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虧空

第八十七章 虧空

作者:傅粉何郎

鄭紅纓耐心聽她說了半晌,低了頭拿着瓜子在嘴裏磕着,把那瓜子仁小心的多裝在進供的高腳碟子裏,眼皮半眯着,片刻沒有作聲。

她是明白人,自然知曉這香油紙火裏的貓膩,但何三是她的奶胞公,出嫁的時候阿瑪額娘殷殷囑咐,都讓她身邊有些自家人才比較好辦事。何三跟着她這麽些年,倒也忠誠,只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是亘古有之的事情,何三也不例外。只不過他終究還顧忌她這個姑奶奶的情面,倒還不至于貪得太多,不過從香裏偷挪了一些銀兩出去。

換做往日,她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但今日偏生不巧撞在敏瑜的眼裏。她正一門心思要給敏瑜找點差事,想不到人家竟趕在她前頭,來了個當頭一棒。

那婆子說完,久等在原地聽着回信兒。

鄭紅纓半日不語,她的心也就提溜了半日。

旁邊坐着的鄧紫祺、馬秀菊和汪靈芝等人,一瞧這架勢,勢必有一場熱鬧。再者,事關鄭紅纓的奶胞公何三爺,衆人皆道一聲不好,彼此相顧一眼,都尋了借口相繼出門去了。

鄭紅纓擱下了瓜子拍一拍手,沖那婆子道:“去,叫何三爺來。”

婆子嘴裏答應着,聽話去了。

不多時就領着何三進到內院,因是奶胞公,鄭紅纓也不避諱他,直接叫進門內背開人道:“阿公,你可算是捅了天大的簍子了。”

何三原還以為鄭紅纓找他,是又有什麽好差事使喚他,一派笑容的進門來。這會子眼見鄭紅纓容顏冷厲,心內吓了一跳,忙道:“姑奶奶,我做錯什麽了?”

鄭紅纓哼了一聲,斥道:“阿公好生糊塗,事到如今還不知錯了什麽嗎?我且問你,那香火錢你作何用去了?”

何三聞言急急辯解道:“我的姑奶奶,香火錢自然是買香火去了呀。那靈前燒着的,可不是就是買來的香火?”

“買來的香火?買來的香火會燒到昨兒晚上就沒了嗎?阿公,你平日拿個一星半點的,我體諒你辦差辛苦,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算了。可如今您老怎可動起老侯爺的葬禮錢來,叫人發現要拿你問罪呢。”

何三果然吓得不輕,他早先跟着人家學賭,賠了不少體己。這一回逢老侯爺風光大葬,主事的又是鄭紅纓,他早就有要從裏頭挪點錢出來填補虧空的念頭了。

可喜施家滿門忠烈,老夫人又是吃齋念佛的慈悲心懷,祠堂寺廟需要香火的地方一向很多,他平日買的還剩下不少,就臨時拿出來充了數。

他想得簡單,只等着香火盡了,再以預算不周,重新支出銀子來買些就完了。

哪知百密一疏,倒忘了油也是一道采買的,要說燃盡也該油先盡才是。

此刻見鄭紅纓一語道破天機,何三連話都說的不清不楚了,忙問道:“誰……誰要拿我問罪呢?姑奶奶,老奴我雖說不是什麽上的臺面的人,可到底也是您的娘家人,我那婆子年輕時候,為了奶姑奶奶,把個小子都餓得不成樣兒。姑奶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也不能這樣做呀。”

他一連串說着,鄭紅纓一皺眉頭,當即沒好氣打斷他道:“阿公是我的娘家人我會不知道嗎?阿公也不想想,我要是問罪了阿公,豈不是自己掌自己的臉。我叫阿公來,也是為了替阿公你遮掩這事呢。”

“不是姑奶奶要問我的罪?那……那……還有誰有那麽大的膽子?”

何三這回是真的糊塗了,府裏現今掌事的可是鄭紅纓,連老夫人都撂挑子不過問了,還有誰敢在鄭紅纓眼皮底下找她娘家人的麻煩?

鄭紅纓知道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便草草說道:“膽子大的人多着呢,只許阿公膽大偷香火,就不許人家來查案嗎?依我的話,阿公還是盡快将香火添補上為是,對外就說是香火怕潮,另存了別處,吳媽媽不知道是以鬧了笑話。”

“這……添補……”何三面上讪讪,不得不對鄭紅纓說了實話,“姑奶奶,不瞞你說,我手裏可再拿不出多餘的錢了,香火只怕是……只怕……”

“只怕什麽?”

“只怕是添不上了。”

“添不上?”鄭紅纓眉頭皺得更緊,“阿公,我交代你的差事也算不少,別的不說,光是你每月的薪俸,也該有十兩之多了吧,阿姆沒走之前都是跟着我在內院吃喝,全用不上你的,如何你手裏會虧空至此?”

何三越發羞愧了,低頭唯唯諾諾道:“姑奶奶不知,我自少年時就有好酒的毛病,哪一日不得二三盅酒喝着?我那婆子蒙姑奶奶照會,自然不用花銷,可我家裏還有兩個兒子呢,買房置地,哪一樣不需用銀子?”

“你這……嗨……”

鄭紅纓又氣又無奈,只恨何三不中用。

可是恨歸恨,這一項虧空卻是必填不可的。那李敏瑜心思細密,且不講情面,即便在知道何三是她娘家人的情況下,還是照舊讓吳媽媽去尋人來,由此可見她的手腕。

現如今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她,絕不會讓那三把火燒到自己頭上來。

“阿公,你來。”

鄭紅纓輕招手,示意何三湊上前。

何三果然往前走了兩步,聽得她細聲細語說道:“事到如今唯有一個法子了,我不能讓那人治倒我,就必須要保住阿公。我這裏雖說也是常年虧空,好歹也存了一些私錢,阿公先拿去買些香火來,應付了此關。至于你的事,待這場官司過去,咱們爺倆再明算賬。”

“哎哎,我知道了,知道了。”

何三連連點頭,懸着的心終是放下了些許。

鄭紅纓便讓他門外候着,叫來春曉,命她開箱子取了一百兩銀子交給何三,速買香火來。

忙完這一切,方叫吳媽媽來,又照前番囑咐何三的話,一般囑咐了她。

吳媽媽都一一記在心裏,回了議事房。

屋子裏敏瑜和璎珞苁蓉不知說些什麽,那婆子進門一看苁蓉也在,倒不敢甚為得意,屈膝請安就道:“回八奶奶的話,奶奶方才使我去前院叫何三爺,我去了,人回說三爺出門辦事去了。我在前門等了會子,好容易候得何三爺回來,正待傳奶奶的話給他,三爺卻先問我,如何靈前的香火沒了,不去添上。我把香火沒了的話跟三爺說了,何三爺倒笑我糊塗,說是香火不耐潮,一早就尋了幹燥的地方放着了。我不知道地方不怪我,他去給我取去了。”

“哦,還有這事?”

敏瑜扭頭望一眼苁蓉,笑道:“瞧我說什麽來着,總不會短缺了香火的。”

苁蓉笑而不言。

敏瑜便又轉過頭,對吳媽媽道:“我也就好奇一問,何三爺既然拿香火去了,那便罷了,媽媽自去忙你的去吧。”

“哎。”吳媽媽答應一聲,在苁蓉面前不敢造次,忙就抽身走了。

苁蓉沖她背影呸了一聲,惹得敏瑜和璎珞都好笑道:“何必跟她見識。”

苁蓉道:“非是跟她見識,實在是我看不見她小人得志的面孔。要我說,這香火錢必是被那何賴子拿去買酒吃做賭去了,這老婆子也不知受了他什麽好處,專一給他通風報信。”

敏瑜道:“不管她是否通風報信,既然說了他去拿香火,他挪用的錢必然也該吐出來了。我只恨有這一起,以後定有第二起,且會做的更加隐秘。我們這麽幾雙眼睛,再想盯出蹊跷來,可就難了。”

“那有什麽難的,将來把這差事換成咱們的人去辦,不就妥了?”

苁蓉言笑有聲,敏瑜輕嘆口氣,微微搖頭道:“何嘗似你想得那麽簡單,人都是有私心的,今日采辦的是何三,他會貪,明日換了張三李三,也照舊會貪。我們換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罷了。”

“那依八奶奶意思,該怎麽辦?”

“依我的意思嗎?”

敏瑜摸摸下巴,她對理財金融實際沒什麽興趣,在京都施府,上上下下也就那麽些個人,又沒個收入,支出上自然嚴苛,倒不出亂子。可是這法子在人數衆多往來頻繁的靖海侯府,卻未必行得通。

只不過,她在這樣的困局中,到底還是想出一計來。

她前世的姑母就是個理財高手,又當過會計,她去姑母的公司玩耍時,曾見得去領錢的人必然人手一份報銷單,上蓋着公司章和領導簽字。一收一支,都非常明了,且極大程度的杜絕了徇私舞弊。

是不是,晉江靖海侯府也可用這個法子?

敏瑜前後再三思量,又在此基礎之上改動一二,想好了主意,便與苁蓉和璎珞兩個偷偷商量了。

璎珞和苁蓉都是拍手叫好,贊她才智過人。

這裏苁蓉已然等不及,忙去外頭叫煙雨煙柳道:“去瞧瞧六奶奶在哪兒呢,見着人了就說我找她頑呢。”

她故意不提敏瑜,煙雨煙柳都看她是侯夫人的義女,又想她将來還不知會嫁給哪一房的爺兒做姨娘,甚至很大可能會入住八房側室,由是兩人不敢辯駁,都道:“這就去了,姐姐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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