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多事

第一百零一章 多事

作者:傅粉何郎

敏瑜喜他志氣高,又樂于看到他進步,便多誇了他幾句,由是廷芳日益用功起來。不說他母親鄧紫祺詫異,就連家塾裏的畢先生都直呼稀奇。

這一天敏瑜禁閉五日期限已至,就帶了抄寫完畢的《女戒》前去正房給老夫人請安。

難得四房五房六房七房的人還沒來,屋子裏只有三房馮玉鏡在。一看敏瑜主仆,馮玉鏡十分歡喜,忙走上前道:“八妹妹近來可好?”

敏瑜笑道:“我很好,三姐姐可好?”

馮玉鏡抿唇含笑點頭,攜了她的手一同去見老夫人。

因多日未見,敏瑜當先行了跪拜大禮,又命璎珞:“把我抄的《女戒》拿來。”

璎珞忙将《女戒》雙手捧上,送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拿過去略略翻動幾頁,見其上字跡工整幹淨,的确是靜下心抄寫的樣子,便不多看,朝後遞給文杏收好,卻向敏瑜招手道:“你過來。”

敏瑜溫順走到老夫人身邊,老夫人摩挲着她的面頰,看了一看才笑道:“關了你幾日的禁閉,倒是比先前将養的越發水靈了。我問你,這幾日你可煩悶了?”

敏瑜搖一搖頭:“本來就是兒媳犯了錯,額娘罰得還算輕了。”

“你知道罰得輕就好。”老夫人微微帶着笑,看了看馮玉鏡道,“你三姐姐最同你交好,我也不避着她,直同你說了罷。額娘起先也不願意罰你,可你來得太不時候,額娘又氣你和世範做事不仔細,叫你二哥四哥他們抓個現行。一個施世範不争氣也罷了,你也不替額娘争口氣,你讓額娘怎能在你二哥四哥他們面前包庇你們?額娘說這些話,只想你能明白額娘罰你的苦心,可不要在心裏怨恨額娘不給你留情面。”

敏瑜豈會不知老夫人的意思,她沒去跪祠堂就足夠慶幸的了,不過一部《女戒》,她還樂得關在屋子裏清靜清靜,哪裏會怨恨老夫人?于是也急忙笑着說:“額娘罰得輕正是疼我呢,我感激額娘來不及,何來怨恨?就怕我給額娘丢了臉,額娘心裏還怨恨我呢。”

“額娘這次不怪你,只盼你下不為例。”

老夫人知道她心性豁達,此刻婆媳兩個把話說開,倒是一片其樂融融。

馮玉鏡看着歡喜,便向敏瑜說道:“這話我足足在心裏悶了兩三日,一直等着八妹妹得空,才好問得清楚。今兒既然碰着八妹妹,我就問妹妹一句,你那天和八弟到底給這幫孩子帶去做什麽了,怎麽一個兩個回來都好像變了個人兒一樣?廷臯那孩子原來膽小怯懦,不大與人親近,自從那日回來,整晚的見不着他人影,問了小厮丫鬟,都說去四房五房找廷芳廷之他們去了。這倒罷了,夜間回來聽他叮呤當啷的,也不知在找什麽,問了又不說,八妹妹,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提起,老夫人也正好奇,忙跟着說:“正是呢,那一回我只顧着懲戒你們兩個,倒是忘了問,你們究竟做什麽去了?可不要再拿義學糊弄我,仔細我再罰你一回。”

敏瑜輕吐舌尖,很是不好意道:“義學去是去了,也的确在那裏聽了一堂律詩。不過不瞞額娘和三姐姐,那日實在是我意氣用事,故意要帶廷羽廷芳他們出去的。說出來不怕額娘笑話,我聽說四姐姐七姐姐她們背地裏埋怨,怪我每月發給哥兒們的筆墨錢少了,我不信就叫來畢先生對證。卻不想畢先生同我說了實話,原來廷芳他們的筆墨錢不夠都是因為在學堂大手大腳才造成了。我氣不過四姐姐七姐姐她們不分黑白,又想着成由勤儉敗由奢,總不能我們老的省吃儉用,卻叫小的千金散盡。正逢前兩日王媽媽來同我說她們衙口村那裏鬧饑荒,許多人家怕是顆粒無收,我就有心要帶哥兒們去衙口村見見世面,也好讓哥兒們知道他們現如今的光鮮生活是多麽來之不易。因我在內宅不便行動,故此才喊來世範商議,兩人都扮作一般人家少爺,特特帶了廷芳他們出去。”

老夫人聞言,和馮玉鏡都是相視驚訝,忙問敏瑜:“然後呢?”

敏瑜道:“然後我們就備車去了王媽媽家,王大哥和周嫂子都在,王媽媽的孫兒八歲上的年紀,同廷臯廷芳都差不多大,因王大哥說起旺兒上學的事,我們才興起要去義學看看的念頭。義學比不得我們自家的私塾,蓋在一個茅草屋裏不說,二十多個孩子竟連本像樣的書都沒有,廷芳前兒帶來的那個弟子春生,冒名說是王媽媽的親戚,實則是當地一個貧窮人家的孩子。春生家裏就一個老父親,年近半百,家徒四壁,卻還是堅持讓春生去義學聽講。廷芳憐惜春生,才央求了我和世範,将春生帶回家住兩天。方才三姐姐說不知廷臯在找什麽,若我所料不錯的話,他大概是在找看過的舊書,要讓春生捎帶回去給義學的孩子呢。”

“這就說得通了,我說怎麽這兩日看他房裏的書少了幾冊。”馮玉鏡點點頭,她在府裏是出了名的心軟良善,聞聽廷臯不是學壞,而是救濟了別人,不由放心許多道,“這是好事呀,八妹妹你真該早些說出來,那就不必受這麽多苦了。”

敏瑜笑道:“哪裏受什麽苦,倒是廷羽廷臯他們讓我刮目相看呢。”

老夫人也笑道:“你四姐姐七姐姐告狀的事,我原還想着找你聊一聊,不料你竟先知道了。也罷,她們妯娌一向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曉得持家的辛苦,那日我就說你有你的打算,每人每月三兩的筆墨銀子定然是合計後才定奪下來的。她們鬧着不信,我本打算讓你取消這一項,照舊依着從前的法子,一并從公中銀子采買。眼下你帶了廷芳他們出去一趟,看到了人世艱苦,想來以後每人的三兩銀子都該綽綽有餘了。”

“額娘說的正是兒媳所期望的。”

敏瑜笑着,低頭想了想,倒有了主意:“額娘,兒媳還有一事要征求額娘的意思。衙口村的義學經費稀缺,孩子們在裏頭難免受苦,咱們家的哥兒既然有心要助學,我想不如幹脆把筆墨錢發到哥兒們手裏,讓他們自行支配,助學也好,自用也好,總能知道銀兩的貴重。”

老夫人思量一番,深覺有道理,就笑道:“不說廷芳他們,我年少時在家中,也未曾吃過苦,不知外頭市價多少,拿了一兩的銀子讓丫鬟小厮去給我買包子,讓我母親知道,把跟着我的人都責備了一通。而今你能未雨綢缪,我看此法可行。”

馮玉鏡多慮一些,卻道:“哥兒們年紀還小,萬一拿了銀子胡亂用度,豈不白糟蹋了額娘和八妹妹這番心思?”

敏瑜道:“那就得咱們引導他們來了,我想過了,哥兒們對義學很上心,不如讓哥兒們每人從義學裏挑選一個夥伴,結成一幫一的聯盟,義學裏的支出,都由哥兒們幫襯着添補。如此一來,也算是哥兒們做得一件善事,再往長久看,等到義學的孩子們大了,考取功名,惦念着哥兒們的情誼,人生路上彼此都可扶持一番。”

馮玉鏡不由了然,拍掌一笑道:“果然還是八妹妹想得周到又長遠,我們廷臯常常提起旺兒,要是結盟,我想他定要去找旺兒。”

“別看旺兒年歲小,卻是個機靈懂事的孩子,很值得結交。”敏瑜怕馮玉鏡擔心旺兒脾性,忙出口替旺兒說了幾句好話。

馮玉鏡點一點頭,有敏瑜的話作證,她也算安心了。

兩人在老夫人房中聊了半刻,六房七房聞聲亦是帶了仆人過來請安。

幾日不見,鄭紅纓和馬秀菊表面上的功夫還是有的,一見敏瑜都問她的好,又說:“妹妹未免淘氣太過了,怎地就想起來扮成個小子樣兒同八弟出去了?”

敏瑜笑而不答,卻道:“六姐姐七姐姐你們來的正好,我方才正和額娘商議定了一件事,要找六姐姐頒行呢。”

“哦,什麽好事妹妹要找我?”

鄭紅纓心中警覺,唯恐敏瑜又攬了什麽邀功的事。

敏瑜便道:“我同額娘說,既是每月裏哥兒們都有三兩的筆墨銀子,不妨把這銀子拿出來,單交給哥兒們手中,由哥兒們自行支配呢。”

“交給哥兒們?”鄭紅纓驚訝皺眉,再三确認,“你是說把銀子就交給廷臯廷芳廷羽他們?”

“正是。”

敏瑜含笑颔首道:“不僅如此,我還要請了六姐姐的奶胞公何三爺,每月裏負責帶少爺去采買筆墨紙硯,以此讓他們知道筆墨的價錢。”

“妹妹這何必多此一舉?”

鄭紅纓大大不解了,還當是敏瑜因之前何三的采買一事而故意為之,好叫廷芳他們監督何三。她深恨別人揪自己的毛病,敏瑜兩次三番提到銀兩和何三,鄭紅纓自然不肯有好臉色,當即便冷笑道:“不論是何三爺去買,還是少爺們去買,總歸都是那麽些個價錢,花銷的也不過那麽些個銀子,難不成少爺們跟着去了,銀子就能少花銷了不成?”

敏瑜看她又要誤會,忙說:“雖不至于少花銷,卻可以讓廷芳廷臯他們長個見識。人都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又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們做父母長輩的,自然辛辛苦苦全為兒孫打算,倘若兒孫不知父母艱辛,不知民間疾苦,而恣意揮霍家業盡毀,豈非我們不教之過?我讓哥兒們跟着何三爺出府,為的就是讓他們能知道勤儉的道理呀。”

鄭紅纓輕哼了一聲,論道理她講不過敏瑜,聽她說已與老夫人商議,便轉而向老夫人問道:“額娘也同意八妹妹這樣做嗎?”

老夫人道:“你八妹妹思慮周全,我看此法可行。再者,老七家的前兒不是還來同我哭訴,說是筆墨銀子都要各房裏出,眼下既然說是銀子交到哥兒們手上,那你也可安心了,以後不需你們各房裏掏銀子了。”

她毫不顧忌當着敏瑜等人的面說出七房告狀一事,七房馬秀菊不由羞得滿面通紅,絞着帕子,似惱非惱的應了一聲是。

這一場見面無疑又是不歡而散。

璎珞跟着敏瑜回房,不免抱怨敏瑜的多事,道:“奶奶何苦替別人操心呢,沒看剛才六奶奶和七奶奶的神色嗎,簡直像同奶奶有仇一般。孩子又不是奶奶的孩子,銀子也不是奶奶的銀子,奶奶這一回呀可真是吃力不讨好。”

“我讨好?讨誰的好?”敏瑜嗤嗤的笑,她何嘗不知自己的話會引來多大的反感?可是再反感她也得說下去,這歷朝歷代由盛轉衰的事情多了去了,別說是他們小小的靖海侯府。她不當靖海侯夫人的時候,或可眼不見心不煩,這會子既然當了靖海侯夫人,就沒道理眼睜睜看着侯府上下鋪張浪費而不加制止。六房七房看她不順眼又怎樣,她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別說老夫人這一回同意,便是不同意,她也得想盡法子教育好侯府下一代。

好歹這爵位還得承襲下去呢,将來若她再生個兒子,難不成就傳一個金絮其外敗絮其中的侯府頭銜給他嗎?

她又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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