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威嚴

雖然穆濱城沒有讓葛斌将話說完, 但是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了, 如果穆濱城不收下他, 他就長跪不起這句話。

從中午之前, 到傍晚黃昏。

中午的時候,琉夏讓燕如去給葛斌送飯, 起先他還不願意吃。

後來聽到燕如嫌棄的說, “你傻啊,你是想學武吧, 要是把身體餓壞了,那才真沒戲了。”

葛斌怔愣了一下,仿佛覺得燕如的話很有道理,就一把接過燕如手裏的那只大鬥碗, 大口大口的吞咽起來。

像葛斌這樣的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有句俗話說得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事實上葛斌早就餓了,在琉夏他們吃飯的時候,他的肚子就餓的直叫喚了。

可是出于自尊,還有執拗倔強的心境, 葛斌拒絕讓自己想到饑餓。他想要讓穆濱城看到自己的決心, 不想表現出任何軟弱的樣子。

可是一聽到燕如說,身體餓壞了,就更不可能做穆濱城的徒弟。他身上少年人的那種血勇和執拗, 瞬間就被擊碎變得潰不成軍了。

無論燕如再怎麽聰明,說到底,她現在也只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又不了解事情的全部經過,還不可能說出能夠将葛斌一下子擊潰的話。

這話都是琉夏事先教她的,告訴她葛斌若是不願意吃飯的話,應該怎麽說。

那時穆濱城就在旁邊,看到琉夏的此番資敵行為,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的神情。

應該說那些話是琉夏教燕如的,但是燕如自行發揮的部分也非常精彩到位。那張小臉上露出輕蔑的表情,脆糯的聲音又不至于惹人生厭。

琉夏讓燕如給葛斌送的飯,就是大半碗飯,上面蓋着一塊燒肉,十幾根炝炒小白菜,還有一個小蔥拌豆腐。豆腐是燕如今天帶來的,說是張大娘一大清早上城裏買的。

別看飯菜加起來只有一碗,可是那碗是特地買來,給穆濱城盛飯用的碗,所以體量非常可觀。

可能是葛斌真的很餓,也許真如很多人贊美的一樣,琉夏做的飯很好吃,反正葛斌将那一大碗飯菜吃的一幹二淨。

看着自己手裏的空碗,他輕聲喃呢道,“像是我娘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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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很小,本來就是說給自己聽的,站在一邊的燕如聽的不是很清楚。

她問道,“你說什麽。”

葛斌說,“沒什麽,謝謝你,這飯菜真好吃。”

這話不僅燕如聽見了,就連坐在屋裏的穆濱城也聽到了。

聽到葛斌誇獎琉夏做的飯菜好吃,穆濱城愉快的心想,算你小子有眼光。

後來穆濱城終于收下葛斌做徒弟,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葛斌這句話的功勞。如果有的話,葛斌可能真的要感謝自己眼光好,不對,應該說是舌頭好。

下午的時候,穆濱城沒有出門,王猛按照約定送今年新收的稻米來,看到跪在門口的葛斌,就詫異的問道,“這是做什麽呢。”

穆濱城說,“我不想收他做徒弟,他到賴上我了。”

王猛聽到這話,也是一陣無言,他可不敢說,他想過讓自己的二兒子來跟穆濱城學習打獵來着。看這小子跪的,他這個局外人都覺得腿疼,還是別人自己那小子來讨沒趣兒了。

今天王猛是趕着驢車來的,前天天縣令大人去了他們家,親自将驢子送還,還準備了一盒點心,兩匹花布作為謝禮。

關于縣令大人是穆濱城的朋友,和前天穆濱城将縣令大人拒之門外之兩件事情,現在一并在村子裏流轉。

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除了穆濱城他們一家人誰也說不清楚。

可是穆濱城跟村裏大部分的人接觸都不多,也就沒人好意思特地跑來問他,所以這兩件事情的真相,在大青山村就更加撲朔迷離了。

王猛趁着送米的機會,又自負跟穆濱城算很熟悉了,就不經意的問道,“穆兄弟跟縣令大人,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此時穆濱城已經将兩麻袋米裝進了自己盛米的大甕裏了,他将兩個麻布口袋遞給王猛,神色淡淡的說,“沒什麽關系。”

王猛對這個答案顯然不太滿意,礙于穆濱城的面子,他也不敢說出不中聽的話,只是臉上的表情,早已經出賣了他的不滿情緒。

要知道大青山村的人,已經幾十年沒見過正經官老爺了,可是前天,卻突然有縣令大人光臨。

這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猶如一場意外的廟會演出,而這場演出的主要節目就是猜謎。現在謎底就在穆濱城手裏,可是穆濱城卻非常不上道,死活就不願意将謎底透露給別人知道。

王猛雖然不曾明說,可是穆濱城又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穆濱城指着跪在門外的葛斌說,“那就是縣令大人的外甥,你有什麽想問的,問他就好了。”

看了幾眼那因為長久跪着,身體已經微微顫抖的少年,王猛讪讪的走了。

在此期間,琉夏一直在專注的刺繡,她下午刺繡的內容,就是那幅描繪莽山秋色的圖景。

至于用來賣錢的手絹,琉夏都是選擇在上午的時候繡制,那時候穆濱城不在家,她的心也仿佛随着穆濱城的離開,而缺失了一部分靈性。繡制手絹上簡單的圖案,對于琉夏來說,就是信手拈來的事情,所以并不需要太多的思考能力。

與之相反的是,在心緒不定的時候,琉夏就無法集中精神,沒有精密細致的能力來完成自己的構想。

只有等到下午,時刻感覺到穆濱城就在自己身邊,也不用為他的生命安全感到擔憂,琉夏才能全心全意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用自己手中的繡線,描繪出自己心中那幅美輪美奂的圖景。

時間就這樣無聲的流逝,除了葛斌。對他來說,每時每刻都在加重他身體上的煎熬。

直到晚飯前,沈宣再次來了穆濱城他們家,這次跟上次不同,他只帶着趙大,兩個人駕着一輛馬車,輕車熟路的到了穆濱城家。

他在門口看了葛斌一眼,沒有理會,而是直接去找穆濱城說話。

因為沈宣覺得葛斌拜師這件事情,是他自己的選擇,就算自己是他親舅舅,也無權幹涉。當然,如果能有機會勸說穆濱城,他也很願意幫忙。

沈宣一進門就說正事,免得自己又被無情的趕出去,“上面的判決下來了。”

穆濱城正在全神貫注的編竹籃子,不過看編出來的部分,歪七扭八,顯然不太成功。竹籃子是在打獵的歸程中,周勝教穆濱城的,可是穆濱城對于編制這門手藝,似乎不太在行。

琉夏對于穆濱城編籃子的紋理,只是看了幾遍,就已經了如指掌了,所以後來都是琉夏在教穆濱城怎麽編。

有時候琉夏看穆濱城老是學不會,都想要親自給他做示範了,可是穆濱城堅決不同意。

如果只是編繩子的話,穆濱城當然不會介意,可是他編的是竹條,看着琉夏那雙細膩柔順的手,穆濱城就能想象出,她的手被竹條割傷的殘忍場面。

無論琉夏的手被割傷是否發生,是否殘忍。現在沈宣要跟穆濱城說的事情,必然會發生,而且注定殘忍。

可是對于這樣的殘忍,人們也只能評價為罪有應得。

沈宣說,“負隅頑抗的人,幾乎都被當場殺死了。先前那幾個劫持我的人,因為不同程度的受傷,到讓他們逃過一劫。”

穆濱城氣憤的把那個怎麽也編不好的籃子放在一邊,不滿的對沈宣說,“說重點。”

穆濱城說話時的氣場,讓沈宣心頭一驚。

他覺得自己經過這件事情之後,已經能夠用很正确的心态,來面對自己縣令的身份了。可是每次跟穆濱城說話的時候,情不自禁,又會露出卑微的神色。

這樣的卑微,跟之前的飄飄然比起來,又是另一個極端了,但是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心态,對于自己的縣令身份來說,都是不可取的。

沈宣努力端正心态,勉強做到不卑不亢的對穆濱城說,“剩下的人,包括投降的俘虜,通通押往洲城受審,曾經主動殺人害命者,當場斬殺,無明顯過錯者,發配西北邊疆。哦,還有。那個之前被你打中膝蓋的人,叫劉威的,因為傷口潰爛感染,昨天晚上就死了,沒來得及押往洲城。”

似乎是害怕穆濱城因為殺人,而産生負擔,沈宣補充道,“我已經了解過了,那個劉威,就是楊文禮手下的一條狗,一把刀,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無辜者的性命。”

“嗯~”穆濱城神色不變,他平生殺人無算,有怎會将這個人獨獨放在眼裏。

穆濱城看了沈宣一眼,沈宣才發現,自己以為的不卑不亢,完全就是一個笑話。到此時他才看到,穆濱城一直就是威嚴的坐着,而他自己卻一直站在一旁,老老實實的回答穆濱城的問題。

沈宣知道,剛才穆濱城看他那一眼,分明就是逐客的意思。

幾乎有些自暴自棄了,沈宣想,剛開始被穆濱城救的時候,自己不過是一個空有縣令身份的階下囚,面對穆濱城都不想現在這般膽怯。現在手底下好歹能拿出幾個人來,反而愈加不敢造次了。

沈宣雖然心裏活動很多,可是在跟穆濱城說話的時候,依舊不自覺的小心翼翼。他臨走前試探的問道,“小斌拜師的事情,你要是不同意的話,我就讓趙大把他綁回去,保證以後都不讓他來打擾你。”

穆濱城說,“先帶他回去換身衣服,明天再讓他來拜師。看他有點毅力的份上,我收他做記名弟子,三年後他要是能達到我的要求,就收為正式弟子。達不到要求,我是不會承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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