沒再說什麽便讓她出去了。可是直到她一直走出房間，她卻仍能感覺到那種審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搖了搖頭，桑暖揮散掉腦袋裏的淩亂思緒。
“對了，思斯。”
“嗯？”
“有關你哥哥……”
心裏一直以來的那些疑慮冒出來，桑暖斟酌着詞語，試探問道：“怎麽我以前，從來沒聽你提過。”
·
“所以，你當初寄住的那戶桑姓人家，就是桑暖家？桑暖是那戶人家的獨生女？”
另一個包廂裏，宋缇手中熟稔地把玩着打火機，向對面的莫思源戲谑挑眉。
莫思源自顧吃着東西，聽到他的問話，頭都沒擡，淡淡地回應，“嗯。”
宋缇輕飄飄吹了個口哨，點點頭。
“怪不得從那天見你們進來，我就感覺你們兩個之間氣氛有點不對勁。我們莫大少爺是誰啊，怕是連美國總統來了也得繃着個冰山臉，偏偏對一個小丫頭小心翼翼的，可真是……”
“你想說什麽？”擡起頭，莫思源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宋缇也同樣注視着他，頓了頓，問道：“你喜歡她？”
睫毛輕顫了一下，莫思源抿唇不曾回答。
看他這幅神色，宋缇卻顯然已經了然，輕輕嘆了一口氣。
臉上雖然仍是吊兒郎當的戲谑神情，宋缇的目光卻已經變得正色，靜靜看着莫思源，說：“思源，你想怎麽樣？”
“什麽？”
“桑暖。”宋缇一語擲定，“你現在又再次碰見她了，是有什麽打算？追她？談戀愛？跟她再續前緣？”
莫思源默了一默。
“我不知道。”隔了一會兒，他半垂下眸，語調有點微澀。
宋缇靜靜看着，片晌笑笑，“思源，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現在不管怎麽看，桑暖，都不是跟你最适合的那一個。你雖然在桑家生活過，但你畢竟也已經離開好幾年了，你們的生活圈子、生活方式、包括三觀，可能都已經有非常多的不同，更何況，如果是桑暖，恐怕你們家老爺子也……”
宋缇的話沒說完。
但莫思源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只是一直抿唇靜默。
或許吧，他想。
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對阿暖到底是種怎樣的感情，也不曾真的像宋缇所說的，想要同她有什麽。可是如果就這樣放任他們成為陌生人……
他也完全做不到。
當初他走了之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想着的全是她的影子。他由于特殊情況沒有辦法跟她取得聯絡，他真的焦急過，失望過，也反抗過，那些焦急與愧疚成了一顆深埋在他心裏的種子，終于在八年後看到她的那一剎那破土生芽。
這些年在莫家，他也認識了許多其他的女孩子，包括思斯，包括景芷媗。那些女孩子有的漂亮，有的優異，有的別具一格，當然也不乏有一些對他表示傾慕。但不管是誰，每次看到她們，他心裏總是會冒出一個小小的影子，她也許不那麽漂亮，也不那麽優異，但偏偏就是讓他沒辦法忘記。
對他而言，阿暖，終究是和別人不同的。
“思源。”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宋缇正色開口，“你有沒有想過，芷媗？”
“芷媗？”莫思源眉頭輕蹙。
“嗯。”宋缇的眼神有點莫測，“芷媗喜歡你，你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貌似你家老爺子也有意……”
“宋缇。”莫思源打斷他的話，“芷媗是朋友。”
也只會是朋友。
宋缇的眼神微動了一下，“那桑暖就不是了？就因為你曾經待在桑家？可是思源，以你們兩個現在的差距，你确定要堅持？”
“那你呢？”莫思源不答反問，“宋缇。”
“我？”
“嗯。”靜靜望着他，莫思源面無波瀾，“你對芷媗在堅持什麽？”
·
“就是這樣啦！”
洛思斯吞下一大口三文魚，口腔中充斥着的芥辣氣味讓她忍不住吸了幾口氣。她撂下筷子喝茶，對着桑暖邊吃邊說。
桑暖的心裏空蕩蕩的，讷讷看着面前的空盤。
“所以……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媽媽跟你爸離婚後就帶他走了，是因為他媽媽車禍去世了，你們家才又把他接回去的……是嗎？”
“bingo！總結能力滿分！”洛思斯點頭，又對他的話作補充，“我念初中之前一直都沒有見過他的，倒是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直到八年前才第一次見到他！嘿嘿，阿暖，你是不是覺得我哥很帥？說實話，沒見他之前我也對他很抵觸的，但是見了他之後，哈哈哈，顏值即正義！原諒他啦！”
桑暖還是疑惑，“那……思斯，你哥哥姓莫，你為什麽姓洛？”
這兩個姓差的簡直十萬八千裏，讓她到現在還是不能完全将思斯和莫思源的關系聯系起來。
“哦，這個呀。”洛思斯大方解釋，“那是因為我媽姓洛呀！在我家裏，女孩是可以随母姓的，我也是後來才改的，我一開始的名字，叫莫思斯！”
莫思源。莫思斯。
桑暖呆呆的，又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思斯，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在回你們家之前，他在哪裏？”
“國外啊！”
“國外？”
“是啊！”
洛思斯說：“他媽媽和我爸離婚後就出國了，他從小是在國外長大的，我爺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一直讓他在國外念的大學，在國外生活。”
桑暖心裏咯噔了一下。
“是他這樣和你說的？”
“是我爺爺。”洛思斯答：“不過我媽也是這麽說的，我問過他一次，他沒否認，估計是這樣的吧！”
“……”
胸口瞬間化開一片沉涼。
“不過阿暖啊，我和你說，我哥雖然看着很好，但是當他妹妹可真不是什麽好事！你都不知道，我哥那人啊，也不知從小是吃什麽長大的，成績那叫一個好啊！自從他回了家之後，我在家的地位都變了，搞得我媽和我爺爺成天就知道跟我念‘你哥你哥你哥’，總數落我……”
……
洛思斯似乎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什麽，桑暖只覺得自己的耳膜一陣嗡嗡的，好像被什麽堵住，聽不清了。
她怔怔地盯着那一桌的美食，心裏卻是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沒了一點食欲。
·
吃完了飯，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在前臺買完單，洛思斯挽着桑暖走出日料店。兩人磨磨蹭蹭地告了會兒別，桑暖打算打車回家。
就在這個時候，另兩個身影突然從日料店門口映入眼簾。
“哥！大提子！”洛思斯也看見了，連忙揮舞着手朝他們呼喊。
向着這邊眺過視線，莫思源一瞬看見洛思斯身旁的桑暖，眸光漾了一下，馬上疾步走了過來。
宋缇慢悠悠跟在他身後。
“哥！”眼看着身影走進，洛思斯拽過桑暖迎上去，笑嘻嘻的，“大提子！你們怎麽在這兒啊！”
“我們來吃飯啊。”宋缇悠閑回答，目光卻飽含玩味地從莫思源和桑暖之間溜了一遍。
“宋總監，莫總監……”桑暖低着頭打了聲招呼，語氣有點僵硬。
莫思源靜靜看着她沒說話。
“這麽巧啊！”洛思斯覺得驚喜極了，恰巧還沒玩夠，索性提議，“那既然這樣的話，要不我們在旁邊看看找個咖啡廳，吃點甜品怎麽樣？正好聚一聚聊聊天！”
“好。”——“不用了！”
兩道聲音突然同時回答。
洛思斯愣了一下。
莫思源也神情微頓，看着她，臉上的表情突然就有了點無措。
宋缇看好戲般的瞟了瞟身邊的莫思源。
飛快地擡頭看了眼莫思源，桑暖迅速垂下眼，故作淡定地說：“那個……思斯啊，現在太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就不陪你們了！你們聚吧，我就先回家了啊！”
“可是……”
“我先走了，等你有事你再給我打電話，拜！”
“我送你。”一道颀長的身影忽然攔住她。
一旁的洛思斯只覺得二丈摸不着頭腦。雖然自己很想讓大家一起去，但桑暖不願，她也不能勉強。看到莫思源挺身站出，立刻點點頭：“對啊阿暖，你要是急的話，那就讓我哥送你吧！我還能放心些。”
桑暖立刻擺手，“啊算了算了不用了真的不用！”
她往旁一閃繞開莫思源，飛跑到路邊攔下一輛車，不由分說連忙鑽進車門，匆匆報了地址吩咐師傅快走。
直到出租車已經開動，桑暖還依舊能感覺到那道執着的視線，一直越過車窗定定落在自己身上。
她用手捏住裙擺，努力讓自己不去在乎窗外那個視線。閉上眼，讓心緒平靜。
……
——國外啊！
——他媽媽和我爸離婚後就出國了，他從小是在國外長大的，我爺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一直讓他在國外念的大學，在國外生活。
——我問過他一次，他沒否認，估計是這樣的吧！
……
原來是這樣啊……
曾以為，不管當初他們的關系有多麽差，但桑家對他而言，總會有那麽一點點不一樣的地方存在的。
可是原來，其實對他來說，那幾年的生活完全不值得留念，不值得到可以輕松忽略……
也是……她曾經對他那麽差，總是吼他，欺負他，跟他吵架，搶他的東西。這樣的她，他有什麽理由留念？
自嘲地笑了一下，桑暖睜開眼，忍不住拿拳頭敲了自己的腦袋瓜一下。
“桑暖，你這個大傻瓜！”
·
回到家，桑暖換好衣服洗澡洗漱，坐到書桌之前，從背包中拿出一沓設計稿。
暖黃的燈光充斥着整個房間。
她翻着那一張張稿件，打算想要從中選出一張作為這次展會圖稿的甄選。目光一一從每一張圖稿上劃過，她左右思考了半天，主意搖擺不定。
這條項鏈？
這個戒指也不錯。
或者……
床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拿起手機，手機屏幕上跳躍着的是一串未署名的陌生號碼，看着卻似乎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桑暖皺皺眉，将電話接起來。
“喂，您好。”
一個聲音馬上傳過來，“是我。”
莫思源。
桑暖登時一怔，拿開電話往號碼上再看了一眼，“你……”
她的話沒說完。
莫思源已一語截斷，“阿暖，出來一下。”
清清冽冽的聲音似乎不容置喙的，“我在你家門外。”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莫思源要做什麽~？(^_-)☆
下章追妻修羅場第一局，重頭戲，正在精修，給我點時間~大概九點左右，麽麽噠~！(づ￣3￣)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