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風先至

九月二十一,嶺南王妃昌華長公主生辰宴。

嶺南王府的格局是分東南西北四大區, 正南方向的南區是三大殿, 前殿, 正殿,和後殿,東區的東園有嶺南王的寝宮南陽殿, 昌華長公主的華羲殿,還有世子蕭烨的景和殿,西區的西園有白側妃的南薰院, 嶺南王其他一些侍妾的院子,以及隔出來的先王老太妃們的院子, 北區的北園一半是王府各宮務所所在, 另一半就有幾個院子分別是蕭恒,蕭翼以及蕭珉住着。

這日昌華長公主的生辰宴便是設在了正南三殿之一的後殿, 後面便是王府花園, 也方便衆人可以在宴席前後去花園賞賞花。

此時正是秋菊黃桂花香的時候,嶺南王為了昌華長公主的這個壽宴, 不可謂不用心,雖然昌華長公主身體不适, 露面的時間不多,宴請的人也很有限, 但嶺南王還是專門從各地搜羅了不少的菊花名種裝扮這個壽宴,特特布置了整個南區的後花園。

王府南區花園。

陳峖棋不喜蕭翼,原本并不想來王府參加昌華長公主的壽宴, 只是峖箐專門過來請她,道是順寧郡主自回到王府便很想念她,想借着這次壽宴見一見她,也是為着将來能方便往來的意思。

峖箐便是雪青,安槿離開陳家後,陳老太爺回過一次家中,便許可了陳大夫人收雪青為義女之意,由着其将雪青改了名為陳峖箐。

陳峖棋想着雖然去王府心裏有些膈應,但将來若是要和安槿繼續往來,少不得都是要常去的,她又是和大伯母母親還有峖箐一起,也不怕見着蕭翼等人,所以也就應了下來。

只是她此時看着面前的蕭翼,心裏就有些後悔,後悔不該來王府,更不該聽信了白千緋的話在這花園裏陪她看什麽菊花。

她心裏苦笑,雖然自己和白千緋要好,但白千緋是白側妃的親侄女,蕭翼的表妹,若是白側妃和蕭翼要求什麽,白千緋又如何會為了自己拒絕?

她此時便是被白千緋給騙了,在花園的一個角落裏“偶遇”到了蕭翼。

蕭翼看着眼前文秀有餘嬌柔不足的陳家大小姐,雖然因為葉以心的事,心裏略有不滿,但還是尊重客氣的。

他溫聲自覺頗有風度道:“陳姑娘,前幾日我讓緋表妹約你,想在白家見一見你,可惜一直未能約到,所以今日才出此下策,還望陳姑娘見諒。”

陳峖棋出自書香世家,平日裏書生學子見得多了,卻不怎麽待見蕭翼這一款。蕭翼看陳峖棋不夠柔美,陳峖棋還覺得蕭翼那副故作文人雅士的模樣很做作。

她皺了皺眉,略退了小半步。

前幾日白千緋的确請她去白家說話,可是因着婚事和外家之事,她這些時日心情都不好,對白家長房和白側妃一系心裏也有些不舒服,更怕白千緋約她是白千緋的母親林氏的手筆,因此如何還會在這個時候去白家長房?

但她也萬萬沒想到竟是蕭翼托了白千緋約的。

她按下心中對白千緋的惱意,冷淡道:“三公子,我和三公子并不相熟,卻不知三公子找我何事?”

嶺南男女風氣開放,未婚男女私下相約也是平常事,更沒有“男女授受不親”一說,因此蕭翼的所為大面上其實也沒啥好斥責的。

蕭翼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好脾氣地道:“陳姑娘,我不知道我母妃如何跟陳家說,別人又怎麽看待,但我是真心求娶姑娘的,将來也會敬重姑娘。”

這卻是蕭翼有了些誤會,蕭翼有些癡,平日裏有什麽事白側妃并不會跟他商量,這次也只告訴了他讓他準備和陳峖棋定親,然後他又隐隐約約從其兄長蕭恒和白家那邊得到自己即将和陳峖棋定親,接着舊情人又梨花帶雨的找她說因着陳家要求,白家已經強迫她定親了雲雲。

這一切便讓蕭翼誤會自己和陳峖棋的親事已經是議好,只差最後流程了。

蕭翼好脾氣兼真誠的說了上面幾句話後,又接着道,“只是陳家乃數百年的書香世家,最重規矩,應知為人妻者不可善妒。我雖然心悅葉姑娘,但她也是不能與你相提并論的,将來更是無論如何都越不過你去,還請姑娘不要為難她。”

他到底在說什麽?陳峖棋只覺五雷轟頂。

她又氣又惱,只覺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還是他覺得自己是王府公子,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得以他為中心,圍着他轉?

陳峖棋努力忍了氣惱,略一屈膝就道:“三公子請放心,我絕不會為難你的什麽葉姑娘,李姑娘。因為我也絕不會嫁給你。”

說完也不管蕭翼目瞪口呆的表情,徑直就越過他挺直了背離開了。

她出得這片園子,就見到了站在外面略有些忐忑不安的白千緋。她被蕭翼給氣得不輕,此時自是更厭白千緋诓騙于她,便冷哼了聲,無視她自顧往前走。

白千緋見狀,忙快步跟了過來,走到她的身邊怯怯的喊了聲:“棋姐姐。”

陳峖棋腳步頓了頓,但仍是不想理會她,繼續往前走。

然後就聽到白千緋在後面跟着低聲急急解釋道,“棋姐姐,你別生氣。翼表哥他心儀姐姐,一直纏着我,我看他這樣不是個辦法,對你的名聲也不好,所以覺得還不若你們兩當面說清楚,我……”

陳峖棋回頭看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語氣冷硬道:“你既如此想,覺得問心無愧,又何懼我生不生氣?這世上沒有事事都能周全的,你不過是選擇了對你更重要的家族和你的姑母罷了。”

這還是陳峖棋第一次用如此冷淡的語氣對她說話。

白千緋聽言臉上頓失血色,不,不是的,她不是選擇了家族和姑母,她,她私心裏,其實也是希望峖棋能夠嫁給翼表哥的,這不是對大家都好嗎?

***

華羲殿。

昌華長公主在侍女們的服侍下正穿着今日宴席的禮服。

黃色禮服,深青織金霞帔,內配紅色繡金紋鞠衣,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那禮服表面如同有霞光暗暗流動,那繡紋不似繡在衣服上,而是全部活了過來,隐隐游動。

為着出席這個壽宴,昌華長公主也稍用了些胭脂,微微遮住了略顯蒼白黯淡的面容,便立時如同水洗過的寶石般綻放出原本的奪目潤澤光彩,就是那華麗至極的衣裳在她身上也似乎只是陪襯。

若說安槿的樣貌有那麽幾分像着病中着常服的昌華長公主,但此時昌華長公主着了盛裝,那不自覺流露出的高貴睥睨的神态,立時便可看出安槿和她氣質的不同。

安槿贊嘆,道:“母妃,您真好看。”

昌華長公主一笑,拉了一旁的安槿過來,然後打開梳妝盒的下層抽屜,就取了一對紅寶石插梳,慢慢插在了安槿兩邊發髻的兩側,然後笑着道:“她們都說你生得像我,你現在誇我,是在變相的誇你自己嗎?也沒見過你這般厚臉皮的。”

安槿摸了摸頭上的紅寶石插梳,對着鏡子照了照,插疏每邊五顆寶石,中間指甲蓋大,然後兩邊大小遞減。寶石色正而鮮豔,一看便知品質極好。

安槿笑道:“這也被母妃看出來了,還得了母妃這樣好的東西。母妃,這麽好的寶石做了插疏好浪費呀。”

昌華長公主笑道:“你戴了就不浪費了,做成什麽壓在箱底都是浪費。”

兩人說着話,昌華長公主的眼光瞟到一旁榻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套和她身上一般顏色繡紋的衣裳,就轉身問英術道:“查到那邊有什麽動靜了嗎?”

英術躬身禀道:“白側妃已經将畲族聖女迎至王府中,就住在北園客房,聽說是專門過來給娘娘祝壽的。”

“呵,難為她這次這麽大方了。”

這畲族聖女是畲族現任族長的侄女,畲族內亂,現任族長帶了一批族人避于山林,然後想求嶺南王出兵幫他們平亂,就把侄女送來了王城,想獻給嶺南王為一側妃,嶺南王也不知是因為王妃中毒,還是考慮白側妃的心情,并沒要了這畲族聖女,就只讓她在王城住了下來。

昌華長公主又問安槿道:“是有什麽蹊跷嗎?”

安槿就笑道:“嗯,猜到了些眉目,不過暫時還是不要和娘娘說了,否則娘娘到時候不夠震驚,就不好了。”

“故弄玄虛。”昌華長公主笑罵了她一句,也沒追問,一邊就有侍女英芷過來在她身旁低語了幾句,她便點了點頭,讓人下去準備了。

***

王府後殿。

壽宴上衆人皆已到齊,就是嶺南王此時也席地坐在了主位上,身側的位置空了出來,顯然是給嶺南王妃留着的。

嶺南男女大防不重,各色宴會也并不會特地讓男女用屏風隔開這一說,此時宴席上各大世家便都有男女同席,席地坐于幾前的。

白側妃坐在了嶺南王左側下手略下的位置,她身邊則坐着女兒蕭珉。此時白側妃正雍容大方的和下面兩側坐着的夫人們不時說上幾句話。

嶺南王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衆人說話,臉上沒有絲毫因為嶺南王妃的遲到而露出不耐來。

大家都知王妃娘娘身體還未痊愈,之前嶺南王就說過王妃會遲些來,因此大家便也沒露出什麽異樣來。

不過聽說今日那未來的世子妃京都來的順寧郡主也會出席,這位世子妃都已經到了京都好幾個月,快小半年了,也沒在公共場合出現過,大家心裏自然是好奇至極。

及至開宴時辰,連接側殿的大門行入兩列侍女,衆人便知王妃娘娘到了。

衆人起身恭迎王妃,但眼睛卻沒有依足禮儀眼觀鼻鼻觀心的等候,反是好奇的=看向了門口,等着王妃,也或許是未來世子妃的出現。

過了不到片刻,衆人便見到了姜王妃昌華長公主着了一身黃色長裙深青織金霞帔的禮服,由一名十四五歲戴了面紗,身着煙霞色宮裝少女扶着進了大殿中。

衆人原是好奇那順寧郡主,此時見到姜王妃,卻不由得都被她的盛裝給驚了驚,就是嶺南王看到自己王妃這般盛裝出現眼睛也是亮了亮,露出了些驚豔的色彩。

唯有白側妃看到姜王妃豔麗奪目的樣子那心就是一陣尖銳的痛,再轉頭看嶺南王目不轉睛的看着姜氏,眼神竟是說不出的專注,那手只掐得手心一陣生疼,也難掩心中的嫉妒。

其實就是白側妃再欺騙自己,也知道若論相貌,昌華長公主真的出挑,若不是她性格太過剛強對嶺南王不假辭色,恐怕嶺南王的心早偏向她了。

這也是白側妃一面高傲自大,堅信着自己才是嶺南王的最愛,一面卻又深深恐懼的根源。日以繼日的嫉妒,惶恐和患得患失早已讓她自己都認不清自己,情緒也越來越難以捉摸。

旁邊的蕭珉卻沒注意她的嫡母姜王妃的盛裝或奪目光彩,也沒注意到自己生母的情緒變化,而只是恨恨盯着扶着姜王妃的煙霞色宮裝少女,然後鼻子輕輕哼了聲。

此時嶺南王也已起身下了席去迎自己的王妃,昌華長公主進來看見嶺南王過來,便帶着身後的衆人先給嶺南王行了一禮,嶺南王上前扶了她,一起攜着坐到了主位上。

而安槿則是被昌華長公主拉着,坐到了她右側下手的位置,那個位置一直空着,卻原來是給安槿留着的。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最後一句寫成了“姜璃被昌華長公主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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