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水粉
第九十章 水粉
作者:傅粉何郎
那邊男丁不由都笑了,施世骝也不得不站起身來,笑罵幾句道:“偏你多嘴多心,八妹妹這麽樣的人物不說我贊不絕口,就是二哥四哥他們也都誇個不住呢。”
“所以才叫八妹妹同你喝一杯呢。”
鄭紅纓隔着簾子嘻嘻地笑,敏瑜鬧了個大紅臉,捧了杯子望着簾子裏的施世範,站着不言語。
施世範因這些都是家常玩笑話,并不大放在心上。只是想着敏瑜慣不喜歡別人拿她打趣,只怕她會鬧小性子,由是捧着個杯子,笑都不敢笑了。
倒是龐君柔依仗自己長嫂身份,替敏瑜應付道:“六妹妹,你和六弟感情好,是咱們都知道的事,八妹妹臉皮兒薄得很,你快別鬧她了。”
“喲,二姐說話好生偏心,我勸八妹妹喝酒不行喝杯茶也不行了嗎?何曾鬧她來呢。”
鄭紅纓鳳目輕斜,要笑不笑的嘟囔了兩聲,心裏知道二房必是和老太太同出一氣,要扶持敏瑜上臺。只不過二房不比三房,孤兒寡母的任人欺壓,二爺施世綸官職是兄弟之中最高的,清譽也最重,弟兄幾個都很欽佩他,連帶着對嫂嫂龐君柔都十分尊敬。
鄭紅纓雖是掌事,卻也不敢明面裏駁了龐君柔的興,聽她說了,也真就不鬧敏瑜了。
敏瑜便和施世範一同敬了施世骝一杯茶。
苁蓉照樣介紹了七房馬秀菊和七少爺施世騋,敏瑜和施世範又各呵一杯。
一圈下來,縱然茶是好東西,也撐得人難受不已。
外頭各房裏的孫少爺換了衣服,都讓奶娘抱了進來。苁蓉一一領給敏瑜看了,除卻二房的孩子大些,餘下的都在四五歲的年紀上,且如老夫人所言,一排溜的全是小子。
敏瑜一面命人回去預備見面禮,一面抱着七房裏的孩子施廷遠逗他玩笑道:“小東西,你幾歲了?”
施廷遠屈着手指告訴她:“我五歲了。”
敏瑜笑起來:“嬸母家有個女兒,也是五歲。”
座上老夫人身後的王媽媽笑道:“廷遠少爺是二月裏龍擡頭的時候生的。”
敏瑜道:“那比清兒大了四個月,清兒是六月裏石榴開了花時生的呢,清兒該是妹妹。”
施廷遠便扭着頭問她:“嬸母,妹妹在哪兒呢?”
敏瑜道:“妹妹在很遠的地方,嬸母沒帶她過來。”
她提到施清遙,老夫人也想念得緊,連着幾日問清兒的消息,這會子便又道:“上回京師來信,說清兒的病已經大好了。我想着她雖不能坐船,走陸路倒也能過來,不過多費些時日。這裏哥哥們都在,正缺個妞妞,我看不如把清兒接過來吧。”
敏瑜神情幾不可見的一僵,放下施廷遠,才道:“這會子阿瑪的事還沒送完全,哪裏有功夫要人去接她來呢?還是等過了阿瑪的喪事再說罷。”
“嗯,這樣也好。”
老夫人點一點頭,苁蓉看着茶也喝了,就又湊近老夫人耳邊嘀咕兩句。
老夫人一拍額頭,自個兒笑道:“瞧我糊塗,光顧着你們拜見兄嫂,倒忘了讓人來給你們磕頭行禮了。”說着叫過文杏,“去傳我的話,凡是二門裏管事的,都叫到花廳來。”
文杏領命出去,着丫鬟小厮各處知會一聲,不多時便來了十多個人。
老夫人便道:“你們辛苦了兩日,今兒也給你們放放假,歇歇腳。老侯爺去了,小侯爺來,你們平日八爺長八爺短的,渾沒個規矩倒也罷了,今兒難得各房都在這兒,叫你們來不為別的,就一人一杯茶,敬你們小侯爺和新夫人,磕頭認個禮。往後日子,出了這個門,再見着你們八爺八奶奶,可不興沒大沒小。”
幾位管事的忙都連聲答應,跪下磕了個頭,一人端一杯茶,上來各敬了敏瑜夫婦一杯。
敏瑜讓老夫人突如其來的一招,攪合的全然沒個法子,只得當個菩薩一般,任由人磕頭敬了茶。
其餘各房此刻便是再笨再傻,也看得出來老夫人的用意了。
四房鄧紫祺和五房汪靈芝以帕子掩口,暗裏打了信號,都道老夫人這一招着實是給六房難堪。有了老夫人的金口玉言,往後敏瑜的話足可當老夫人的旨意使用了。
鬧騰了半宿,敏瑜食不甘味的吃了一籠統的飯菜,滿腦子都是各房丫鬟婆子上來請安的話。
又想着老夫人到底手腕強硬,她再怎麽躲,也躲不過這該來的一切。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六房那裏就派了春曉過來,說是鄭紅纓夜染風寒,病倒了,今日不能掌事,讓敏瑜自行裁奪。
璎珞背了苁蓉和蓮兒,只恨得在敏瑜面前咬牙,直說六房不安好心:“既是病着了,就該請大夫安心調理。說是讓奶奶自行裁奪,又不給奶奶對牌,人家将軍挂帥還有個虎符拿着呢,咱們這算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八仙桌上放盞燈——明擺着呢嘛。”
“哎喲我的姑奶奶,這個功夫你同我說什麽玩笑呢。”
“不說玩笑,還能說什麽?”
敏瑜不以為意,穿好了孝服,端正戴了孝帽,便道:“老話說八仙過海,能行風的行風,能下雨的下雨。你當六姐是生我的氣,才要為難我,我倒覺得這是個機會。上回咱們說的收據一事,我正不知賬房裏執行的怎麽樣了,今兒既然六姐姐放權,咱們要想辦出什麽差事,也唯有這件事上下點心了。”
“賬房能看出什麽貓膩?”
璎珞大有不信,敏瑜不便和她多解釋,随意吃了早膳,就領了璎珞苁蓉王媽媽等人往議事廳去。
或許是提前得了信兒,管事的都知鄭紅纓病了的消息,正怕找不着人拿主意,都在議事廳裏等着。敏瑜一來,大家夥生怕回複的晚了,七嘴八舌嘈雜一氣。
苁蓉好氣又好笑,喊了一聲道:“咋呼什麽呢,也不管聽不聽得清。一個個來說,湯婆婆先說。”
湯婆婆是管胭脂水粉采買的,各房媳婦最看重她,一聽這話,忙站出來道:“奶奶,買頭油脂粉的銀子昨兒晌午就用沒了,這個月的還沒下來,要再領一百兩。”
敏瑜好奇道:“如今在喪期中,一切娛樂宴飲皆免,又不得濃妝豔抹,如何使這麽脂粉錢?”
湯婆婆道:“脂粉錢少,可是頭油是都要用的,少不得。”
敏瑜便命人去給她拿錢,又叫了一個管馬廄的來問,糧草錢也需領用了。
敏瑜多個心眼,拿了筆墨,将他們所需的銀兩和數目一一記下,直忙活了一上午才打發走這撥掌事的。
用過午膳,苁蓉叫來賬房先生,把賬簿子捧進來,送給敏瑜過目。
敏瑜于是把早上記下的單子,一一與上個月數目核實完全。看那有幾項支出,像是重複的樣子,便隔着簾子問賬房:“四月初的時候,有一筆買胭脂水粉的記錄,怎麽到了四月十八,又買了呢?”
賬房道:“奶奶看那旁邊有注釋沒有?”
敏瑜低頭仔細瞅了瞅,還真有一行小字,寫着個五字,便道:“五是什麽意思?”
賬房道:“五代表着四月十八的那筆支出用在五房裏了。奶奶方才問胭脂水粉錢,這個我得給奶奶解釋解釋。原先呢,咱們府裏的胭脂水粉都是一道采買來的,有各房奶奶用的,也有各房奶奶身邊的姑娘用的。只是人多,采買的東西未必個個看得上眼,有嫌不好的,就另吩咐去別家買了,是以奶奶看賬簿子上重複了一筆。”
“這也太浪費了。”
敏瑜皺皺眉,把賬簿子裏外都翻一遍,看這情形,似乎每月都有,且以五房為多,便又道:“既是這樣,如何不先問清楚了,再去買呢?”
賬房笑道:“奶奶和姑娘的喜好一天一個樣兒,問了也不中用,幸而所需不多,平日夫人和六奶奶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所需不多,可一個月多開銷十多兩銀子,一年下來就是一百二十兩。一百二十兩可不是小數目,放在窮人家,夠幾輩子的花銷了。”
敏瑜搖一搖頭,深府之中不知路有凍死鬼的大有人在,由是錢財上難免大手大腳一些。若往常她也不願計較,可如今有二房的殷殷叮囑在先,又有那麽多前車之鑒,由不得她不摳。
把賬簿子一合,敏瑜算了算,又問賬房:“有沒有想過把胭脂水粉錢單挑出來,添派到各房頭上,每房裏奶奶們一月二兩,有頭臉的姑娘們每人一兩,再往下的給的太少買不到好東西來,未免生是非,就由專人采購,按時派送。”
“這倒是真沒想過,虧得奶奶精明。”
賬房先生豎着大拇指,不由笑嘆道:“這真是個好法子,如此一來,衆人若要在挑三揀四,少不得要掂量手裏的銀子。便是各房奶奶,有了這筆添頭,稱心不稱心的,都是自己買的,也沒什麽說道的了。”
“先生這麽說,那我可就這麽辦了。”
敏瑜笑了一笑,才又将賬簿子打開,繼續看下去。見那一回推行的收據,果然派上用場,後期幾乎沒有多采亂買的現象了,方松口氣,将賬簿子還給賬房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