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二天起, 設計部的人們紛紛發現，桑暖好像變了一個人。
她不再成天郁郁寡歡動不動就分神, 也不再長久瞅着手機發呆，整個人都變得昂揚向上的，好像一顆雨後初見陽光的小葵花, 熱情勃勃充滿生氣。無論是是什麽工作，她都搶着去做, 完成效率還又快又高。
入了第二個星期開始，設計部也開始忙碌起來。
随着每年的銷售熱潮到來, 新系列推行與發售開始占據了公司大半的時間與精力。所有人的時間又開始來到了開會、工作、開會的循環期，桑暖自然也落不得閑。每天似乎除了上班下班加班外就再沒了其他業餘活動, 就連洛思斯的幾次邀約都給推辭了, 搞得洛思斯抱怨連連。
不過在這樣忙碌的日子裏，總歸還是有一件事讓桑暖十分開心的，那就是——她終于轉正了。
這天, 人事部的總監助理将她叫去，說是要與她談一談實習考核的結果事宜。桑暖一開始本還以為是要将她辭退或是分到其他部門，去的路上一直止不住的緊張。直到到了人事部, 人事部的總監卻告訴她說, 經過考量公司已經決定将她留在設計部正式做設計師助理, 而這一次就是為了與她詳談工資待遇等問題。
桑暖當時瞬間熱血沸騰, 與HR聊好了一切待遇後，當即便簽下了保密協議，約好等做過入職體檢後再來簽下入職合同。
洛思斯也為她感到高興不已, 于是當天，她不由分說便在D-King附近的一家火鍋店定了位置，又叫上宋缇，決定慶祝一番。
當晚下班後，桑暖到了火鍋店的時候，宋缇和洛思斯已經到了，兩個人正和平時一樣，大眼瞪小眼地互怼。遠遠看到桑暖，洛思斯一把站起來向她揮手，興奮大喊：“阿暖！”
桑暖遠遠看見，立刻走上前輕笑，“思斯，宋總監。”
“不是說在外面不用這麽叫我。”宋缇對她挑挑眉，整個人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十分舒适閑逸。
她身邊的洛思斯擡起一腳就踩上他的皮鞋，把他整個人一下給踩直起來，嗚哇亂叫。
“你起來！坐對面去，我要跟阿暖坐一起。”
“你這人也太野蠻了吧！我新買的鞋啊！”宋缇心疼地看了看鞋，滿不樂意地站起身，坐到了對面。
桑暖忍不住輕笑，在他原來的位置坐下，胳膊一把便被洛思斯攬住，“阿暖，你最近好忙啊，我都好久沒看見你了！怎麽來這麽慢。”
“剛剛有點事絆住了。”桑暖對她笑笑，看了看桌上已經開始燒熱的鍋底，問：“你們都點過菜了嗎？”
“嗯嗯！”洛思斯連忙點頭，“兩盤肥牛、一盤肥羊、毛肚、豆皮、蔬菜拼盤、金針菇，還有……你放心吧阿暖，包你夠吃！不夠我再點，我請客！”
“這麽多？”
“豬！”對面的宋缇睨了洛思斯一眼，毫不客氣地說：“我都跟她說了讓她少點些，不夠再說，她非要一次點這麽多，豬精轉世啊你洛思斯！”
洛思斯揚起筷子就要打他，“死狗蹄子你不想活了吧你！跟小爺我在這兒叫嚣。”
一扭頭又跟桑暖笑笑，“阿暖我先去調蘸料！等我哈！”
瞪了宋缇一眼，她輕蔑地“哼”了聲，起身就走向了遠處的調料臺。
桑暖無奈笑了。
洛思斯一離開，宋缇就收起了那幅吊兒郎當的笑，調侃地向着桑暖一揚眉，“怎麽樣？”
“什麽？”桑暖不解。
手指在桌上随意劃下了個4和圓圈的符號，宋缇目光意味深長，“你和他……嗯？怎麽樣了，他和你表白了沒？”
桑暖一怔，耳尖瞬間有點燙紅了，局促地低低頭，“宋總監你說什麽呢！我們就普通朋友，什麽表不表白的……”
“啧啧啧。”宋缇搖搖頭，“口是心非……你看你這臉多誠實，一提起他紅得都快趕上這麻辣鍋底了。”
“……啊？”桑暖微愣，立刻摸了摸臉，“我……臉紅了嗎？”
“你說呢？”宋缇似笑非笑，想了想忽然探身上前，問道：“诶，阿暖啊。”
“嗯？”
“你是不是喜歡思源？”
他這一問，讓桑暖的心跳瞬時間在胸膛裏咯噔了一下，緊接着好像一股血液一下沖到腦袋，立即矢口，“我……我沒有啊，你別亂說！”
“切……”宋缇一下樂了，戲谑說：“你就別承認，看哪天他要是跟別的女人跑了，你難不難受。”
知道他所指的是景芷媗，桑暖的神情微黯了黯，雙手忽然有點涼。
默默垂下腦袋，她拿起桌上的水杯輕抿了口，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自然。
火鍋店裏的電視機正放着一幕綜藝節目，随着宋缇靜下，電視裏明星的嬉笑打鬧聲隐隐約約地傳過來，混合着火鍋店裏此起彼伏的嘈雜聲，轟轟的聽不太清。忽然一瞬，電視屏中的節目忽然變了，轉跳為一幕最新的新聞。屏幕中的女主持人面無表情，播報聲明晰而冷硬。
“最新消息，北京時間晚18點58分，由法國波爾多飛往瀝川的國際航班AF32XXX次航班于大西洋海域失聯，當地時間為10點58分，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調查，目前轉播航空公司……”
宋缇本有意無意聽着，手指撫在桌面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點，忽地一頓，一下擡起頭，“阿暖，今天幾號？！”
“啊……”桑暖被忽然問得一愣，低頭看了眼手機，回答：“八號。”
話音一落。
——我下周要出差了，去法國。
——我八號回來，等我。
桑暖倏然驚恐擡頭。
啪——
遠遠的正朝着這邊走來的洛思斯剎那定在原地，手裏的醬碟盡數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
幾乎是一路飙車趕到機場。
從車上一下來，三個人顧不得什麽，飛快便朝向機場大廳跑去。
消息大概是已經在全國傳開了，機場大廳裏，由波爾多飛往瀝川的航空公司接待窗前已經吵吵嚷嚷擠滿了人。乘客的家屬、記者、攝像師、機場工作人員、航空公司負責人……無數人全部密密麻麻圍作一團，将小半個大廳都堵塞得水洩不通。甚至已經有警方出面維持秩序。接待窗前圍起了一圈長長的警戒帶，氣氛雜亂不堪。
一路直奔着最混亂的地方跑過去，還沒等靠近，就已經有安保人員将幾人遠遠隔開。前面已經擠了太多的人，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發生事故。負責安撫的航空公司負責人只一直喊着讓所有家屬稍安勿躁，等下會統一舉行新聞發布會。
耳邊有人在叫喊，有人在唾罵，有人在哭號。
各種雜亂的聲音糅合，擾得人心中躁躁的，更加煩亂。
洛思斯眼尖，遠遠看見最裏面的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放開了聲音大聲喊：“芷媗姐！芷媗姐——”
聽見喊聲，景芷媗遠遠趕過來。
景芷媗顯然也是急着趕來的，身上還穿着上班時的職業套裝。臉色一樣蒼白的可怕，神色緊凝。看見他們三個，她似乎一下找到了什麽主心骨，臉上終于露出了絲慌張神色，說：“你們也聽說了。”
來不及說別的，洛思斯連忙問：“芷媗姐，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啊？我哥在沒在那個飛機上啊？啊？”
一路上他們已經試着給莫思源打電話打過無數次，可是一時無法接通，無疑讓幾個人感覺更加心急。甜瑩
“不知道。”景芷媗搖頭，“波爾多飛利川的飛機就今天這一班，剛剛我已經給P·Stones那邊通過話了，他們說思源是提前回來的，今天一早他就已經去機場了，買的就是這班的機票。我打過思源電話，一直打不通。因為這趟飛機是經停，所以航空公司那邊目前只出了一部分乘客名單……”
她的視線在三個人的臉上輕掃，“沒有思源。”
這讓幾個人的心裏總算是安慰下了一些，可神經仍舊不能松懈。
桑暖緊緊抓着雙手，一直深呼吸讓自己平靜，胸口卻塞塞的，好像堵住了一般。
洛思斯的聲音有點哽咽，“那……法國那邊呢？那邊的人怎麽說？”
“法國那邊的人已經去跟航空公司交涉了，但是目前還是沒結果。法國那邊也在鬧，聽說比瀝川這邊更兇，所以……”
洛思斯的心一下子沉下來，眼淚忍不住落下。
這時，旁邊的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這都多長時間了？名單呢？人呢！你們把我們堵在這算什麽！趕緊讓你們負責人出來給個說法！”
“對！出來！給個說法！”
“對！出來！出來！”
……
随着有人的怒呼，旁邊一些等得心急的家屬也紛紛按捺不住，一齊高呼着讓航空公司出面。一群人一擁而上，眼見着就要沖破了隔離線。
一邊機場調節人員連忙出面解釋。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聽我說，航空公司馬上就會舉行新聞發布會，你們一切的疑問都會在發布會上解釋，還請大家再耐心等候些，謝謝謝謝……”
“放屁！”有人怒發沖冠地喊：“你們就會拖拖拖，找理由拖延！到現在名單都沒給出來，負責人在哪兒？我們要見負責人！讓他出來！”
“讓他出來！”
“出來！滾出來！”
……
越來越多的人跟着呼喊，最終幹脆一擁而上，高舉着雙手就要踏破警線沖上去。後面的人一見，紛紛也都卯上了勁兒沖上前，直将隔離線一把踏破，怒罵着就沖向接待窗。
場面突然混亂，被夾在一群人中間，桑暖和景芷媗被擠得一陣踉踉跄跄。宋缇張開手臂，可是憑他一個人卻怎麽都沒辦法一起護着三個人。只能勉勉強強地往人群之外挪蹭，不斷喊着：“小心小心小心！”
就在這時，一個矮壯的男人突然從旁邊沖出來，正好從桑暖的身邊擦過。
桑暖被撞得身子猛地一些，險些摔倒，好不容易站穩，可沒想那那人手裏的公文包拉鏈卻勾住了桑暖的衣角。男人氣急敗壞地一扯，着帶着桑暖一下傾倒下身，猝不及防就摔在了人群裏。
“啊！”
“阿暖——”
·
醫院。
陪着桑暖将身上的傷包紮好，醫生再三囑咐過注意事項，幾個人一同走出診室。
好在沒有發生踩踏事件。
在桑暖摔倒後的下一秒，宋缇立刻眼疾手快，馬上将她一把撈起來。除了手上不知被誰踩到了一腳，膝蓋被磕傷，其他便再沒了什麽大礙。
走出診室，幾個人小心将桑暖扶坐在醫院外的休息凳上。
宋缇和洛思斯整理了一下繳費單，正打算去繳費處繳費，景芷媗的手機忽然響起，兩個人的腳步剎時停住。
景芷媗立刻接起，“喂？”
電話卻是來自莫家，只看她聽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暗下來，“莫爺爺……嗯嗯，我們已經去過機場了……是，還沒消息，名單也不全……嗯……思斯嗎？……好的我們這就過去……”
挂了電話，景芷媗嘆了口氣，走近洛思斯，“思斯，莫爺爺叫我帶你先回家，聽他的語氣也不太好，我們先過去吧。”
又面向宋缇，“宋缇，你在這裏陪阿暖吧！記得把她送回家。”
“OK。”宋缇點點頭。
兩個人一走，宋缇嘆息，擡頭對着桑暖強顏歡笑了下，囑咐，“我先去前面繳費，你先坐一會兒，等下我送你回去。”
桑暖微笑着對他點頭，“謝謝。”
宋缇一離開，桑暖的笑容很快弱下去，輕輕擡起頭。
醫院的電視中正在轉播着航空公司的新聞發布會，航空公司的負責人正站在大廳正上的臺中央，凝重地對着下面的人承諾什麽。下面的家屬情緒激動，猩紅着眼大聲吵嚷着什麽，負責人只是任由他們吵嚷，低着頭保持沉默。
音量被調的很小，她聽不到內容。
靜靜看了一會兒，她低下頭，顫着手撥通了一串號碼。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冰冷的系統音靜靜傳來，她抽抽鼻子，将電話按掉。
打開微信頁面，她的目光在那個熟悉的對話框上停駐兩秒，輸入進了一串文字。
——我等你，你回來吧。
發送。
等了很久很久，對面卻沒有一點回信。
“莫思源……”
低聲念出這個名字，桑暖喉嚨哽咽。她努力壓抑着心頭的酸意，眼淚卻忍不住決堤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下更依舊九點~(^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